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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研究》原主编沈培方辞世,一生潜心书学培育后辈

澎湃新闻记者 黄松报道
2017-09-22 21:20
来源:澎湃新闻
艺术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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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上海浦东新区书法家协会主席、上海书画出版社编审、《书法研究》原主编沈培方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17年9月22日7点20分在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逝世,享年68岁。他一生潜心书学研究,于创作、理论、典籍释读、鉴定、编辑等领域均有造诣。沈培方先生生前同事、挚友今晚向“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追思与沈培方共处的点滴,并认为,沈培方的辞世,是上海书法界的重大损失。

沈培方

沈培方,1949年生,上海人。幼始临池,高中毕业后曾下放十年,1977年考入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1982年入上海书画出版社工作。1972年始发表作品,1979年始发表书法论文。1981年获首届全国大学生书法比赛一等奖。能诸体,尤擅行草。书法入选国内外各种重大展览,收入数十种重要专集、选集。主要论著有《历代论书诗选注》、《汉溪书法通讲授证》、《沈尹默书法艺术解析》、《中国书法艺术美之我见》、《褚模王藏之兰亭序系米芾临本考辨》等,并录制出版多种影碟。潜心书学研究,于创作、理论、典籍释读、鉴定、编辑等领域均有造诣。其书法笔法精微,格调高雅富书卷气。

沈培方 行书

沈培方先生的离世让老同事们感到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与沈培方合作多年的《书法研究》杂志的编辑杨勇对“澎湃新闻·艺术评论”说:“前几日刚在沈先生女儿的微信中表达了希望沈先生早日康复的祝愿,今早一上班就惊闻沈先生离世的消息,编辑部全体同仁心情都备感沉重。《书法研究》复刊,沈先生作为审读专家对每期稿件逐字审校,每遇易错处,辄指给我们年轻编辑看,同时作详细解说。沈先生谈话如春风化雨,这种坐而论道的情景如在目前,而今天人永隔,编辑部全体同仁无不悲伤,无不永远地怀念!”

《书法研究》杂志

上海书法家协会秘书长潘善助对“澎湃新闻·艺术评论”说:沈培方先生是书家的典范,他不仅书艺精湛,学术高深,而且待人谦逊厚道。他生前对米芾作品的临摹、研究与鉴定的功夫很深,令人钦佩。2015年,我们约他在上海书协微信平台连载他的临米系列,沈先生欣然同意了,还给我们看了近百幅临摹米芾作品的照片,非常出彩。他说他的临米系列不仅仅是临写,还有对所临米芾作品的考证和赏识。我当时就想,要是适时推出,一定会受到书坛广泛欢迎。约稿之时,正值上海书协举办周慧珺先生从艺六十周年系列活动,书协微信平台正在连载《周慧珺传》和文艺界研究周慧珺先生的系列论文。沈先生说,他的临米系列等有关周慧珺先生的内容发表后过一段时间再说。他说周先生是上海书坛的代表人物,也是他的长辈,现在我们要全力宣传周先生,宏扬周先生精神。可惜的是,没等动笔撰写临米文稿,沈先生的身体就出现了不适,以至住院。住院期间,我去看望他时,他还说等病好了,出院了,再来做临米系列。没想到,他一病不起,临米系列未能完成。这是沈先生个人的遗憾,是上海书协微信平台的遗憾,也是书法界的遗憾。 沈先生,一路走好。

沈培方行书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副总编徐明松说,他是今早收到书画社老领导岑老师发来的微信,才得悉沈培方老师病逝的噩耗。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他的病况,所以还是觉得突然,“我在书画社与沈老师也是有多年的同事之谊。有几年同在四楼对门办公,他是我们审读室的主任,与茅子良、朱莘莘两位老同志一起带着几个年轻编辑负责全社的审读工作。他是一位在工作上认真严谨的人,在书学理论上有着很深的造诣,当年那本声名远播的《书法研究》就是他负责编辑的。社里编辑出版书法碑帖类的图书,遇到‘疑难杂症’,他也不厌其烦的疏证匡误,释疑解难。与他交流,也受教颇多。他在生活中也很健谈,也嗜茶,尤好龙井。有时间时也招呼我等同事一起分享。他发病之初与同事去医院探探,见得气色还好,只是沉默寡言了许多。前些天适遇同事问及他的病况,未闻其详,而听到他还想回来上班的愿望,令人不胜唏噓。沈老师应该说是出版界学者型编辑的代表,他也为我们晩学后辈从事出版这一志业提供了勤勉和精研的治学榜样。”

知名书法家徐铁君对沈培方先生的离开深感惋惜,他说:“沈先生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又是一位书法造诣上功性俱佳的书法家,可以说是全国和上海知名度很高的文人书法专家。几十年如一日在上海书画出版社担任书学专业的文字编审工作,直至独挡一面的出版社的副编审,经常工作到深夜,向为业内认为是一位‘拼命三郎’。这种常年累月的伏案审稿,查勘历史史实,判定来稿中的结论......他自己觉得学术上的问题必须尽可能做到慎重、确切,要对作者、读者、编者都负责。也因此,他往往睡不好觉,造成数十年来每天要靠吃安眠药入睡。沈培方先生是上海书画出版社主持“书法研究”的主编,也是社里少数几位有真才实学的台柱,为上海书画出版社在全国业内创牌子、树影响立下了汗马功劳。比如,2007年上海市书协出版‘海派代表书法家系列(十大书家)’,他担责总编审,该集被评为国家新闻出版总署金奖,影响广大深远,应该记上他一功。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为学精研、成绩斐然,但为人谦逊,口碑甚佳。而且,他与朋友交往,施人不念,却受惠不忘,把朋友的相助与友谊在文章中记上一笔,在平常谈吐中表达诚挚的谢忱之意,绝没有因为在书坛的地位上升而表示出无情无意的态度。他的逝世,是上海书法界的一大损失,谨表数语以致万分惋惜之情!”

沈培方在华师大为书法硕士授课

沈培方先生热心公益事业,为上海书协与上海戏剧学院合办研究生班、专升本班,以及华东师范大学书法研究生授课尽心尽力,倍受上海书坛称赞。华师大书法专业硕士生导师张索回忆说:“从2015年10月8日起,华师大特邀沈培方先生为华师大艺术研究所书法专业研究生开设‘中国古代书论导读’课程,当天讲述蔡邕的《笔论》和《九势》,还结合学生习作进行点评指导。其后,孙过庭《书谱》通过沈培方先生三次精彩解读完毕后,课后沈先生对李大旺同学的临习作品进行认真评点,强调‘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的意义所在。至今回忆起來,历历在目。回顾沈老师在华师大的教学和指导,可用‘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概之!深受同学们敬佩和爱戴。沈先生为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书法篆刻专业倾注大量心血,令师生永远怀想。”

沈培方在华师大为书法硕士授课

2015年10月29日,华师大书法研究生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沈培方对学生的指导:“今日,著名书法家,上海书画出版社编审沈培方老师给我们讲解米芾论书:得笔、得时、得气。课后沈老师给我们展示了他早年的临书手卷。顾廷龙先生为其题引首,启功先生,谢稚柳先生做跋。”

华东师范大学艺术研究所书法篆刻专业 2014 级研究生日记

一些华师大书法研究生回忆,昔日沈老师讲书论课,风雨无阻。记得有次天大寒,风呼号,雨不止,我们都以为可能课程会取消,但是沈老师却饿着肚子准时到达!课程照常进行,并且老师带来了自己的临摹之作,众人观看,沈老师之字确实有其所讲“下筆有由”之感。那天夜深后,沈老师依然不顾疲惫,专门到我们教室为我们点评作品。

在沈培方老师课上,他为学生讲了许多著名的历代书论,如米芾《自叙帖》、《海岳名言》等,每次课程都旁听师生众多。上海博物馆展出怀素的《苦笋贴》,沈老师的課上便提到帖中“及”字牵丝之精微,让学生仔细品味。

病中的沈培方先生和女儿在医院看华师大《敬书》图文集

据悉,沈培方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将于2017年9月28日(周四)下午2:00在龙华殡仪馆(银河厅)举行。

延伸阅读

沈培方:古老的艺术与新时代的书法家的矛盾

书法作为一种自然延续、在本质上尚未发生变化的古老艺术在当代确实有它衰微的一面。但当代书法又有着不同往昔的特点和优势。客观上昭示着发展,主观上追求着进步。但何谓发展进步?如何发展进步?却是一个不易解决、不易统一和不易喻说的问题。这是古老的艺术与新时代的书法家之间的矛盾。

这个矛盾,首先表现于书法艺术的特殊性。

书法不同于其他文学艺术样式,它不直接表现客观世界,不直接反映客观内容,也不直接表达思想,而是通过一整套严格的笔法、在不违背文字造型的前提下组织成新的艺术的文字符号及其新的构成关系,同时间接地表现书法家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情趣。

同样是表现江南春色的题材,古人的文学作品可以借助当时特定的语言、语法来尽情描绘当时的春色,抒发当时的感受、情绪和思想;今人的文学作品则可以完全自由地运用今天的语言、语法来表现迥然不同的春色,抒发今人的感受、情绪和思想。

书法则不同。同样是书写一首唐诗,在古今书法家面前,书写工具没有变易(毛笔构造在本质上从未发生变易,数千年如此);表现对象没有两样;作为表现书法艺术美的主要方式—情绪因素即喜、怒、哀、乐在人类本有着一致性的延绵性(情绪上很难分古人和今人)。此外,书法艺术的审美理想与传统的哲学、文学、艺术、美学素来有着缠绵的瓜葛,只要民族审美理想不发生质的变化,只要书法艺术不完全脱离民族审美理想,那么,书法艺术将既是独立的艺术,又将继续地包容传统的哲学、文学、艺术、美学的内涵,又反过来受到它们的制约。

沈培方 行书临杨凝式《韭花帖》

当代书法是传统书法艺术的自然延续,但在这种白然延续的同时,却出现了一个特殊的文化现象,即:书法艺术本身依然保持着凝固的状态,但作为这一国粹艺术的传统氛围即传统哲学、文学、艺术、美学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的发展和社会分工的严密,使传统哲学、文学、艺术、美学更为独立并只是在各白更为封闭的文化圈里继续生存发展。伴随着对外开放而愈来愈多的外来文化与意识的冲撞,导致了自然延续和凝固的书法艺术与传统文化的剥离和它的失重。对传统文化的隔膜和生疏,阻碍了书法艺术的自然延续和继续发展;对传统文化的冲击和变革,打破了书法艺术的平静和凝固;而对书法艺术的变革和推进,既无现成的答案,却又不可能摆脱并仍然承受着传统书法艺术以及传统文化的沉重压力,从而制约着书法艺术在渐变中缓慢发展。

中国书法艺术的内容极其丰富而精深,但它的实践形式却非常简单,惟一的书写工具、一色的墨和吸水的纸(包括绢等其他书写材料),它们与千变万化的书法艺术几乎就完全凭借着“神融笔畅”的心腕工夫来达到相辅相成的创作口的和效果的。

在这一层意义上,古代书法艺术作为封建文人士大夫的归属,使这门艺术的实践者和创造者有了得天独厚的天然条件。在主观上,他们可以有充裕的时间“临池”、‘旧课”钻研书法,以此为业,甚至进阶荣身。在客观上,书法艺术本身又浸润在传统文化氛围的滋养之中,创造了它优越的生存气候。

今人则不同,钢笔是主要的书写工具,毛笔毕竟是特殊场合的书写工具(当然不包括特殊情况)。现代生活不可能使书法家们毕生“临池学书,池水尽墨”。然而,书法艺术既然还暂时处在渐变的缓慢过程中,就无法排除“功力”这一因素的制约,这是矛盾之二。

其三,书法艺术发展史与文字发展史形影不离的关系,决定了书法艺术前期发展的松动迅速和后期发展的凝固缓慢的特点。伴随着新书体取代旧书体伟大变苹的前期书法史,曾经出现过一次又一次书法艺术发展的高潮。随着书体变迁的稳定,书法艺术发展渐趋缓慢。各代书法家着力于艺术风格上的探索,经历了漫长、痛苫而艰巨的过程,从而在约定俗成的书体的基础上开创了各个时代的特有书风。其间,泥沙俱下,千淘万挽,前仆后继,各领风骚。这一可歌可泣的历程,集中了千百年不可胜数的书法家的智慧,也是整个书法研究史的结晶所在。

面对着恒河沙数、日不暇接的传统书法艺术宝藏和书法艺术的茫茫去路,决定了当代书法家无法回避的更为严峻而痛苦的思索。从传统开始,从临帖开始,几乎仍然是当代乃至将来临池者启程书法艺术海洋的惟一方式,彼岸茫茫,前车复在;另辟蹊径,路复安在?这是古老的书法艺术与当代书法家的又一矛盾。

其四,是人民群众掌握书法艺术带来了艺术思潮的空前自由。但自由的极端难免莫衷一是,更难以像古代那样产生书坛的领袖人物。

中国书法史表明:一个时代的书风和书法艺术成就的极致,往往与彼时的杰出书法家和领袖人物紧密相关。他们推激书法艺术、统帅着书坛,又深深影响当时甚至后来的书法艺术。艺术上的领袖人物的产生,基于艺术思想的开放、明确和统一,领袖人物是自然产生的,也与统治者的推崇和大众的拥戴相关。

沈培方行书

从当代书法艺术的空前自由出发,似乎是越少个人和领袖意志为好。但鉴于当代书法艺术的纷争和莫衷一是,似乎更需要有一批有一识鉴、主公道并有号召力的领袖人物。然而,当代“书法热”毕竟历史太短。老一代书家健在者既少且复无力兼及,新一代书家正在崛起和成长之中。更主要的是,鉴于上述种种矛盾所带来的对书法艺术的观念、认识与理解的不统一,当代书法在今后很长的一个时期尚只能处于有待深入的探讨之中。在书法艺术思想暂无可能统一的前提下,当代书法家还很难冷静而一致地拥戴出自己的领袖人物,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书家自封权威和领袖,书法艺术将继续处于自由发展之中。

(本文为沈培方《对当代中国书法的思考》的第二部分,全文原载于《书法研究》1987年第2期)

1980年代的《书法杂志》
    校对:张艳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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