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晶：不在意“烂片王”头衔，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

无论作为国庆档厮杀大军的一员，或者近年来王晶作品中的一分子，《追龙》都显得很特别。这部讲述了香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两大枭雄“发家史”的电影，充满了古早味的老港片气息。

毒品霸主跛豪和五亿探长雷洛二人从草根摸爬滚打终至高位，惺惺相惜并互相扶持，各自盘踞在黑白两道的“塔尖”上，辉煌时可以“双手遮天”但最终迫于压力息争归隐。在时代变迁的格局下，导演王晶用新瓶装旧酒的方式，讲述了二人关乎兄弟情义、权势争斗的一段故事。

《跛豪》剧照，吕良伟主演

26年前经典枭雄电影《跛豪》和《五亿探长雷洛传》都曾经风靡一时。1991年拍摄的《跛豪》以香港1960年代大毒枭吴锡豪为原型，讲述吴国豪如何一步步靠拳头“刀头舐血”最终成为香港的黑帮老大的传奇经历。

作为枭雄片的开山之作，它的成功引发了之后《五亿探长雷洛传》以及《四大探长》等一系列枭雄传记题材的拍摄浪潮，成为人物传记片的标杆，甚至被誉为中国版的《教父》，影片在1992年获得第1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达到香港传记电影的巅峰。

《五亿探长雷洛传》剧照

当时的《跛豪》和《雷洛传》分属不同公司，因为利益分配的顾忌，两个人物在电影里的交集不算多。作为当年《雷洛传》的监制，王晶说，在电影里跛豪笔墨的缺席是他的一大遗憾。

热爱翻拍的王晶前些年亲手用《澳门风云》系列“毁”了他自己经典的《赌神》系列，所以当两年前王晶要翻拍《追龙》的消息传出时，网络上也有不少争议，看好的人并不多。

导演王晶（右）、甄子丹

“烂片王”这个头衔，王晶已经顶了许多年。高产的他拍摄节奏迅速，无厘头和疯狂恶搞成为他的标签，更多的时候他自我重复，且敷衍了事。同样是国庆档，同样由刘德华主演的《王牌逗王牌》的教训还近在眼前，老搭档刘德华在接受采访时也毫不避讳地表示：“他总是把我带坑里，而且每次坑都很深。”

而这一次 “烂片王”却在各种场合强调《追龙》是近几年来自己拍的最认真的一部片，敛起笑容，他说道，“第一次把他们合在一起，我有责任把他们拍好”。

《追龙》在上海的媒体见面会上，有人直言不讳地“怼”王晶关于他之前作品的口碑争议，王晶显得挺不服气， 回嘴说：“我也拍过很好的电影，只是你太年轻没看到而已。”他说， “其实导演和运动员一样，都有状态的高低，状态好配上了好的搭档，戏就好，如果是状态不好，或者很多方面不合适的话就会没那么好。”

对于新片《追龙》，王晶表示：“这部电影，我觉得很多方面是对的，所以戏会好。希望我这个好的状态能多持续一段时间，能多拍几部好的作品。”

【对话】

用新思维重新包装经典，是全世界努力的方向

澎湃新闻：前几年你的《澳门风云》是翻拍《赌神》的那个系列，如今怎么想到要来翻拍《跛豪》《雷洛传》这个系列呢？

王晶：当年的《雷洛传》是我来监制嘛，整个架构都是我去弄的，“一开二的手术刀”就是我来做的，一部影片太长了我就剪成两部。我对这个戏是有情结在的，因为总觉得当年还能再做的好些，是有些遗憾的。在当时的《五亿探长雷洛传》里面不想接太多跛豪的戏，不想让人家觉得我们沾他们的光，所以就没怎么提跛豪。当年的《跛豪》里面提雷洛的篇幅也很少。

可是我觉得从一个故事创作者的位置来看，这两个枭雄在一个独特的年代里面，不可能没有一些精彩的交集，如果把他们写成两个惺惺相惜的两兄弟，相互扶持，一起在英国人的世界中还能成就一番事业，我觉得一定会好看。在做《大上海》的同时，我就在想这部电影了，可后来《大上海》之后的《澳门风云》连续拍了三集，因为票房很成功，就把这个丢下了，然后等《澳门风云》系列结束之后，我重新拿起这个片子来弄，到现在都快两年了。

澎湃新闻：这几年为什么现在想翻拍以前的东西，是上了年纪比较怀旧吗？

王晶：并不是，实际上你看整个好莱坞基本上最卖座的片全是翻拍，你看好莱坞漫威英雄、DC英雄，没有一部不是从老的电视剧或者是老片、老漫画改编的，都是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有的，就像神奇女侠，木乃伊更早一些，蝙蝠侠、超人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东西。用新的包装，新的思维，还有很多人一起的回忆的主题，就是全世界的方向，就像蝙蝠侠大战超人的那种感觉。我拍了这么多年的戏都是从市场的方向去考虑来找创意的。

澎湃新闻：因为这跛豪、雷洛两个人物本身就很完整，篇幅也很长那把他们放在一个电影中，他们的故事、关系很多方面肯定会做很多取舍，在这方面的思路是怎么样的？

王晶：我觉得这种能力是我的强项，因为我在二十几岁时就在电视台做一百多集的长篇剧集，改编一些小说或裁剪一些题材对我来说是强项。雷洛、跛豪，这两个人相处、交朋友，中间有矛盾也有猜忌，最后还是携手做了件事。主要是我需要的东西已经拍出来了，其实初稿人物会比较丰富，比如背后的女人等，每个人都有一条以上的线，但实在太长了，所以我们就集中在两个男人身上了，女孩子的戏减少了很多。

拍《追龙》好像同学会

澎湃新闻：那既然雷洛找了华仔，有没有想过跛豪再找吕良伟演？

王晶：那样就不新鲜了。他们一个负责怀旧（刘德华）一个负责新鲜嘛（甄子丹），哈哈。

甄子丹、吕良伟两任跛豪重遇

澎湃新闻：片子里还有很多过去系列的人物出现的，包括曾江、肥猫，他们都是当年那个系列中的人物。以前香港电影中这些最重要的人都重聚了，你拍摄时有没有很怀念那个时候拍戏的感觉？

王晶：对，但是他们现在都演了不一样的角色，曾江英语很好，然后去演那个角色，郑则仕倒过来演了吴孟达的角色。这部片好像一个同学会让大家重新聚在一起，大家每天吃饭、聊戏都是很开心的。

澎湃新闻：从不同的年代再去看这两个人物，会有不一样的角度吗？

王晶：有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因为当时是英国人管制香港的最后20年，那个感觉是很歪曲、很畸形的。英国人在离开任何一个地区之前都没有留下什么好东西，无论印度还是新加坡，全都是这样，对香港它也做了很多手脚。所以我很恨英国人这种装绅士，实际还干了很多坏事的行为，这是一个很适合拍一些冒险故事的年代。

内地把抗日有关的题材和国共谍战已经拍了很多，那1970年代，我们把英国人统治作为背景来拍，是更新鲜的一种做法，而且我这次的包装感觉和内地所有导演都拍的不一样，很不同。我们尽量还原了当时香港的地标，包括九龙城寨，包括飞机场飞机会在头顶飞过，包括湾仔落客道。我们在佛山重新搭了条湾仔骆克道，而且我们把当时的香港游乐场荔园都搭出了，但很可惜由于时间关系，那场被剪掉了。

澎湃新闻：这次为了《追龙》，把原定在国庆档上映的《降魔传》往后推迟了，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王晶：当然《追龙》卡司大一些，《降魔传》不必在这么大的场合上映，我会觉得比较有利，《降魔传》是很好的一部戏，特效非常好，我觉得晚一点上能让更多观众来看，不会在国庆档和那么多强手对比，效果会比较好一些，因为它整个卡司并没有很大。

澎湃新闻：所以是更相信华仔和甄子丹的竞争力？

王晶：那当然是。

澎湃新闻：那如果这个系列票房好的话，会不会像当时一样，把那些黑帮大佬的故事拿出来再拍一轮？

王晶：也不一定，因为他们的档期也不容易去调，就算是真想，我估计也只能在一年半或者两年之后看到，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有一部很好的电影大家都去跟风的年代，现在大家都要好好拍，拍好了，才有观众。

希望我多拍几部好的作品

澎湃新闻：看之前采访，你说《追龙》是近五年来拍得最认真的电影，是什么让你对这部电影格外认真？

王晶：第一次把两个角色合在一起，我有责任把他们拍好，然后这一次台前幕后的搭配我很开心，因为有很多年轻人，有干劲也有活力，还有是自己的公司投资，我可以说了算，所以这一部我非常有信心。

澎湃新闻：这种特别认真是表现在哪些方面？

王晶：特别认真就是我已经不计较花了多少钱了，这是我拍得最贵的一部戏，拍完，还会各个地方加一点。比如说拍完我们还是再多拍了好几段，因为剪完了就会发现不足之处，我们再拍，他们说超了，我说没事拍吧，就多拍了几段。

澎湃新闻：你在内地拍了这么多年了，这部片子回归到很纯正的香港味道，觉得北上这些年，自己总结自己有些什么样的得失，或者进步的地方？

王晶：内地的观众未必不喜欢这种港味的东西，只要拍好，港味会让他们觉得更浪漫一些。

澎湃新闻：刚也有同行提到，最近几年的片子口碑不是很好，那“烂片王”这个说法，大家也是开玩笑叫了很多年，有没有不服气的地方，怎么看待这个称呼？

王晶：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我那么帅（笑）。最主要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在哪，我自己人站在哪里。21岁的我在电视台已经做得很好了，但已经有人给钱来骂我，当时我都没有在意，我那么年轻，年少气盛都不会在意，今天我60岁了，我还会计较这些吗？

要明白一个事实，那些说你的人没有成本，是键盘党，为什么要花时间去跟你不尊重的人去争议这些事情呢？当然谁都可能会有拍不好的戏，因为你状态不够好，你搭档台前幕后，投资方的影响都会令你拍的不好。可是我作为导演，我不能告诉大家，投资方没给我钱，他特别烦，弄得我没法拍好，或者说我有个搭档他不听我的，他就坚持己见，我也不会这样说。我既然是导演，那我就都要去扛，电影拍得不太好当然有理由，可我觉得我为什么要告诉大家那个理由，我知道我能做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