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巨变下的沙特外交：争取摇摆者，以“剥笋”方式对抗伊朗

近段时间，围绕沙特的新闻集中涌现。反腐行动雷霆万钧，短时间内逮捕十余名王子和数十名前任及现任部长。也门胡塞武装首次向沙特本土发动袭击。沙特还允许女性独自驾驶，创历史先河。王位继承制破旧立新，兄终弟及制被打破。再联想到去年沙特公布“2030年愿景”，实现经济发展多元化。可以说，沙特在政治、经济、社会方面发生巨变，外交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联动影响。

新形势下沙特外交的新任务

维护国家利益是国家制定外交政策的根本起点，是超越时空的颠扑不破的圭臬。但将抽象化的国家利益具体化、成像化，不同国家的国家利益却呈现花有千层、人有千面的差异。就沙特而言，在反腐风暴和经济社会转型的背景下，外交承担着为沙特社会和经济改革创造良好外部环境的重要任务。

巩固王室万世一系的统治地位是沙特内政外交的核心目标。在巩固执政地位上，沙特王室内外兼修。对内，利用巨额的石油收入，为沙特民众提供高福利社会待遇，以汇聚民众对王室统治的支持，增强执政的合法性。对外，为防止对王位存有觊觎之心的王子篡权夺位，沙特对其他国家干涉本国内政极为敏感，担心外部势力扶植其他王子，以搅乱既定的王权继承规划。

沙特外交的另一个重要目标是助力经济现代化改革。凭借丰厚的石油收入，沙特富甲一方。但沙特对石油经济过度依赖，经济收入受全球经济起伏波动影响较大，发展畸形特征明显。为实现经济收入的多元化，摆脱对石油经济的高度依赖，沙特推进经济改革，推出“2030年愿景”。但该计划不会一蹴而就，也不会凭借一腔热血就可实现，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改革的支撑。

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沙特需要继续保持石油收入，联合世界其他产油国合作，组成石油护价联盟，降低产量，保持油价高位运行，为改革厚植经济基础。另一方面，吸引全球经济的优质资源，营造风清气正的投资和营商环境，以推动沙特经济现代化。实际上，沙特经济既要强基固本，还要开拓创新，走维持石油经济和挖掘非石油经济的双轨道路。

拓宽路径：转型中的沙特外交

沙特是居于一隅的地区大国，其外交对象重点是中东国家和美俄大国，传统外交以保守内敛为主。自2015年现任国王萨勒曼继承王位起，沙特外交经历转型，外交更加积极、激进，甚至冒险。

在地区层面，因为血亲、地缘相近以及政经制度相同等因素，海湾国家是沙特最为重视的国家，是支撑沙特地区影响力的“底牌”。在海湾国家中，沙特的老大地位凸显，对其他海湾国家具有很强的影响力。但是，今年6月沙特牵头封锁、孤立卡塔尔，在海湾国家内部打开豁口。高压下的卡塔尔不仅拒绝屈服，还与伊朗公开热络关系。在也门问题上，沙特军事介入，但效果不彰，还大量消耗沙特资金。胡塞武装未被击败，反倒是来自也门的导弹飞向了沙特。

在沙特外交中，伊朗占据重要位置。沙特将伊朗视为安全和生存威胁，视为扩大地区影响力的障碍，视为头号敌人。因此遏制、打压伊朗是沙特对伊朗的主要政策。沙特很多地区政策实际上背后都有遏制伊朗的企图。

在处理大国关系上，沙特实行的亲美外交政策。特别是特朗普上台后，沙特认为升温与美国的机遇窗口期已经打开。于是投特朗普所好，大量订购美国军火，以博取其欢心。但是鉴于特朗普外交的不确定性，尤其是在卡塔尔危机问题上，美国并未显示出一边倒的支持沙特姿态，沙特开始拓宽大国外交路径，10月萨勒曼访问俄罗斯，开创了沙特国王首次访问俄罗斯的历史，改善了与俄罗斯的关系。

沙特国内巨变对外交政策的影响

国家外交从来不是孤立于内政。沙特国内的政治波动，经济和社会变革，会在沙特的外交领域有所体现和反映。但笔者以为，这些变动短期内不会对沙特现行的外交政策造成明显的、立竿见影的影响，沙特外交会继续延续积极、激进的外交基调。

这在11月初沙特的外交行动中有所体现。黎巴嫩总理哈里里在沙特宣布辞职，很多外媒分析认为因为沙特施加压力，迫使哈里里辞职。尽管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种观点，但是黎巴嫩总理在沙特宣布辞职，此中蹊跷甚多，很难说其辞职的背后完全没有沙特的影响。对于也门向沙特发射导弹，沙特对此也做出了强硬反应，对也门实施军事打击报复。

在可预见的将来，沙特对伊朗的憎恶和对美国的亲近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化，这是沙特外交政策的常量。但沙特和伊朗关系会保持斗而不破的状态，沙特可能以剥笋的方式，更多从外围与伊朗对抗，压缩什叶派力量在中东地区的生存空间，消减伊朗的竞争力和影响力。在海湾国家中，会进一步严明“规矩”，以增强对海湾国家的控制。未来沙特外交积极进取的方向可能是在沙特和伊朗之间立场摇摆的国家，如伊拉克、黎巴嫩等国，以达到在实力上沙升伊降的目的。

未来沙特外交能否取得成功，笔者以为主要看沙特能否改变刚性有余、柔性不足外交风格，一味强硬，除了吸收眼球外，在纷乱复杂的中东地区难以取得务实的外交效果。沙特能否制定与自身实力相符的外交目标，表面上看沙特是中东富国，但是经济实力强大与综合国力强大并不完全划等号，经济实力并未完全转化为沙特的实际影响力，沙特对自身要有清晰定位。还有就是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的因素，他是近一两年沙特外交政策的策划者，他的雷厉风行、年轻气盛的风格，对沙特是双刃剑，尺度拿捏恰当，将会给沙特外交带来正面能量，反之可能会带来负面能量。

（作者系当代世界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