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合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隔阂的人民民主党什么时候能被释放？

一年前，土耳其埃尔多安政府囚禁了库尔德人民民主党的领导人。现在，他们还没被释放。

2016年11月4日，埃尔多安日益威权化的政权展开其期待已久的针对人民民主党（HDP）的打压行动，一些土耳其议会里的一些反对派在一次夜间突袭行动中被围捕。

一年前，由库尔德人和左翼团体组成的人民民主党曾两次陷埃尔多安政府于尴尬，在选举中他们收获500多万张选票，从而摇身一变成为土耳其议会一股颇有影响的势力。该党在清洗行动中被取缔，这场清洗在一年来先后将9位议员、85名市长以及约8000名HDP成员投入监狱。

4月的时候，正义与发展党（AKP）政府勉强赢得公投，以让总统埃尔多安的权力得以延伸。在2015年6月的选举中，人民民主党赢得了13%的议席，一跃成为议会最大的反埃尔多安政党，这也意味着该党将更频繁地接受来自国家机器的冲击。

人民民主党是日益威权化和保守化的土耳其为数不多的希望了，他们在民主主义、社会主义和女性主义议题上促成了库尔德人和土耳其人的联盟。该党的领导人们仅仅因为在选举中向人民讲述他们的政治主张就被投入监狱。那么，为什么到现在国际上还没就此提出抗议呢？

人民民主党是什么？

人民民主党（HDP）在2012年成立，该党让诸多土耳其和库尔德左翼团体走到了一起，包括和平与民主党、绿色左翼和被压迫的社会主义政党。HDP脱胎于人民民主大会，参会成员也包括不少劳工团体，例如土耳其进步工会联盟（Confederation of Progressive Trade Unions of Turkey）。

从创立之初，HDP就致力于弥合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之间的隔阂，促成两个民族的沟通。他们在2014年的地区选举和总统选举中初露锋芒，他们的联合党主席Selahattin Demirtaş作为候选人获得了将近10%的选票。

2014年总统选举期间，Demirtaş还呼吁库尔德人之外的民族群体参与投票。“你们不仅仅是土耳其人或库尔德人，”他说，“也不仅仅是亚美尼亚人、阿拉伯人、楚瓦什人或者波斯尼亚人。你们就代表着所有这些民族。你们不仅仅是阿拉维派、逊尼派、叙利亚人或雅兹迪人；你们不仅仅是犹太人、希伯来人或基督徒。你们就是全部。”

经过一次凝聚多方力量并获得更大支持的选举之后，人民民主党的代理主席Haltice Altinisik将该党的路线总结为“多元主义”：“请记住——即使我们被认为是库尔德人政党——我们是女性政党、阿拉维派政党、基督徒政党、穆斯林政党、和平政党。当你们聆听Demirtaş讲话的时候，我相信你们已经听出来了，他是支持工人阶级和被压迫者的。因此，库尔德人只是我们的其中一个特征。我们旨在团结整个土耳其的左翼。”

由Selahattin Demirtaş和Figen Yüksekdağ共同领导的人民民主党提出了行之有效的改革主张，包括在工会遭到打压时以及工作地点安全性堪忧时，工人的权益能够得到保障。该党还主张改变土耳其现有体制，以推动国家的民主化，让少数团体也能够有代表人士，享有应有的权利，并呼吁加强反对威权主义的安保措施。

人民民主党和土耳其政坛日益倾向保守化、神权化和种族主义的主流势力相抗衡，提出要捍卫社会边缘群体。该党尤其支持女性解放运动，并主张尽可能地保障女性权益，例如要求保证同一工作岗位均有男女参与等。

人民民主党主要获得来自土耳其南部和东部地区民众的支持，这些地方也是库尔德人聚居区，反映出他们主张少数派权益的政治立场，以及推动和平民主方式解决库尔德问题的努力。HDP在选举上的成功让埃尔多安和土耳其当局大吃一惊，因为这将赋予一个寻求库尔德自治权和民族自决的政党以压倒性的民主权力，这一点尤其重要，因为Selahattin Demirtaş是一位极富技巧的演说家，他能把解决库尔德问题的重要性非常清楚地传达给土耳其人。

针对HDP在2015年6月大选中的突破，有分析表明，土耳其的青年们对此助力不少，HDP所获的选票中，有三分之一来自于18岁到28岁之间的群体，且在第一次投票的民众里，超过一半的人把票投给了HDP。而尽管HDP获得的选票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伊斯坦布尔选区的工人阶级，但在一些富人区，该党的表现也是相当抢眼。

在6月和11月的两次选举之间，HDP遭遇了两场悲剧。7月的时候，由社会主义党的Yüksekdağ参与创办的HDP青年组织社会主义青年联合会（SGDF），在苏鲁克（Suruç）遭遇了“伊斯兰国”武装的袭击。当时，遇害者本要前往曾遭到“伊斯兰国”武装围困的边境城市科巴尼（Kobane），以支援当地的重建工作。袭击造成33个年轻人遇害，104人受伤。而在10月，在安卡拉，一场由HDP发起的和平示威行动遭遇“伊斯兰国”武装的连环炸弹袭击，这次恐袭导致了109人死亡，超过500人受伤。

虽然遭受了这些袭击，以及面临着种种把HDP和恐怖主义联系在一起的言论，该党还是在11月的大选中赢得了足够的选票，并在议会获得席位（尽管正义与发展党重新夺回多数优势）。他们持续在议会里出现，成为正义与发展党和土耳其建制派的眼中钉，迫使他们采取行动试图摧毁人民民主党。至此，土耳其当局在该国的东南部采取了有力的军事手段，并无中生有地指控HDP和非法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暗中勾结。

次年6月，土耳其议会投票通过撤销议员诉讼豁免权的议案。这一举动经由凯末尔主义反对政党共和民主党（CHP）支持，为逮捕HDP政党成员的行动扫清了障碍。

针对HDP领导人们的指控包括“操纵恐怖组织”、“进行恐怖主义宣传活动”、“煽动暴力”以及“违反集会游行示威法”等。指控的证据大多来自HDP在选举之前发表的公共政治演讲（这也得益于议员豁免权的撤销，尽管这一法案本身是违宪的）。

同时，持续不断的紧急状态也使得政府得以在庭审期间破坏正当的法律程序，包括限制某些人出席听证会。

审判中的人民民主党

针对Demirtaş和Yüksekdağ的庭审在12月初举行。9月，一个国际观察员代表团来到安卡拉，想参加针对Yüksekdağ的第一场正式庭审（早在6月就有一场事先的审判了）。但作为仅有的20名听众，他们被禁止进入法庭。

在这种情况下，Yüksekdağ拒绝认罪，声称如果她不能够面对公众发言的话，那她也没必要对法庭开口。不出所料，埃尔多安指责国际观察家团体借助前来土耳其观看庭审的机会，帮助和煽动恐怖分子。

一位法国观察家带去了“不屈法国”的领导人梅朗雄的信件。但除了满口空话，对HDP有意义的声援在西方少得可以忽略。

这或许也因为主流媒体缺少对HDP的报道。Yüksekdağ的庭审堪称近来土耳其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审判，但唯一一家将其列入头版的英国报纸是小报《每日星报》。而《卫报》不仅没有把这场审判列入头版，甚至从2016年开始就根本没提到过Yüksekdağ的名字，但他们倒是有功夫在7月推出一篇关于埃尔多安的特稿，文章题为《政变未遂一年后，土耳其正在捍卫其民主观念》。

埃尔多安针对土耳其言论自由的约束已经越界了。土耳其当局和Facebook和YouTube等社交媒体巨头达成协议，政府有权审查这些网站上支持库尔德人的帖子和网页，哪怕是来自土耳其境外的言论也不例外。出于外交敏感，一些政客也不得不承认：土耳其在北约国家里拥有数量第二多的常备军。

在土耳其问题上，地缘政治交易和金融问题常常会践踏民主议题。欧盟和土耳其之间从接收难民的协议里各分得一杯羹，这让欧洲人面对发生在欧洲大门口的针对民选政治家的肆意监禁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埃尔多安本人是一个狡猾的政治家，既讨好美国又巴结俄罗斯，而这两国又渴望土耳其成为他们的地区代言人，以扩大自身的影响。而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去年一月见完美国总统特朗普之后，立即奔赴土耳其完成了一单一亿英镑的军火订单，这看来也不是什么巧合。

库尔德问题迟迟未能取得进展将给该地区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土耳其持续侵犯叙利亚，并不断打击Afrin地区的库尔德人领地，这早晚会越过土耳其边境。如今库尔德人已经打败了“伊斯兰国”首都拉卡的残余武装力量，那对于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人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土耳其了。只要埃尔多安能在他的北约盟友允许下免除责任，资助叙利亚境内的“圣战者”们，并针对库尔德人开展军事打击，那该地区将无和平可言。

考虑到人民民主党的奋斗不仅仅对国际左翼和民主力量意义深远，而且还关系到一个饱受各国冲突摧残的地区的和平，团结起来声援人民民主党的必要性就变得愈发清晰。在该党领导人被囚禁一年后，为了他们的自由，我们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本文转载自《雅各宾》电子杂志，庄沐杨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