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斯基版的《灰姑娘》：跳脱出童话，像身边年轻人的故事

俄罗斯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生前写了两部芭蕾音乐——《罗密欧与朱丽叶》和《灰姑娘》，都是流传后世的经典。

1945年，罗斯季斯拉夫·扎哈罗夫根据普氏音乐排演了《灰姑娘》，一直演到1980年代，直到2002年，马林斯基剧院才迎来了新的《灰姑娘》。

11月26日-27日，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将《灰姑娘》带来了上海大剧院，连演三场。

新版《灰姑娘》出自当代编舞大师阿列克谢·罗曼斯基之手，相较马林斯基“博物馆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一版《灰姑娘》更摩登，也更现代。剧中的王子和灰姑娘就像是生活在你我身边的人，你甚至可以想象王子去酒吧、开跑车。

《灰姑娘》剧照 本文图片均由主办方提供

你我身边的故事

以往的《灰姑娘》都是浪漫、童话的节日芭蕾，罗曼斯基将现代精神植入古典芭蕾，一方面彰显了“戏剧芭蕾”的特性，另一方面，又使普氏音乐中并不天真烂漫的一面完全释放。

普罗科菲耶夫曾撰文说，“我不仅将灰姑娘视为童话角色，而且视为真人，她有感觉，有经历，行走在我们中间。”

罗曼斯基2002年创排《灰姑娘》时，正值俄罗斯歌剧、芭蕾舞剧院沉寂多年之后的复苏期，一成不变的童话、舞蹈、舞美——这些脱离现实的东西已经很难再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灰姑娘》牢牢抓住了普氏音乐的精髓，着力体现出作品的“现实意义”。罗曼斯基和舞台设计师将这个家喻户晓的童话置入一个具象的时空，利用各种现代感的细节，让观众感觉这就是发生在你我生活中的故事。

舞剧中的角色都似曾相识：穿着鲜艳的卡通朋克代替了原有的四季小精灵，穿着中式睡袍的后母，好心又醉醺醺的爸爸，甚至仙女也变成了提着网袋的乞丐……所有这些人物都取材于现实生活，仿佛是街角巷尾遇到的人，又好像是隔壁邻居。罗曼斯基将不同时代的现实生活压缩进童话世界，既减少了童话故事造成的疏离感，更让舞剧本身自带幽默感。

除了人物的表现，罗曼斯基还通过编舞，将普氏音乐中的舞蹈性充分释放了出来。

普罗科菲耶夫为《灰姑娘》写的音乐非常鲜明，既有古典音乐的精准，又有粗犷豪放的色泽，罗曼斯基巧妙地将音乐转化为可视的舞蹈动作。

他原封不动保留了19世纪古典芭蕾舞的精髓，比如普罗科菲耶夫当年定下的“戈沃特舞”（古典芭蕾中的中速舞），又在原有基础上加了点新料，用复杂的韵律和变化极快的强弱节奏让舞蹈充满现代感，既摆脱了古典芭蕾的刻板程式，又在节奏上契合了普罗科菲耶夫的曲风。

在舞美设计上，新版《灰姑娘》也有现实意义。

伊利亚·乌特金设计的舞台布景不乏“金属质地的现代感”，打破了童话的柔软，更有当代艺术线条感的审美，和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罗曼斯基的编舞交相辉映。

“化繁为简”的布景更贴近现代生活，同时也突出了“爱情”这一主题。

结尾处，王子与灰姑娘在空旷的舞台上翩翩起舞，设计师舍去了华丽的布景、宏大的场面，焦点都聚集在这对爱侣身上：两人的舞步、手势和音乐完美结合，舞姿并不过分甜腻，反而透出孤独和淡淡的忧愁，如此复杂多变的情绪，和传统版“幸福生活直到永远”的结局十分不同。

三组王子和灰姑娘

“布景是高楼大厦，随着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响起，人们会开始想象，也许就在这林立的高楼之中，某一个亮着灯的房间，住着我们未来的灰姑娘和王子。”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团长尤里·法纪耶夫说。

此次来上海，马林斯基带来了三组王子和灰姑娘。

菲利浦

“菲利浦（第一场）演的王子纯真善良，更贴近古典芭蕾中传统的王子形象；弗拉基米尔（第二场）的王子更为热烈激情，遇到真爱像飞蛾扑火一般；亚历山大（第三场）则跳出了一个现代摩登、带点幽默感的小伙子形象。”

法纪耶夫解读，比起传统的古典芭蕾，这一版《灰姑娘》最大的特点，是给了舞者最大的自由度和发挥空间。

能在舞蹈中“做自己”，也成了三位王子最大的感受和心声。

菲利浦说，“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罗曼斯基作品，幽默、灵活、自如，舞蹈演员发挥的空间比较大，编舞对观众来说也很有意思。”

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则说，“这部舞蹈最让我开心的是，我能充分享受音乐和舞蹈本身。我不必费力去揣摩要怎样跳、怎样成为‘王子’，只要充分表达自己想表达的，就足够了。”

亚历山大笑说，在古典芭蕾中演一个好人要比坏人难十倍，因为坏人有很多种，但好人很单一，他们的“人设”都过于完美，正直善良、彬彬有礼、没有缺点。

“《灰姑娘》里的王子也是个普通人，你甚至可以想象他们去酒吧、开跑车的样子，就像是我们身边的年轻人。”

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认为，相比童话故事里扁平的人物形象，《灰姑娘》中的人物没有所谓的“好坏”之分，“剧中的后母和姐姐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都有两面性，我们的生活里可以看到很多和他们拥有相似性格和脾气的人。”

这是一部用现代人的角度重新解读的童话，舞美、人设、舞步都呈现出了新样貌，又有哪些是持久且永恒的呢？

“灰姑娘”的扮演者玛丽亚说，人性中美好的部分不会变，“灰姑娘的善良勤劳、乐观坚强——这些优秀品质不会变，无论是哪个时代，再过10年、20年都不会改变。遇到王子对灰姑娘而言不是苦苦追寻的结果，而是对她品行的奖赏。”

有趣的是，弗拉基米尔和玛丽亚在现实生活中是真正的夫妻，然而在《灰姑娘》里，他俩被硬生生地拆开，分别在不同场次里演男女主角。

“这确实怪我，把他们拆开了。”团长法纪耶夫哈哈一笑，“但对舞蹈演员来说，这也是好事，生活中的伴侣彼此过于熟悉，在舞台上若是遇到新的舞伴会有新的灵感，观众看起来也更有意思。”

团长（右三）与各位王子与灰姑娘扮演者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