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美前驻阿大使评特朗普阿富汗战略，淡化对印度的倚重

他是美国国内屈指可数的几位熟识阿富汗事务的人士之一，曾任美国驻阿富汗大使。他是艾江山（Karl Eikenberry），这位曾经对美迅速增兵持反对态度并影响奥巴马对阿政策的前大使，却未对现总统特朗普的最新对阿战略提出批评。

日前，他在沪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对特朗普拉印度介入阿富汗的新战略动向多有“袒护”之意，“这是印度自己的选择，自从2001年或2002年开始，在提供援助方面，印度就一直是一位慷慨的捐赠者了”。

不过，印度显然很清楚美军在阿富汗陷入的泥沼。9月26日，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到访印度之际，印度防长西塔拉曼便明言，印度不会向阿富汗派兵，但她也给美国留出情面，表示印度将在培训阿富汗安全部队和帮助阿富汗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多出力。

艾江山拥有近40年军队背景，曾因出任北约国际安全援助部队驻阿富汗联军司令被阿富汗人称为“阿富汗陆军之父”。不过，他在奥巴马时期发表的有关阿富汗的言论也曾引发巨大争议。他曾表示，重建一座古代城堡以及捐赠一所高水平的阿富汗音乐学校的方式远比军事干预手段的成本更低。对于这番惊人之语，最猛烈的批评者抨击他的想法极其危险又具有殖民性，但他坚持认为，人文学科是美国外交政策的一部分，应该被当作“软实力”用于推进美国海外利益。

淡化美国阿富汗政策对印度的倚重

“（如果缺少了外部的支持和援助，）我不认为阿富汗局势能够保持稳定，我认为整体崩塌并且重返内战的情况有可能发生。”目前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肖伦斯坦亚太研究中心担任研究员的艾江山日前评估认为，“阿富汗在安全层面仍然非常依赖美国的军事支持。”

艾江山近日受邀来沪出席由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举办的“当前世界局势与中国外交”国际研讨会。其间，他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回顾说，奥巴马原本计划在离任时，美国只会保留极少数量的驻阿士兵，或许是50人或许是100人。

“届时阿富汗安全和发展的重任将完全有赖于阿富汗自身以及一定数量的国际援助。”艾江山说，“不过后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势力不断壮大，奥巴马担心，如果美国撤军，IS会趁机填补美军撤离阿富汗所留下的真空。”2016年7月，奥巴马宣布放缓撤军计划，将在2017年1月总统任期结束前在阿保留约8400名士兵。

特朗普在上台前一再表示，阿富汗战争“完全是浪费”，并主张“迅速撤军”。不过，“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特朗普入住白宫六或七个月以后，突然宣布将维持在阿富汗的驻军水平。甚至，他还表态将对阿富汗增兵4000至5000人。”艾江山说。

在艾江山看来，特朗普的新战略和奥巴马政府时期的战略实际上很相似：“在奥巴马执政的最后两年，总统（奥巴马）也认为将驻阿美军完全撤出是有很大风险的”。

最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南亚及阿富汗新政策中对于印度的空前强调和“倚重”。

在8月21日发表的讲话中，特朗普向印度喊话，希望印度在阿富汗问题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印度在与美国的贸易上赚了数十亿美元，我希望他们能在阿富汗发挥更大的作用来帮助美国。”特朗普毫不讳言。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妮基·黑利（Nikki Haley）也旋即表示，特朗普政府必须在阿富汗问题上对印度施加压力。

“印度当然可以为促进阿富汗的发展提供很多资源。”艾江山在专访中表示，但他试图淡化美国在南亚政策及安全战略上对印度的需求，而是强调“印度自己的选择”，他甚至为特朗普政策的这一内容敲边鼓，“阿富汗人对于印度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当我几年前还在喀布尔的时候，有一次印度时任总理辛格来阿富汗访问，我被阿富汗人对印度强烈的天然感情所震动了。”

就在12月初，印度媒体传出消息，印度陆军首次在钦奈警官培训学院培训17名阿富汗女军官，她们分别来自空军、特种部队及其他军队部门。

“阿富汗人、巴基斯坦人和印度人都属于一个有共同利益的群体，他们需要设法克服‘民族差异’，逾越深刻的历史问题障碍，共同应对南亚地区的挑战，并为这个大群体以及本地区未来的利益一道努力。”艾江山试图强调共同性而避谈巨大的分歧和挑战。

特朗普阿富汗战略的新变化在印度战略界也立刻引发了热议。尽管诚如印度防长西塔拉曼在9月接待美国防长马蒂斯时坦言，印度不会向阿富汗派兵，但提升与阿富汗在政治、经济及军事方面的互动，却成为印度战略界的共识。

在有印度前驻阿富汗大使Amar Sinha参加的讨论会上，与会印度专家们一致认为，印度可以在情报、监控和侦察能力方面为阿富汗提供支持，如通过美印阿三边协定为阿富汗国家安全部队提供装备，但在派遣印度军队前往阿富汗充当战斗、训练或是顾问等角色问题上，与会专家们皆持反对态度。此次研讨会由卡内基印度中心组织。

中美各有比较优势，合作潜力大

与对印度角色的暧昧不同，谈及中美在阿富汗问题上的关系，艾江山直言稳定的阿富汗局势符合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

艾江山说，两国在阿富汗曾有良好的合作记录，其中，中美一道培训阿富汗外交官便是一大合作典范。

2017年是中美联合培训阿富汗外交官项目的第七个年头。据中国驻美国大使馆消息，今年10月2日，中美合作培训阿富汗外交官项目结业仪式在美国国务院举行。

谈及两国在阿富汗和平与重建问题上未来的合作可能，艾江山表示，中美可以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上比美国更有竞争优势。在电力系统、水坝等领域，阿富汗需要不少帮助，也需要持续的努力来促进发展和增长。”他认为，美国则在安全系统项目上具有优势，可以就此发挥作用。

此外，艾江山还表示，在外交领域，中国和巴基斯坦关系非常好，美国和印度的关系也几乎如此，这也是两国各自的比较优势之一。

“一部分经济层面的努力，一部分外交领域的努力……中美两国尽管暂未谈及开展联合项目，但我们仍可以带着对阿富汗以及邻近地区的投入坐到一起，然后决定什么是从政治上、经济上和安全上而言能够帮助阿富汗的、最有利的项目。”艾江山说。

2016年6月，中美曾在北京举行第八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就阿富汗问题达成一致。

“（两国）决定继续扩大合作，支持一个和平、稳定和统一的阿富汗，这符合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 第八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框架下战略对话具体成果清单中如此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