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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小心!这个旅馆,有吸血鬼出没

戴桃疆
2017-12-28 22:01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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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聊聊乱七八糟的旅馆。

虽说亚马逊网剧《东京吸血鬼旅馆》是园子温完全原创的作品,但在这部长达十集,充满了呻吟与肉体、鲜血和暴力的剧集中,除了多了红色美瞳和尖锐的犬齿之外,没有半点新鲜之处。

与其说《东京吸血鬼旅馆》是被誉为鬼才的导演自编自导的闹鬼之作,不如说是对园子温影视作品特征的一次性总结。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不得不说,园子温真的很是努力。

邪典元素

日本的恐怖电影类型大致可以分为亡灵型、残虐型、末世型、畸怪型几大类,除了第一类咒怨闹鬼的传统日式恐怖片之外,园子温对其他几类恐怖题材都有所涉猎。

园子温的可怕之处在于,他可以把这些恐怖元素放进非恐怖题材作品中(例如,电影《爱与和平》中,小乌龟变异后成为近似哥斯拉一般的恐怖怪物,即引入了畸怪类恐怖元素);认真拍摄恐怖片时,又会同时涉猎多种恐怖元素,形成一种驳杂的恐怖题材作品,从而成就自己的风格。

《东京吸血鬼旅馆》便是一部驳杂的恐怖题材作品。剧集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大量且高频率出现,凶器直刺要害部位的镜头也毫不遮掩,富有视觉冲击力,形成一股强烈的刺激,是残虐型恐怖片中常见的手段。

安达祐实饰演吸血鬼

故事的背景设置在2021年,即东京奥林匹克运动会结束的一年之后。生于1999年9月9日9时9分的女主角经过二十二年的成长,终于成为拯救被驱逐到地下的古典派吸血鬼德古拉一族的拯救者。

与此同时,世界即将毁灭,被选中的人类被聚集在东京吸血鬼旅馆中,在死亡或是为吸血鬼提供粮食之间做出选择,此是为对末世型恐怖元素的涉猎。

安达祐实一人分饰二角,饰演一对新派吸血鬼姐妹,这对姐妹一旦失去强大能力血液的供养,身体就会变成一座吸血鬼旅馆,而故事的发生地本身就是姐妹中姐姐的身体。吸血鬼本身即为鬼怪,化为旅馆的畸形女体附加吸血鬼的鬼怪属性,都是畸怪类恐怖题材的关键词。

至此,《东京吸血鬼旅馆》覆盖了恐怖题材中四大类中的三项,驳杂程度可见一斑。

夏帆(中)饰吸血鬼K

除了对恐怖题材影视作品类型化元素的整合,园子温以往作品中的表现形式也被换汤不换药地呈现在《东京吸血鬼旅馆》里。两派吸血鬼势力在街头进行抢占,角色的着装风格和粗犷的行事风格宛如对《新宿天鹅》中黑社会势力斗争的吸血鬼版本再现。

而女主角山田真奈美于鲜血喜宴之后在东京街头奔跑的场景,也带着观众回顾了园子温的另一部血腥作品《真实的魔鬼游戏》。前四集片头屡次复述的吸血鬼族群的纠葛、吸血鬼与人类孩童的关系,背景音乐采用富有宗教仪式感的合唱也是《爱的曝光》中已经用过的旧手段……园子温新瓶装旧酒,除了一股血腥味,《东京吸血鬼旅馆》里散发出的咸湿气也是观众熟悉的。

富手麻妙饰女主角真奈美

崩解的家庭,崩坏的女性

空有形式、没有温情的家庭这一主题在园子温的作品中反复出现,《纪子的餐桌》中家庭成员是服侍父亲的工具,《冰冷的热带鱼》中基于暴力构建起的家长权威,《爱的曝光》中的家人彼此毫无信赖关系……上述对家庭的解读同样也集中出现在了《东京吸血鬼旅馆》中。

为了育成拯救族群的粮食,德古拉一族委托地上的吸血鬼时刻监护以人类孩童生活的三个孩子。园子温没有展示女主角的成长经历,反而选择通过了另一个名为M酱的孩子侧面反映女主角的过去。

M酱的父母是临时拼凑的组合,被吸血鬼选作充当父母者都是社会边缘人,因为赌博被追债者、因为包养牛郎倾家荡产者……这些有弱点的人被吸血鬼提供的金钱利诱,成为孩子的服务者,对孩子唯唯诺诺、惟命是从。家庭生活在吸血鬼的监视中进行,“父母”对子女没有爱意更没有信任,也缺乏正常的交流。

在畸形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主角真奈美既没有正常的生活,也没有正常的自我。没有自我的真奈美不得不依赖与他人建立关系来确认自我的存在,即便这些短暂的关系纯粹基于短暂而又残酷的肉欲,亦在所不惜。

《东京吸血鬼旅馆》是富手麻妙与园子温的第六次合作,片中表演方式和此前的作品《反色情》如出一辙。围绕着人物展开的永远是赤裸、癫狂、跳跃的反逻辑叙事,声嘶力竭地尖叫声与歇斯底里的娇喘声交替作为音轨出现,力求让观众感受到畸形大环境下畸形人的崩溃。

内在畸形、精神崩溃的女性既是园子温作品中最常见的女性形象,就《东京吸血鬼旅馆》的这一作品而言,又构成对日式吸血鬼题材的呼应。

1959年,由中川信夫导演、三原叶子主演的电影《女吸血鬼》成为日本第一部以吸血鬼为题材的电影。当时是横沟正史作品影视化最流行的时期,也是日本邪典电影热衷于以裸体、畸形配合恐怖元素吸引观众的时期,这部原本以《裸女吸血鬼》为标题的电影受到舆论限制,去掉了一个“裸”字。女性是引导故事展开的主线人物,又是片中被观看的对象。

而黑白电影中阴郁的吸血鬼地下宫殿、畸形而又偏好赤裸的女性,以女性为线索人物不断推动故事展开的方法在《东京吸血鬼旅馆》中亦有展示。

就《东京吸血鬼旅馆》而言,一时间很难讲清楚园子温到底是玩不出新花样来,还是故意回顾已有元素的,太阳底下或许容不得吸血鬼,但好像已经没有新事可以言说了。

用经典为自己背书

直言《东京吸血鬼旅馆》没有新东西是有原因的,因为在这部剧集中的确没有什么是新的。

剧中的演员多数都与园子温有过合作,除了已与园子温合作六次的富手麻妙,园子温的妻子神乐坂惠,包括客串的筒井真理子、斋藤工在内,多数演员都是在园子温以往作品中见过的熟脸——生面孔不是没有,那些记不住也叫不出名字的罗马尼亚演员除了营造一种异域风情外,并没有提供令人耳目一新的表演。

部分客串演出者

剧中场景的艺术风格也是园子温以往作品的集中体现,街头是《新宿天鹅》式的,家庭场景是《爱的曝光》式的,旅馆内部的对比色装潢是《反色情》中用过的。

除了调用以往作品中的元素,园子温也调动了许多经典元素。首当其冲地便是“吸血鬼”这个被西方青春影视作品演烂了的元素。

沿用“德古拉”这个英国哥特文学作品塑造出的罗马尼亚贵族吸血鬼形象,园子温尽力仿照传说中的罗马尼亚“吸血鬼城堡”布兰城堡选择了拍摄地,部分人物造型与服装上则沿用了十七十八世纪西欧宫廷风格,所谓原创部分不过是臆造出了新派吸血鬼“科尔宾派”。

历史上,吸血鬼德古拉的原型费拉德三世的确曾遭遇软禁,软禁者是当时的匈牙利国王马加什·科维努斯,但事后费拉德三世不仅没有被与之成立敌对关系,反而改变信仰并娶马加什的妹妹为妻,成了古堡一家人。

园子温塑造的新派吸血鬼科尔宾派不仅突破了古典吸血鬼害怕十字架的设定,也有影子,园子温更进一步将影子设置成了这一派吸血鬼的致命弱点,点燃影子会导致吸血鬼无法动弹。

与两派吸血鬼呼应的是旅馆监控室中两面墙上的两幅油画作品,两幅作品皆出自十七世纪著名画家保罗·鲁本斯之手,一副是曾拍出天价的《对无辜者的屠杀》,另一幅则是《战争的恐怖》。分别暗示着女主角觉醒之前,吸血鬼为了争夺女主角持有的“远古之血”对人类采取的残忍行径,以及女主角觉醒之后,两支吸血鬼势力蓄势待发的残酷斗争。

后续的场景中亦有对文艺复兴时期经典作品的模仿。在全剧即将走向完结时,园子温安排大战之后残存下的吸血鬼和被囚禁的人类摆出达·芬奇名作《最后的晚餐》中的姿态。

旅馆走向终结时刻,真奈美怀抱临终的K,造型则酷似文艺复兴时期宗教题材作品中圣母玛利亚哀悼基督的姿态。(其中典型参考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哀悼基督》)

值得注意的是,剧中属于耶稣的位置被空了出来。

用经典作品的元素为自己背书也好,调用过去作品中的元素装进新瓶子里来也罢,在园子温的调制下呈现出了一种整体上的和谐感,然而满是这些“旧”东西都让《东京吸血鬼旅馆》缺乏新意。

重表现而轻叙事的风格导致这部十集长的网剧很快就对观众丧失吸引力,女主角二十二岁以前的这几个小时反复无常、混乱不堪,意识流一般肆意的叙事方式让观众无法抓住持续关注的点,熟悉园子温的观众一而再再二三地重复相同的刺激也很快会感到无聊。

将《东京吸血鬼旅馆》称为园子温努力之作,在于这部网剧倾其所有,囊括了他过往所有的东西,但很难讲园子温清楚地构建出一个属于东京吸血鬼与吸血鬼威慑下人类的独立世界观。

像所有初出茅庐的创造者一样,园子温的邪典手法用在故事进行到第七集时已经达到了自我重复的极致,第八集开始,园子温开始像所有稚嫩的作者一样,考虑用梦境和多数人的死亡给出终结——毫无疑问,《东京吸血鬼旅馆》烂尾了。不过鉴于全剧品相跌穿及格线,已经无所谓结尾烂与不烂了。

《东京吸血鬼旅馆》是一部相当无趣的作品,故事全盘崩坏,没有半点新意,艺术性不值一提,但园子温的确尽力了——他几乎调动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并将这些毫不保留地装进了一个容器中,摇摆的叙事造出的不是鸡尾酒,而是烂尾楼。

但这部作品仍然有它独特的存在意义,对于想要不熟悉园子温又想要了解这位“鬼才”邪典作品导演的观众而言,看《东京吸血鬼旅馆》一部就够了,这家旅馆里除了“正常”,什么鬼都有。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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