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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专稿|城市记录了“我们曾经的模样”

2018-01-05 15:31
来源:《视觉》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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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在《视觉013:事物应该恰当地结束》中,出现了三组与城市相关的摄影作品,它们从或微观或宏观的角度,共同构成了城市生活的图景。其中既包含对城市肌理的结构性观察,也有对城市生活细节的放大,它们共同提出疑问:城市中,我们的生活多大程度是主动塑造的,又多大程度是被动感知的?

本文图文均摘自《视觉013:事物应该恰当地结束》,由澎湃新闻经《视觉》(Lens)杂志授权发布。

彼得·比阿罗贝泽斯基:城市记录了“我们曾经的模样”

30年前,电影《银翼杀手》对德国人彼得·比阿罗贝泽斯基产生了深刻影响,在这部赛博朋克风格电影中,人们仅仅是在巨大城市的闭塞空间中生存,就像寄居在一个通体发亮的怪兽腹中。

1994年,他到新加坡给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写的一篇《存在死刑的迪士尼乐园》拍摄配图时,也带着这种“赛博空间”的视角在城市里游荡。

“在西方,人们并不知道亚洲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了。我还记得一位美国编辑看了我的照片后惊讶地说:‘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高楼大厦!’‘巨型城市’这个词汇在我小时候就有,那时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直接回应这一词汇的真实城市场景。我从小就是科幻迷,也许我对亚洲的着迷就起始于此吧: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和我青少年时期的未来主义想象重合在了一起。”

neon tiger, 2001

最开始,彼得把这些亚洲城市拍得很有诱惑力,但慢慢地,他开始自问:这种诱惑背后所隐藏的现实,是否具有同样程度的吸引力?答案并非如此。

彼得印象最深刻的亚洲城市是雅加达。那里看起来就像是由无数个村庄汇聚而成的。市中心是所谓的黄金三角区:三条街遍布高楼大厦。高楼之间就是破烂的居住区,还有由棕榈树组成的小森林——走进去甚至能听到鸟鸣,城市的嘈杂就以这样一种浪漫的方式被吸收掉了。“可我知道这些聚居区不会长久存在,新的住宅对人们意味着更高的生存质量……但也附带着伤害。”

the raw and the cooked, 2014

这样的矛盾在亚洲城市比比皆是。

彼得还对1987年第一次来中国的经历记忆犹新:“人们都穿着一样的蓝制服,都骑自行车,只有在4个经济特区才能看到可口可乐……”他去了当时还很少有外国人光顾的城市,比如昆明和武汉,那些地方的泥泞、宁静和强烈的“中国性”,给他留下了印象。

彼得在印度拍下的照片,回应了他对亚洲城市生活的另一种视角

30年后,再次回到武汉,许多东西还在,但“中国性”已经不可避免地在疾速流失。在武汉,彼得每天扛着三脚架,靠地铁和步行在这座长江边上的铁灰色城市里穿梭,累了就在长江边坐下歇脚。

“我很享受武汉拥有的平静感,享受这儿有点阴郁的天空。我住的城市也有一条大河,所以我特别喜欢长江给予的开阔感。”

“我在亚洲拍摄了很久,一直想在德国也拍点东西。”于是有了这组名为“故乡”(Heimat)的照片。

他去拍摄武汉的老建筑“巴公房子”。这栋曾经的高级公寓已经破败不堪,天井中都是垃圾,私搭乱建的厨房悬在半空中,住户隐匿在各个角落。他摸黑来到天台,在那儿徘徊了几个小时。不知道谁家的洗衣机咔哒哒工作着,还有人在破脸盆里种了几株韭菜。“如果下一次来,这一切都消失了,该有多遗憾。”彼得说。

“岁数大一些后你会意识到,摄影也是一种用来记录‘我们曾经的模样’的重要工具。假如20年后再看,这些照片会更加有趣。”他对Lens说。

埃恩·斯文森:我们都生活在“城市动物园”中

和彼得·比阿罗贝泽斯基形成鲜明对比,斯文森的“邻居”系列是对城市生活细节的无限放大。

斯文森住在纽约下曼哈顿的翠贝卡街区,再远一点是华尔街和中国城,这里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之一。翠贝卡位于曼哈顿,与华尔街、坚尼街构成了一个三角形,内有充满艺术气息的格林威治村、苏荷区,分布着众多时尚商店、画廊、工作室,是全球时尚界瞩目的焦点。很多名人和艺术家住在这里,逛街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碰到遛狗的罗伯特·德尼罗或是2015年搬来的泰勒·斯威夫特。

与斯文森一街之隔的是格林威治街475号、叫做“锌楼”的一幢七层建筑。锌楼的建筑风格属于现代主义,外立面是浅绿色的玻璃幕墙,从地板到天花板,落地窗高逾三米,里面共有21套公寓住宅。

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埃恩·斯文森不时将长焦镜头对准对面的公寓,“偷拍”下其中的生活。

夜晚,沙发上的女人将自己的一簇头发牵起,抚弄。寂寞和孤独被斯文森尽收眼底。

锌楼中人们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一部部默片,他们吃饭,他们睡觉,他们说话,他们呆坐,他们笑了,他们哭了……谜一样的画面,就是斯文森期待的。比如其中几帧:一个男人睡在沙发上,身后是一只若隐若现的巨大长颈鹿玩偶;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和丈夫在沙发上坐着,一个读报,一个看手机,彼此无言;一个女人在卧室里反复试穿一件雨衣,看起来很寂寞。至于这些场景的背后情形如何,斯文森并不打算去探究。

斯文森喜欢注意那些微妙细节,他认为正是这些不同的手势和姿势定义了我们是谁。

房间总是空空荡荡,只有这个女人在四处游弋。

斯文森的作品让人联想起,20世纪90年代,美国小说家艾拉·莱文曾在作品《偷窥》中描述了一个窥视狂,只不过这个人是用监视器,而非相机镜头对公寓中发生的一举一动进行监控。主人公曾这样描述自己监视庸常生活的动机:“生活本身,真真切切发生的事,这是给上帝看的肥皂剧。不管怎么说,这就是生活的碎片。没有女演员、男演员,没有导演,没有作者或者编辑,还没有广告。”

爱德华·霍普:他定义了我们看向自己的目光

第三个故事,关于美国画家爱德华·霍普。王尔德曾说:“在詹姆斯·惠斯勒画伦敦之前,伦敦没有大雾。”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霍普身上,在他画汽车旅馆和小公寓之前,这些地方在人们眼中了无生趣。

霍普的城市,一般是纽约,都有着生锈的屋顶管道和烟囱、钢铁桥梁,以及苍白的电灯,铁路和火车也是霍普喜欢的题材,他说:“我总是对乘坐火车接近一座大城市感兴趣,我不能完全描述那种感觉,但它们是完全关于人的,或许与美学没有任何关系,当一个人进入大城市时,他会感到恐惧和焦虑,你能在这里面找到一种伟大的视觉效果。”

Hopper Meditation

可以说,霍普创造了一个让人难忘的美国:深夜晚餐,火车穿过宽阔的原野,摩天大楼里的办公室,工业城市隐隐绰绰的暗色轮廓……霍普是第一个看到它们的,他提供了一套让我们能够准确描述这种景观的视觉语言。

爱德华·霍普将曼哈顿像标本一样钉在画布上,然而在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像是迷失在一个无休止的惯性中:办公室加班,咔哒咔哒的火车,快餐店里的深夜晚餐,糟糕的约会……

《床上的女人和男人》

与这种“忙碌而漂浮”的状态相对应的,是画中人物的怅然若失和面无表情:貌合神离的夫妇,彻夜难眠的女人,神游的办公室女郎,礼貌而克制的社交活动……他画中的人物,表面看上去都是很普通、没什么特点的人,却很明显有内心的生活。

有人说,霍普赋予了日常生活的经验一种朴素而正式的表达。他让那些连我们自己都感觉微不足道的事情变得郑重而有仪式感了。直到今天,人们喜欢看霍普,或许不仅因为他漫画式简洁的技法和明亮柔和的色彩,更多的,我们可以从中感到一种确信,确信生活在“城市”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中,碌碌无为的生活依然掩藏着唤醒某种伟大事物的可能性。

保罗·格雷厄姆曾说:“伟大的城市吸引有抱负的人。在城市里徜徉时,就能感觉得到。城市在通过几百种方式向你传递着信息:你能做得更多;你应该再努力一点儿。”

如果说曾经个体与城市间保持着一种直接的交流关系,今天,城市显然向我们传达着更为复杂的信息。我们仍为城市所展现的伟大图景所吸引,然而,当具体的生活切实在其中展开,我们感到挤压、排斥、超负荷、冷漠、孤独,于是与城市建立了一种又爱又恨的关系。城市显得如此柔情,而又冷酷,你的所有记忆都建造其中,而城市却因循着自己贪婪的发展野心,瞬间就把你魂牵梦绕的场所一个个夷为平地。

城市生活是不断变化的,生活其中的人必须学会调整和适应。也许通过这三个故事,为理解这种变化和其中的自己提供注脚,也能让我们增添些许安全感。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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