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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的逻辑|我的科学观

史钧
2022-08-08 21:0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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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观是人们理解自然的方式,与人生观一样,会对个人生活和行为方式产生直接的影响。正确的科学观有助于提高生活质量,提升我们认识问题和分析问题的能力。每个人的专业素养不同,科学观的侧重点也不同,有人倾向于机械观、有人倾向于混沌观、有人支持还原论、有人支持总体论,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而我则习惯于用进化思维观察世界、理解自然,是自然选择进化论的忠实追随者。

在我看来,进化思维除了帮助我们弄明白生命是如何起源、自然选择又是如何运作之外,还能帮助我们破除迷信思想,摆脱超自然观的束缚,过上科学健康的生活。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曾经流行过一阵气功热,各路大师满天乱飞,许多报纸和杂志都在宣传他们的特异功能,有的能包治百病、有的能隔空取物、有的能意念遥控、有的能裸眼透视,神乎其神,难辨真假。我也一度沉迷其中,买过能量水,吃过元气丸,还练习过许多功法,整日站桩开合,试图打通大小周天,以一己之能参透天地之玄妙,以无上神功造福人类。当然,我也困惑过、怀疑过,但那时视野有限,缺少正确的知识引导,终于还是糊里糊涂、随波逐流,浪费了大量宝贵的时间。

直到接触了进化论,有了强大的科学观指引,慢慢清除了内心的阴翳,我的世界才渐渐明朗起来,从此开始运用进化思维反思特异功能,并不断追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人体特异功能的生物学基础是什么?特异功能有什么进化优势?其他动物有特异功能吗?如果其他动物没有特异功能,那么人类的特异功能又是如何进化而来的呢?一旦这些问题浮现在脑海,意味我开始寻求通过科学思维解决问题。

尽管达尔文没有直接回答过此类问题,后来也没有哪位进化论大师讨论过这些问题,但答案就隐藏在进化论的基本原理之中。

达尔文在提出自然选择的进化论的同时,还提出了许多极富洞察力的理论原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连续进化。达尔文相信,生物的进化过程是连续的,许多性状都可以追溯到祖先生物身上,人类也不例外。

连续进化原则看似极不起眼,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但却是达尔文最为重要的思想武器之一,是理解生物现象的基本切入点,也是《物种起源》的立论基础。根据连续进化原则,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连续进化的结果。许多人类性状和能力,都能够在其他动物那里找到原型。

除了生物学结构,连一些简单的文化现象,都有着明确的动物学源头。比如人类会唱歌、许多鸟类也会唱歌。人类会跳舞、其他动物也会跳舞,有些鸟类的舞蹈甚至成为人类学习的模板。人类有求爱现象、其他动物也有求爱现象。人类有战争行为、其他动物也有战争行为。如此等等,不胜枚举,人类成为验证连续进化原则的重要模式动物。

现代分子生物学的发展,已经一再证明了连续进化原则的正确性。人类在分子层面和生化层面,都与其他动物存有内在的紧密联系。说白了就是,人类并无特殊之处。

在理解了连续进化原则之后,我顿感豁然开朗。假设人类真的有所谓特异功能,那么能在其他动物那里找到源头吗?假设有一种动物有耳朵识字的能力,这种能力能有什么进化优势呢?经过简单的推理,我就对特异功能彻底失去了兴趣。

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立即认识到了进化思维的强大力量,开始全面学习进化理论。这才发现,自己意外走进了一片广阔的知识原野,这里奇伟瑰丽、叠彩纷呈。各种科学理论如同万花千树,令人目不暇接,感慨无尽;列位大师如同群星闪耀,彻照夜空。这里见证的人类智慧的高峰,堪比任何其他科学领域。

如今进化论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科学理论,而且成为一种重要的科学观,为人类理解自然提供了理性的视角,让我们摒弃超自然观的和神秘观影响,直击事物发展的本质。正如著名生物学家多布赞斯基说的那样:如果没有进化论,生物学的一切都无法理解。

有人将进化论称为无用的科学,不像物理或者化学那样,有着强烈的实用价值。这是一种相当功利的看法,也是一种错误的看法。且不说庄子早就指出:“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进化论的价值在于赋予我们理性、为我们提供科学观,而不是手术刀。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进化论就是科学研究的“渔”,这才被称为科学的科学。

仅就实用性而言,进化论也毫不逊色,其中的许多细节,只有专业学者才能充分理解,这里暂且不谈。在与大众比较接近的领域,比如在西方渐渐兴起的进化医学、又称为达尔文医学,就是从进化论的角度理解人类疾病,并以此寻找治疗方案,未来必将在医学领域展示更加积极的作用。

就算在日常生活中,进化论也可以时时为我们提供建议。比如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教:“因为天然,所以无害。”这句话常出现在与食品与药品相关的宣传中。其实只要用进化思维剖析一下,就会明白这句话何等荒谬。没有哪种动物或植物天生是为了让人类吃掉的,就算是路边的小草,都会用植硅体来保护自己。许多植物都有或强或弱的毒性,就是为了避免被吃掉。就连人工培育已久的作物,产生的淀粉都会威胁糖尿病人的健康。明白了这些道理,下次再听到天然无害之类的宣传时,你就会多一点思考、少一点盲从。

此外进化思维还有助于我们理解人类及其社会行为,甚至有帮助我们理解宇宙运行的法则,所以被称为放之于四海皆准的进化论。限于篇幅,此处就不再展开讨论,我会在专栏中适时介绍相关的进展。

进化论是一个宏大的学科体系,其中包含有各级层面和各个领域的次生理论,诸如空白生态位理论、趋同进化理论、协同进化理论、性选择假说、累赘假说、失控假说、亲代投资假说、红色皇后假说、黑桃皇后假说,等等,至少有几十种有趣的理论值得我们学习和了解。本专栏计划就这些进化原理进行一一分析和讨论,那不但是一次知识更新的过程,同时也是不断建立进化论的科学观的过程。

有了进化论的科学观,我们眼里的世界将会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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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钧,系生物学博士,专注于进化论领域的科普写作,已出版多部科普作品,其中《其实你不懂进化论》获得第十六届文津奖,并入围2020年中国好书。生命的进化是符合逻辑的过程,底层逻辑就是自然选择,在此基础之上,又衍生出了许多其他逻辑,共同构成了一个复杂的理论体系。本专栏将对这一理论体系进行深度梳理,详细介绍其中的各种逻辑关系,讨论生命的本质,理解生命的意义。

    责任编辑:吴跃伟
    图片编辑:蒋立冬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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