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访华｜法国外交的雄心：欲在国际事务中扮演更重要角色

从欧盟改革计划，到斡旋地区冲突，再到参与全球治理，法国正在国际事务中扮演着愈发重要的角色。

2017年8月，彼时刚刚就任未满四个月的法国总统马克龙首次就其外交政策发表讲话。当时，马克龙表示未来法国将在国际事务中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并愿意为解决当今世界众多危机做出自己的贡献。1月4日，在新年讲话中，马克龙再次向法国外交官们重申，新的一年里法国将更为积极地在世界舞台上行动。

“毫无疑问，马克龙的这些话代表着法国的雄心，他希望这份雄心能够在今天的国际环境中呈现出来。”同样作为一名法国人，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ECFR）中国与亚洲项目主任弗朗索瓦·戈德门特（Francois Godement）对马克龙的外交战略抱有着积极的态度。

戈德门特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马克龙增强法国外交政策影响力是基于三个基础，即多边主义与实用主义的平衡，以欧盟框架为行动准则以及法国国内经济的改革与复苏。”

戈德门特认为，“马克龙的外交政策并没有全新的地方，但他的做法以及立下的三个基础已经得以让法国在今天的国际关系中扮演着一个更重要的角色。”

大国之间的平衡外交

对于与重要国家的关系，马克龙的做法是值得玩味的，法国媒体将这称为“马克龙方式”。

1月5日，马克龙隆重欢迎了新年里首位到访的外国元首，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他在热情接待对方的同时却在两人的联合记者会上毫不讳言欧盟与土耳其之间在人权方面存在的巨大分歧，并直截了当的打消了土耳其人的入欧计划。马克龙说，“是时候结束假装土耳其还存在入盟谈判的可能性了”。

在对待俄罗斯与普京的时候，马克龙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去年5月29日普京访问法国得到了马克龙的最高规格接待，他在总统府爱丽舍宫热情款待了来访的俄罗斯总统，还陪同普京参观了安排在凡尔赛宫的彼得大帝访法300周年纪念展览。然而，马克龙再次选择在与普京同时出席的记者会上宣扬法国立场，并直接就叙利亚问题、乌克兰问题等俄罗斯看来最敏感的问题上发表了不同意见。

去年7月，马克龙邀请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在巴黎举行的纪念美国参加一战100周年的阅兵式。但这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在气候问题上对特朗普的批评力度。

“法国现在是西方唯一一个既可以和俄罗斯又能和美国说上话的国家，马克龙在处理与大国关系的时候都有这样的表现，既接触同时又保持一定的距离，”王朔分析指出。

访问中国是“头等大事”

此次马克龙访华，对于中法双方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法国是第一个同新中国正式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西方大国。而马克龙不仅是2018年访华的首位外国国家元首，也是党的十九大后首位访华的欧盟国家元首。此访也是马克龙总统就任以来首次对华进行国事访问。

在访华前夕，马克龙接受了中国媒体专访时表示，这是其第一次到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也是到亚洲的第一次，可以说是头等大事。

马克龙称，希望这次访问能够使中法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载入二十一世纪，使其与两国的现状相适应，能够共同坚决应对当前的挑战：即恐怖主义和核扩散阴影下的和平与稳定，环境保护气候治理，世界各国及民间的自由贸易。

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陆慷8日回应称，中方相信，马克龙总统此访对新时期中法、中欧关系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中国领导人也期待着同马克龙总统就如何在新时期进一步推进中法关系发展，以及双方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深入交换意见。

马克龙的欧盟雄心

去年12月31日，马克龙在总统府首次发表新年贺词。值得注意的是，视频画面中他的身后同时出现了法国和欧盟的旗帜。显然他的贺词面向的不仅是法国民众更是整个欧洲，他花了大量篇幅阐述他的欧洲问题立场，并呼吁全欧洲民众支持欧洲建设，不向民族主义也不向怀疑主义妥协。

戈德门特表示，“马克龙的外交政策框架是建立在欧洲的背景上的，他坚定地支持欧盟一体化深化发展。马克龙深知这么做的必要性，但在重视法德对话的同时，他尝试更少地去侵犯其他欧盟成员国的偏好。目前德国组阁困难，德国外交政策也处于暂停的情况下，这给了马克龙平衡法国德国关系的机会。”

在德国联邦议会大选结果公布两天后。马克龙在巴黎索邦大学发表了超过两个小时的长篇演讲，畅谈他的欧洲改革主张。马克龙在演讲中提出了建立欧洲统一的防务安全体系计划，同时提议设立欧洲申请避难局对难民身份进行审核，以及进行欧元区改革，设立欧元区财政部长职位等等。

王朔指出，“仔细来看，马克龙欧洲政策其实也是为法国内政服务的。法国已经深入融入到欧元区体系，他把国内改革和欧洲改革是挂钩的，是相互促进的。只有欧洲好了，法国才能更好，同时法国的成功又会增强他在欧洲的角色，平衡法德红利。”

外交为国内改革服务

正如戈德门特所说，马克龙的外交雄心与内政相关议题是紧密结合的，这几乎在马克龙每次外事活动中都有所体现。

上任以来，马克龙两次到访非洲，而他谈及话题的重点着重在反恐与难民方面，他努力劝说非洲国家的年轻人留在本国，这些都恰恰是法国国内正在应对的问题。8月23日他访问中东欧四国，在向对方游说他欧盟政策的同时，更多的重点是与对方讨论法国境内的外籍员工不断增加的相关制度问题。新华社曾评论，马克龙持续在自己表现出色的领域发表惊人之语或是为了转移媒体和公众的注意力，减轻国内压力。

王朔分析指出，“法国外交看似有多个层次，实际上只有一个，都是在为法国的国内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外交在马克龙的工作日程表上实际上并不是优先的项目。他的每次出访同时都是在密切关注与国内改革的相关话题，关心与法国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比如国内的安全、经济发展、甚至国内劳工和社会问题等等。”

但是，积极作为的法国外交已经成为马克龙的加分项。上任半年之后，法国民调机构显示有46%的民众满意马克龙的总统表现，其中大多数人都提到了外交方面的积极作为，而相比之下他的前任奥朗德在上任前半年的表现只得到了41%的民众认可。

“我们在讨论马克龙的外交时必须深刻认识到他上台的背景，他是在全法国人民都期待变革的时候上台的。民众对于马克龙的支持很高，同时给到他的压力也很大。他必须在任期的前两年就有所成就，这也是他将外交围绕着他的中心任务——国内政治经济改革来开展的原因。”王朔分析指出。

在国际事务中“存在感”增加

《纽约时报》的评论曾指出，在美国逐渐退出一些国际多边组织和协议之后，让那些试图在国际上提升“存在感”的国家有了更好的展示空间，而马克龙领导下的法国正是其中之一。

12月12日，马克龙召集在法国开展“同一个地球” 世界气候峰会，遍邀全球领导人参加，最终50多个国家的首脑以及政府高级官员与会，还得到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与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的支持。实际上在特朗普正式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后，马克龙是欧洲领导人中反击最激烈的，这位法国总统破天荒地用英语录制了视频并表示“要令地球再次伟大”，以嘲讽特朗普的竞选口号“令美国再次伟大”，而这些所显示的，都是他的外交雄心。

11月18日，马克龙接待了在沙特宣布辞职的黎巴嫩总理哈里里，积极斡旋黎巴嫩政治危机，向世界再次证明了法国的力量。12月10日，马克龙接待来访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联合记者会上他明确表示自己不同意特朗普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的决定，法国认为那违反了国际法，而且威胁到和平。

戈德门特评价说，“当今世界，一些大国对于民族主义和硬权力的偏好正在上升，但马克龙的外交强调多边机构和倡议，也保有欧洲的理想色彩。不过未来也需要提防法国外交政策中国与国之间的不信任以及对于短期利益的追求正有螺旋上升趋势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