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核弈局｜冬奥后朝核危机路在何方？美国仍无一锤定音的办法

2月9日，平昌上空的奥运圣火升起，暂时驱散了笼罩在朝鲜半岛多时的战争阴云。冬奥会期间，无论是朝韩携手开幕式，还是朝鲜啦啦队那别具一格的助威加油，都增加了许多和平的气息。现代奥运会创始人顾拜旦所期望的体育带来和平的美好愿景，似乎再次成为现实。但是，随着赛会曲终人散，奥运火炬渐渐熄灭，人们又逐渐嗅到一丝火药的气味。

2月2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在华盛顿召开的美国“保守主义政治行动”大会，当众宣布将对朝鲜实施“史上最重”的制裁措施。美国财政部随后发表声明，宣布将对27家船运和贸易公司、28艘轮船、一名个人展开制裁。同时，美国还发布“全球航运提示”，警告将制裁继续通过船运方式和朝鲜进行贸易的公司和个人。一边是希望借奥运突出制裁重围的朝鲜，另一边是美国不屈不挠“极限施压”，朝鲜核危机前景如何？

朝鲜“冬奥外交”成果尚待观察

平昌奥运之前，朝鲜面临空前的制裁，联合国通过制裁协定，掐断朝鲜的主要外汇来源，如矿产交易、海产品出口，劳务输出等。不仅如此，对朝鲜的传统进口产品，特别是能源，不断严控。美国还实行外交孤立和军事威胁，试图最大限度地逼迫朝鲜放弃核武器开发计划。朝鲜试图借助冬奥会，对韩国“亲情拉拢”，对国际社会展现外交和解的姿态，化解美国的“极限施压”。目前看来，朝鲜的“冬奥外交”取得了多大成效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从朝鲜借冬奥会展现“魅力攻势”来看，“冬奥外交”成效似乎并不显著。首先，朝鲜运动员在冬奥项目上成绩一般，没有能够制造出太多的体育新闻。第二，朝鲜参赛运动员人数少，项目少，缺乏与其它国家运动员互动。第三，曾让全球媒体眼前一亮的朝鲜啦啦队也没有取得预期的宣传效果。这些年轻美丽的啦啦队员，在运动场上的确是一道风格迥异的风景线，但是在强调个性化、社交媒体主导的21世纪社会，朝鲜啦啦队衣着、动作、口号一致，令人感受到朝鲜与当代大众文化的疏离。

然而，导致半岛局势和美朝关系陷入僵局的核问题，在冬奥会之后却出现了有些戏剧性的变化。朝鲜在与韩国商谈参加冬奥会事宜时曾提出：北南只谈民族和解合作，不谈核问题。因此之故，冬奥会开幕式上美国副总统彭斯面对携手入场的朝韩联合代表团，拒绝起立致意，他也拒绝与身后就坐的朝鲜代表有任何互动。由此可见美朝双方的僵持态度。但彭斯在回国途中已透露美国可能与朝鲜对话。而在冬奥会闭幕当天（2月25日），朝鲜代表团在与韩国总统文在寅的会谈中表示“有充分意愿”与美国展开对话。出席冬奥会闭幕式的美国总统的女儿伊万卡虽然未与朝鲜代表团有任何互动，但却展现了与彭斯截然不同的亲和力，当闭幕式上朝韩联队共同举半岛旗进入会场时，伊万卡站了起来，并和文在寅夫妇一同拍手。次日（26日），朝鲜代表团团长金英哲再次表示，朝鲜愿在不设前提条件的情况下敞开与美对话的大门。26日晚些时候，美国总统特朗普也表示，愿在适当条件下与朝鲜对话。

“史上最严”制裁逼朝鲜就范吗？

一边是特朗普政府祭出的“史上最重”的制裁措施；另一边，美朝双方都释放出愿意对话的缓和信号。朝核问题与美朝关系将走向何方呢？

首先，不断升级的经济制裁，难掩美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缺乏一锤定音的办法。《纽约时报》日前披露，特朗普对自己的国家安全团队拿不出解决朝鲜问题的办法颇感恼火。他的确曾经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诉诸武力，但因为没有办法防止朝鲜的武装报复，未获内阁重要官员的支持。

布鲁金斯协会的研究员迈克尔·汉伦曾经分析了美国可能采取的几种武装手段，但是没有一项可保万无一失。他说，美国可以击落朝鲜发射的洲际弹道导弹，但是目前美国的军事技术还无法保证能够百发百中，而且此举还很可能进一步刺激朝鲜发展更新型号的固体推进剂导弹，进一步加大导弹的机动性。美国也可以全面封锁朝鲜海岸线，但是这等于向朝鲜宣战。美国还可以空袭摧毁朝鲜的核设施，就像当年以色列出动战机远程奔袭，破坏伊朗和叙利亚的核设施一样，但是空袭并不一定能够一次摧毁朝鲜所有的核设施和核武器，更有可能制造核泄露事故。总而言之，武装解决不仅不是万灵丹，还有可能开启“潘多拉盒子”，引发更加剧烈的政治风险。

在这种情况之下，加大对朝经济制裁就成了特朗普政府的不二选项。但是，经济制裁能否逼朝鲜就范，这还很难说。

第一，经济制裁固然能够严重影响被制裁国的经济发展，但是也未必能引发美国所希望的政治变化。远的不说，与美国隔海相望的古巴就是很好的例子。美国对古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禁运，的确限制了古巴的经济发展，但是并没有导致古巴政权更迭。美国对自家门口的古巴都无可奈何，对万里之遥的朝鲜，就更难说了。

第二，由于多年的制裁，朝鲜游离于当今世界经济体系之外，这种独立性也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朝鲜对国际市场的依赖，增加了它的抗压能力。自从2012年开始，朝鲜实施了一系列经济改革措施，包括允许农村发展市场，给国有企业更多生产自主权等，这些措施使得朝鲜经济取得一定的发展。

第三，朝鲜的政治和经济体制使政府能够调动全国资源确保战略优先选项。如果朝鲜坚持将发展核武器作为基本国策，经济制裁只会削弱战略优先项之外的方面，很难对核武器发展项目产生决定性影响。

第四，美国对朝鲜发起的经济制裁需要国际社会的配合与支持，而这是基于国际社会防核扩散的共识。但国际社会的支持并不是无条件的，比如中俄等国屡次在联合国安理会会议中强调，经济制裁不能引发人道主义危机。如何拿捏制裁的限度，这也是一道难题。此次美国对朝发起“史上最严”的制裁，也被认为是在半岛局势刚趋缓和、南北双方亟须对话之际 “挂倒挡”，显得不合时宜。

或许正是看到一味地加强制裁并不能有效解决朝核问题，美国外交界人士呼吁特朗普政府，认真对待朝鲜释放出的外交信号。美朝双方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对话的意愿，虽然很难预测谈判成果，但是在缺乏解决朝核问题最佳方案的现状下，谈判将是最不坏的选择。

（作者系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东亚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