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卡耐基中东中心主任：叙利亚安全局势正趋紧张

4月1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通过Twitter向俄罗斯喊话：“准备好吧，俄罗斯，又好、又新、又‘智能’的导弹马上就来了。”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很快对此回应道，“智能”导弹应该飞向恐怖分子，而不是一个合法政府。

这是拉锯了4天的口水仗之后，美俄双方就叙利亚问题做出的最新表态，也是特朗普针对俄罗斯首次如此直白地发出的军事行动警告。

当地时间4月7日，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控制的东古塔地区杜马市遭到疑似毒气袭击。美欧等国指责叙利亚政府再度使用化学武器袭击无辜平民，叙利亚则称西方与反对派造谣。

卡耐基中东中心主任玛哈·叶海亚（Maha Yahya）日前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坦言，她担忧的是，叙利亚目前的安全局势正变得更加紧张。美国升级措辞，法国方面表示将做出更强硬回应，而沙特也宣布将加入联合行动，“而俄罗斯说，如果他们的军队陷入危险，他们也将做出回应。”

在过去7年多的叙利亚战争中，疑似化武袭击屡有发生。国际禁化武组织（OPCW）和其他国际组织始终未能就“谁发动了化武袭击”得出明确结论。西方指责叙利亚政府为幕后黑手。叙利亚政府则反驳称，鉴于政府军在正面战场的巨大优势，他们“压根没必要”使用化武。俄方表示，愿意派遣专家赴事发地调查，以“戳破有人编造的假新闻”。

俄罗斯常驻联合国代表瓦西里·涅边贾9日在安理会会议上指责美国和其盟友正在“实施一项蓄意计划，以加剧国际紧张局势”，并警告不要在中东地区尝试“不计后果的”地缘政治。

“国际化”的回应

澎湃新闻：这次疑似化武袭击已过去3天。去年4月，叙利亚北部发生化武袭击后两天，美国就未经声明直接向叙利亚空军基地投下了“战斧”导弹。这两种回应反映了什么？

叶海亚：目前，美国升级了它的措辞，法国方面也表示正与美国协商做出更强硬的回应。沙特也刚刚宣布将加入联合行动。因此，这次的回应将会更加国际化，它将是一个广泛的联盟。

此外，此次对叙利亚的打击也会有更多目标，而不是仅针对某一个目标。俄罗斯说如果他们的军队陷入危险，他们也将做出回应。目前局势正变得更加紧张。

我所关心的是，如果国际社会对叙利亚实施了军事打击，然后呢？轰炸军事目标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很多西方国家对此也很困惑，他们不知道未来是进一步发展为地面上的优势，还是将各方拉到谈判桌上来。当下，我没能看到谈判的可能性。

澎湃新闻：如果发展为军事行动，美军是否还会如特朗普此前所希望的那样撤离叙利亚？

叶海亚：这取决于特朗普的决定，新近上任的博尔顿和蓬佩奥，他们在中东问题上都更“鹰派”、更反伊朗，因此他们提倡进行军事打击的可能性会更大。所以，未来无法预估。

澎湃新闻：一些美国媒体援引美国官员的话说，特朗普是“不受控制的”。在中美贸易战、与金正恩见面等议题中，都显示了他的独断。在中东问题上，特朗普是否也是“一言堂”？

叶海亚：特朗普的言行是非常难以预测的。他是民族主义的，他“美国第一”“让美国更伟大”的政策，都显示了他的民族主义和孤立主义。

有一些人的确会对他的决定产生影响，他会听那些与他思维一致的人的意见。博尔顿就是这样一类人。博尔顿和蓬佩奥在伊朗问题上都与特朗普站在统一立场。所以我认为他们会在美国的中东政策方面对特朗普施加影响。

澎湃新闻：在博尔顿和蓬佩奥上任后，美国的中东政策会更激进吗？

叶海亚：会在伊朗问题上更具侵略性，但我并不确定这是否将转化为军事行动。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他们认为解决叙利亚问题将使以色列的安全隐患得以解决，那么他们将参与其中。但要讨论这一点，目前还为时过早。

从博尔顿过去一段时间的言行来看，他对伊朗和伊朗核协议都持有反对态度，并广泛地表达了这一观点。我们预计他将劝说特朗普总统在5月12日拒绝续签对伊朗的制裁豁免。那之后将发生什么，则将视欧洲国家和伊朗的反应来定。

中东的地缘均势正在发生转移

澎湃新闻：在欧盟，法国总统马克龙上任后，在中东问题上非常活跃。比如去年11月调停“哈里里事件”。此次叙利亚化武袭击发生后，他也积极发声。法国的中东政策目标何在？

叶海亚：黎巴嫩与叙利亚两个国家与法国有很长的历史渊源。这两个国家都曾在法国的管辖之下，历史上黎巴嫩还称法国为“温柔的母亲”。法国在叙利亚和黎巴嫩的利益是当地的长期稳定。

没有人真正愿意看到黎巴嫩陷入不稳定，那样中东只会再多出一个疲弱的“失败国家”。对于欧洲而言，只有400万人口的黎巴嫩收留了150万叙利亚难民。所以黎巴嫩的不稳定也将意味着潜在的难民外溢的可能性。

叙利亚也类似，该国已成为这一地区不稳定的中心，这种不稳定性很有可能波及大洋彼岸。如果难民大量涌入欧洲，我们难以想象2050年的欧洲将变成什么样子。叙利亚议题已成为欧洲内部政治辩论的一部分。

当然，马克龙总统也想要成为一名领导者，重塑法国的领导力。但同时，他也想要斡旋各方达成协议，维护黎巴嫩和叙利亚的稳定。

澎湃新闻：美国正失去中东霸主地位，地区国家正形成什叶派（伊朗为首）和逊尼派（沙特为首）两个对立派别。中东会否将从上世纪90年代后的“一超多强”局势转向两大对立阵营？

叶海亚：叙利亚的均势发生变化，是美国在奥巴马时期决定撤出叙利亚之后，特别是在叙利亚问题设立“红线”之后。随后，俄罗斯返回了这一地区。俄罗斯利用叙利亚作为重建自己作为全球大国的支点。如今，影响这一地区的主要超级大国是俄罗斯，俄罗斯的影响远超美国人。这一地区已经被“移交”给了俄罗斯。

从地区层面来看，伊朗在扩张。这发生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之后，伊拉克的地区权力转移给了伊朗，伊朗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伊拉克的许多事务。并且伊朗一直在扩大地区势力，试图成为权力中心。

沙特的外交政策在过去3年间则变得越来越具有进攻性，尤其在针对伊朗问题上。宗教身份，什叶派或逊尼派，这只是一个政治身份，是政治上的时装，你随时可以穿上。核心问题在于，沙特将伊朗的地区势力视为自身的巨大威胁。

对于美国未来是否还会重返中东，我们不知道，还将继续观察。这或许将取决于博尔顿和蓬佩奥会在他们的位置上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