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幸免》：把美国和中东各国的现实处境互换

《无人幸免》是大洋彼岸的一部科幻新作，题材大胆夸张而不乏新颖真实，在美国已频获媒体称誉，登上多个年度图书评选榜首。

小说描写美国于2074年至2095年陷入了长达二十年的第二次南北战争。在现实中，能源政治就是美国和中东地缘政治关系的重点，而在小说中则是美国分裂的起源，并仍是国际政治的重要内容。作者笔下的美国内战形式其实和中东多国的内战区别不大，南方反抗者的主要手段是恐怖活动，包括自杀攻击，但美国和中东各国居然互换了国际体系中的位置。在现实中美国多次以分而治之的干预手法使别国陷入内乱，而书中几份所谓“历史文献”表明布瓦吉帝国是利用细菌武器延长美国内战的罪魁，布瓦吉总统访美发言内容风格与真实的美国总统在外演讲如出一辙，标榜普世价值和盟友情谊，极具讽刺意味。虽然美国北方再次取得胜利和统一，可是布瓦吉帝国的特工常年潜伏，并不关心内战胜负，只为帝国战略利益服务，即有志成为世界霸主就要其他帝国灭亡。

作者奥马尔·阿卡德是生自埃及的80后，在卡塔尔多哈长大，16岁才来加拿大定居，大学毕业后成为美国记者，生活在俄勒冈。作为一个成年后来美国的阿拉伯移民，他对美国梦当然存在独特的解读视角，并充分利用了族群的经历经验来丰富写作素材。小说的现实讽喻色彩再明显不过了，现实取材的关键点在于能源问题和社会分裂，能源问题实质也是经济结构问题。

书中南北的政治色彩和军装分为红蓝。红军蓝军并非一般军事演习惯用的假想方指代，而是暗示着美国两党的传统地盘。小说还称埃及的学生暴动地点发生在塞西（埃及总统）可汗大市场。美国科幻文学素来有一定的现实关怀传统，很多好莱坞大片都是体现保守派的英雄主义。社会裂痕在当今美国，特别是特朗普当选后确实是严重的实际存在，特朗普的当选和退出全球气候谈判等一系列失当施政引发了政见对立和社会不满。

小说描述的21世纪末期世界发生了重大变化，气候异常加剧，石油能源枯竭，化石燃料被淘汰，即使中东沙漠也铺满了光伏电池。全球变暖加剧，海水吞没了美国的许多土地。环境危机引起经济发展道路分歧，美国南方分离地区坚持使用化石燃料，而北方持反对立场。生活中使用油气燃料是非法的，人们需要定期清扫太阳能电池屋顶。其他国家都已普遍使用绿色环保能源。闹独立的南方油气产地陷入经济困境，竟要接受布瓦吉的人道主义物资援助。相反，北非到黑海之间的地区统一为强大的布瓦吉帝国。北方军使用的太阳能无人机遭到电子战破坏，被遗弃空中成为抬头可见的“鸟”。

与一般科幻文学不同，小说并不沉缅于夸张的先进科技描写，情节发展充满悬念和想象，却不乏具体的真实感，真实感与科幻感竟熔于一炉。小说情节线索围绕一家人的悲惨际遇，即南方武装人员遗孀马丁娜及子女的逃难生涯展开，其中苦难元素丰富，包括颠沛流离，难民营屠杀，兽医院被作为医院使用，战俘在狱中饱受摧残，瘟疫流行。母亲死后，女儿萨拉特成为狙击手，哥哥西蒙成为军人并断了手臂。男生一到15岁就被授予枪支，加入残酷生活，过了17岁参加南方军队。像这样的难民家庭在书中并不少见。小说文笔细腻，分别用创作者和主人公西蒙的两个视角前后展开故事叙述，以插叙方式插入数则虚构的“历史文献”以补充对背景的介绍。

奥马尔·阿卡德

故事充满了悲剧意识。奥马尔是想讽刺美国人他们在中东造的罪孽深重，遭受报应，还是警示美国要避免社会分裂带来动乱风险，以致沦为伊拉克第二？我觉得很难讲清作者对美国社会的爱和恨哪个更多一些。生活在富庶发达的霸主美国，没有人希望过上中东内乱国家的那种颠沛流离和社会倒退，而作者通过对逃难生活和分裂战乱的描述必会达到某种换位思考式的警醒。相信这个故事能够勾起部分美国人对分裂动乱的警惕，也许还有对中东社会动荡的同情。理解无价，真的是怎样高谈都不过份。作者有句警语说的好：“你得用枪打赢战争，用笔打赢和平。”见原书第321页。相信小说的文采和卓越的想象力能够引起科幻迷和军事迷的兴趣。

（作者系上海社科院历史所助理研究员，上海郑和中心助理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