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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北方一片苍茫》导演蔡成杰:用荒诞消解沉重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18-07-22 13:3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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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一片苍茫》海报

由蔡成杰导演的电影《北方一片苍茫》7月20日起在全国艺术联盟院线上映。这部去年摘下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导演、最佳影片的电影,今年又拿下了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的金虎奖。37岁捧出电影导演处女作的蔡成杰在电影中调和了一份生动的深邃与稚嫩。对于电影氛围的精准把握,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幽默与沉重,令影片始终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质。

这部电影在“文艺青年”中早有传说,去年被视为新生代导演试金石的First电影节上,一部名为《小寡妇成仙记》的电影惊艳亮相。而其中一个引发议论的焦点是,这部电影竟然带着犯大忌讳的“迷信”。寡妇能成仙,鬼魂肉眼可见,相比“魔幻现实主义”这样文绉绉的定义,“封建迷信”来得更让人好奇,也更与影片关乎农村的关注和表达来得更亲近。

《北方一片苍茫》讲述了一个死了三任丈夫的农村寡妇,在一次阴差阳错下被众人认作可以看病驱邪的活神仙,善良的小寡妇诚心助人,终究发现治得了病,却拯救不了贪婪和冷漠的人心。

借由小寡妇一串荒唐的经历,串联起当下农村的种种问题,留守老人、重男轻女……在辽宁、内蒙古、河北交界处的农村,混杂着东北二人转味道的絮絮叨叨中,蔡成杰道尽人生百态,沉重的事实中又时而令人忍俊不禁。

导演蔡成杰。视觉中国 资料

人性的善良接近神性,才是“成仙”的意义

澎湃新闻:片中小寡妇有超乎常人经验的经历,被枪在肚子上打个窟窿而不死,能换孕妇肚子里胎儿的性别,能看到已故者的灵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构想?

蔡成杰:我在写的时候也很清楚的一点,所有这些手段都是为我的故事服务的。其实这个故事的意义不在于讲农村的这种落后的愚昧的封建的这些东西,或者是研究他们探讨他们的真与假,我觉得这个故事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个有关于人性本身的探讨,关于人性的善良和冷漠,用人性的温暖、光辉去对抗人性黑暗的这样一个故事,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来帮助周遭的所有的人这样一个故事。 这种情感它其实具有普世性,不光是说在北方农村,我觉得这个放在任何一个人群环境中都可以成立,所以并没有像很多人说的你这个里面是不是在讲愚昧落后这些东西?我倒觉得其实这个还真没有往这个方向侧重,我看的时候,它其实是一个女性的经历,进入到这样的困境之后,碰到各式各样的人里面就揭露出来一些问题。

澎湃新闻:不合理性的部分也有一些关于“封建迷信”的讨论,你是怎么看的?

蔡成杰:其实还好,二好这个角色本身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出于自己的纯粹的善良,而这个故事它里面遇到了很多这种非现实的东西,你也可以解释为她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会有一些精神上的恍惚,其实是看个人理解,虽然我们之前叫《小寡妇成仙记》,但其实这里面真正的并没有谈到说是她在成仙儿,我个人觉得是说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一些很普通的情感,这种善良使得自己的命运更加的艰辛,这样的善良也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可能这种善良能够接近于神性,超越一些人性本身,可能这就是所谓“成仙”的意义吧。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澎湃新闻:这其实是一个基调挺冷的故事,但似乎东北话自带一种很热闹的属性,有的时候也有些咯吱人发笑的地方。这是你刻意的设计,还是我们观众看多了东北小品的反应?

蔡成杰:其实是有意营造的,不过那也不是正宗的东北话。这个地方它是河北的平泉,它是一个三省交界的地方,稍微有一点交杂很杂糅的这么一个语言。 我特别了解我们老家的这些人,这些人他的性格里面带着那种就好像天生的就是演员那个样子,遇到问题他总是先用幽默的方式来说几句,总是这样的。在我写剧本之前,我对这些人物在脑海里都有每个人物的印象。你说这里面有笑的地方,也有心酸的地方,我觉得这个就是我所希望的,用比较荒诞一点的手法来消解一些现实中的这种沉痛的东西。

澎湃新闻:基本都用固定机位长镜头这样的拍摄方式,对职业演员的表演挑战也挺大的吧?现在电影里有些明显的台词的卡壳,会觉得遗憾吗?

蔡成杰:这部电影里有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演二好的田天,她可以在表演上很准确,一条过。但是她缺少生活的质感,所以我们需要去塑造她,让她提前一个月去下生活。非职业演员,他们的好处就是他的形象和生活质感非常强烈,他几乎不用我们再去后边再去塑造,但是所差的其实就是表演这个部分,包括台词,这是他们第一任务,整个春节期间他们一直在背,我们前期在宾馆里面读剧本,每一场戏都排练。我觉得做了这些功课,但是到了现场,我个人还是觉得每一场戏的氛围比较重要,这些演员,如果你因为他的几句磕巴,然后就去喊了“卡”的话,它后面的状态会越来越不好,它不像职业演员那样能够重复上上百条也没问题。所以我认为维持整体的环境氛围和它的整体感,比他的台词的某一句错了,要更重要,如果我喊停的话,反而是得不偿失,而且我觉得对,有的人会说这个台词没有那么精准,反而也是趋向于生活本身的一种表现。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澎湃新闻:这些非职业演员是怎么找来的?

蔡成杰:本身我是那里人,就发动了朋友找,有当地工商所里面烧锅炉的、超市的老板、小餐馆的老板。有一个特别棒的经验,但是我们在镇上住宾馆的老板娘,那人特别好,听说我们是在拍电影,然后就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当地负责广场舞秧歌队的组织者,她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嘛,那大姐特别棒,特别热情,直接给我们叫来了好多人,把宾馆的大厅里挤得满满满的。而且来的这些乡亲们每个人的性格都都特别好,大家都说我不是为了钱,我就看你们演电影就爱热闹,我就来参演一下凑个热闹。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大龄新人导演拍电影找到自由

澎湃新闻:影片有很多形式化的表现方式,黑白影调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蔡成杰:黑白和彩色其实是现实和非现实做一种区隔。开头的彩色到黑白的转换,它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这样的一个境地里面。当她醒来之后,这个世界是黑白的。其实整个故事基调是很冷的,在这种冰天雪地的雪景里面,发生的冰冷的故事,其中也安置了人性的冷漠的层面,那么我觉得黑白更有利于凸显这样的基调。

澎湃新闻:雪景其实是很难拍的,因为很容易曝光过度,这样大篇幅的在雪地里叙事,在技术层面上是不是也有非常大的挑战?

蔡成杰:是的,因为它的反光很强,基本上都是在用一些光片或者是遮光板,有一些时候我们为了达到一些比较高的曝光程度,我们会等天光暗一些太阳落山之后的大概15分钟左右,但天色没有完全黑死的时候抢一些景,然后雪景是雪是一片银色,银色的泛着一点点蓝,天空也是一种银色的,范了一点点蓝的,在彩色没拉黑白的时候就特别好,黑白之后可能银色感就差了些,但是层次感还是有的,其实本身黑白要拍层次感也就是一件就挺难的事。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澎湃新闻:雪景难拍,但为了契合主题“北方一片苍茫”,所以一定要迎难而上是吗?

蔡成杰:从个人来说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的话,第一要务的工作其实是对电影的一个基调的把握。我觉得在讲述这样的一个故事的时候,第一个功课并不是去给演员讲戏,或者说给各个部门去谈一些创作的工作,我觉得我首先想到的是先选择一种什么样的整体的氛围和基调。摄影是从视觉语言上最直观的,我们聊了很多,他也给了一些方案,当时包括黑白,包括构图,其实是带着疑问到了现场,一边看景一边着拿了一箱镜头过去现场试拍。做了一些实验对比,还是最终觉得选择现在这样的一个基调比较合适。我个人觉得其实纯粹是因为叙事本身来奠定这个基调,也不是说非要怎么样,只是觉得他只要是特别适合,就这样做。

澎湃新闻:你从First起步,也能看到现在拍电影的导演真的原来越年轻了,你作为“大龄选手”会觉得有压力吗?

蔡成杰:其实我有焦虑,但不是因为年龄,之前一直在寻找拍电影的机会,当时在央视拍一些剧的时候,很焦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有机会去做更自由的表达,去拍一个能够称之为“真正的作品”的东西,这种焦虑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的焦虑。现在更大的焦虑其实来自于创作层面,如何找到自己的电影语言讲一个自己想讲的故事,如何能够自我突破,我觉得这也是焦虑的问题。

澎湃新闻:之前一直在拍电视剧,其实应该是非常善于叙事和亲近大众的,但是你到了做电影的时候选择了比较有距离的个人表达,这种作者化的倾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蔡成杰:因为自己是学绘画出身的,所以对审美上面还是有一些个人的追求。毕业之后做广告和电视,在旅游卫视和央视做了很多年,虽然做的是电视剧,但在这个期间,其实大量的看很多的国外的电影,包括每年三大电影节下来的一些新片都在看,看片量很大,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一个积累和培养审美的一个过程,能够有横向纵向的对比,能够看到一些大师大导演对自己的影响。当时当然在央视想拍这种剧的时候,因为我们有很明显的受众群体要为他们考虑,拍这种节目的时候比较少有机会运用这种特别有探索性的语言。所以才想在自己的电影作品里面,不要有那么多的束缚,一定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想到的或者是感受到的,在电影里学到的那些审美的东西,运用一下。只要能找到适合一场戏的表达,那就用,反而发现这还挺轻松。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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