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Logo
下载客户端

登录

  • +1

妻子瘫痪后,这只名叫“企鹅”的喜鹊用爱治愈了她

2018-10-19 11:5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字号

1

我爱上萨姆(Sam)时,她是新港海滩面包房的“小二”:一条褪色的牛仔裤,配一件白T恤,深蓝色的围裙蒙着“浮尘”,那是面粉,甚至她的鼻尖上也蹭着一星半点白色。她个子小小,胆识满满,很美。而我,正在店里吃派。

萨姆是悉尼科技大学护理学专业的学生,周末和节假日在父母开的面包房帮忙。尽管课业繁重,往返时间又长,但只要她一站到柜台后,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用不完的精力。

萨姆幼年时腼腆、安静,但从来没有安分坐着的时刻,也许她压根就坐不住。她不在念书或滑滑板的时候,就帮人打扫或照看小孩,以赚些零花钱。少年的她,就有经济独立的目标。萨姆长成了一个假小子,她总是乐呵呵的,又倔得要命,简直就是她父亲的“翻版”。

而我呢,对上大学这码事毫无兴趣并很早就离开了校园。13岁那年,我无意之中拿起父亲的旧相机,从那刻起,今后从事什么职业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有了清晰的答案。3年后,我在一次冲浪摄影比赛中获奖,奖品是40美金和6卷胶卷,这足以让一个自负的澳大利亚小子坚信自己注定会成为下一个理查德·艾维顿(Richard Avedon)。所以我都没法想象,当萨姆的父亲察觉到我对萨姆的疯狂迷恋时,他老人家有着怎样的感想。

不管是在工作室钻研摄影技巧、在暗房冲洗照片,还是拍外景,我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从冲浪板开始,也在冲浪板上结束。因此,我最喜欢到马路对面的“冲浪之余”馅饼店小憩片刻也绝非偶然了,前提是萨姆在店里。我留心记熟了她的工作时间,每天收工前的最后一番破浪前行更是如飞一般,然后直奔面包房。

我总是点一份牛肉蘑菇热馅饼,外加一个蛋挞,然后抓住机会跟萨姆简短地聊天。餐点上桌后,我会美滋滋地享用,是心里美滋滋的——冲浪裤在滴水,牙齿在打战,脚上沾满沙子。只要萨姆不厌烦,我就一直跟她闲聊,常常聊着聊着就到了打烊时分。

吃饱后,精神抖擞,而我的裤子自然也干了,这时我会觉得分外勇敢,便会扭捏着走到操作台前,紧挨萨姆坐下,傻里傻气咧着嘴,痴痴地望着她笑。萨姆的老爸负责后厨,在巨大的烤炉跟前操作,他的脸被熏得通红,看上去表情狰狞。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也好像在警告我:小子,这么公然搭讪是很危险的!

不过,不久我便得知,这貌似生气的面庞多半是粉尘过敏所致。这位父亲的外在像硬皮面包,硬邦邦的;但他的内心却像是一颗奶油泡芙,温柔和善。而且,对小年轻的恋爱,他是很支持的。

2

萨姆和普通的美女很不一样。

当她的朋友们大谈八卦、对电影明星如数家珍、对拜伦湾赞不绝口之时,她跟我谈论的是医学、看过的好书以及未来计划——毕业后去西非一趟。除了有趣和美貌,萨姆身上还有种特别的东西吸引着我,但我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穿上高跟鞋也不过一米五的萨姆,自带强大而含蓄的气场。

第一次约会时,我俩都是19岁。我在新港饭店灌下一两杯酒,给自己壮了个胆,又耍了个小聪明,让萨姆主动约我去比尔戈拉海滩参加一个派对。嗯,就是这样,萨姆成为了我最初的、最终的、唯一认真交往的女朋友。我明白,我找到了此生至爱。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正巧几周前我做了一次婚礼跟拍,就把他们那个花哨的彩棚借来,放在后院。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来观礼。我的新娘自然是明媚动人到极致,让人难忘的还有那些美不胜收的鲜花和一个超大的巧克力蛋糕——萨姆爸爸准备的。老人家眼里噙满幸福的泪水,像拥抱儿子那样将我抱住。

毕业后,萨姆在坎伯当的皇家阿尔弗雷德王子医院神经外科病房开始了她的护士生涯。我们的第一个家是一套极小的20世纪初的老式排房,在悉尼西部的中心城区。但我们从未忘掉家乡,所以会经常进行跨城的“朝圣之旅”——去到海边,那儿是家族的根。

除了对海的深情,我们另一个共同点就是酷爱旅行。只要有探索世界、体验不同文化的机会,我们二话不说,双肩一耸,背包上身,就毫不犹豫地向未知地域迈进。

好在我俩既不热衷奢华度假也不看好跟团出行,那么钱不多也就不是问题了。我和萨姆都爱户外活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比都市里的水泥大道更吸引人,土墙茅舍比博物馆更有意思,大排档比米其林餐厅更有滋味。在我们看来,宴会厅里晃眼的水晶灯实在无聊,怎么能比得上静谧夜空里闪耀的群星呢。

3

到结婚十周年的时候,我们已游遍地中海沿岸以及更远的国家。萨姆非洲游的梦想就实现了不下5次,摩洛哥、塞内加尔、马里、毛里塔尼亚、布基纳法索、科特迪瓦、加纳、多哥、博茨瓦纳、埃塞俄比亚,这些国家都被我们“收入囊中”。我们还远赴中东,所探险、涉足的地方,至今还有些是游客禁区呢。

一起走得越远,彼此就爱得越深;爱得越是深,我们就越是想一起去更远的远方。

我们何其幸运,能共同拥有这些奇特经历。我们压根没想过要停止旅行,实际上正盘算着能尽快重游非洲一趟,哪知上天给了更盛大的安排。这个安排,其实在肯尼亚平原的那次简易帐篷露营时就已萌生。是的,我要当爸爸啦!这个消息简直让我乐坏了。

她第一胎生得艰难无比。萨姆想顺产,但经过22小时的分娩,仍没有成功。很明显,再这么下去要导致胎儿宫内缺氧了,产科医生们赶忙实行紧急剖宫术。医生们心急火燎地接生孩子,竟导致硬膜外麻醉(分娩镇痛措施)没做好,在手术时萨姆能完全感受到主刀医生的手术刀切开她紧绷的肌肉。难以想象,这得多疼啊!萨姆却忍受住了,她脸色死一样的白,死死拽着我的手,愣是没有吭一声。

我想世界上唯一能够缓解她如此揪心的疼痛的,只有那个刚被分娩出的小小的有着天使般面孔的我们的孩子——鲁本(Rueben)。

这种折磨让人心有余悸,我在心里默默说道:要是萨姆不愿再要孩子了,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想让她再遭一次这样的罪了。但萨姆乐于成为母亲,想要生更多的孩子。生第二个儿子诺亚(Noah)的时候,萨姆出奇的镇定和自信,竟选择坐我的摩托车去医院。当我的银色“小黄蜂”噗噗噗地驶进妇产医院的停车场,迎面而来的是无数惊愕又带笑意的神色。

两年后,我们最小的儿子奥利弗(Oliver)也出生了,我们的大家庭就算完整了。

现在,我们搬到了悉尼北部的海滩,回到我们成长的地方。萨姆辞了职,全力抚养这三个精力旺盛的小鬼,而数码摄影技术的问世意味着我可以做在家上班族,既能在家办公,又能在抚养孩子上搭把手,实战“奶爸”一职。现在想来,一切恍如天堂。

4

年复一年,孩子们日渐长大,想到可以带上他们一起出游,我们兴奋不已。

埃及本是我们家庭旅游的首选。遗憾的是,自我们上一回去之后,中东形势就不断恶化,那里并不适合外国游客去,更别说是带着年幼孩子的我们了。考虑到初次重大的举家冒险之旅应当别去太远,我们最终选定了泰国。关于这个迷人国度的诸多奇闻,我们早有耳闻。

来到普吉岛,在安达曼海清凉的海水里泡了泡,我们点了份香烤鸡肉饭,边吃边商量接下来的方案。日落前,我们已决定逃离这儿,准备北上,到1000英里开外的清迈或更远,在缅甸和老挝边境的层峦叠嶂里,我们或许可以找寻到泰国本土的山丘部落。行程中,我们打算在沿海岸的地方做几次停留,一为休整,二为体验真正的“泰式”乡村生活。

于是,次日清晨,我们一家匆匆挤进一辆小型货运车,沿着泰国最长的高速公路——碧甲盛路的东北方向行驶。6小时后,我们已穿过马来半岛,快到中国南海了,最后我们停在泰国湾(暹罗湾)的一个临海小村落,刚好赶上晚饭时间,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就迫不及待起床出去溜达。海滩上空空如也,只有几棵椰子树在轻轻随风摇动。可能是天气炎热又潮湿的缘故吧,尽管起得早又疯了一早上,大家都没吃东西,但一点都不觉得饿,反而是口渴难忍。酒店附近有一个露天小摊,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女士,和蔼的她表示有上好的热带水果,可以给我们做些鲜榨果汁和冰沙,简直说到我们心坎里了!孩子们选了菠萝、芒果和椰子的混合果汁。

我们边咕嘟咕嘟大口喝着果汁,边打量起旁边的一处院子,一眼瞥见一个通往屋顶观景平台的螺旋形楼梯。我们想等喝完果汁后上去一探究竟,惊喜地发现,这里比两层楼还要高一点,是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绝佳观景台。萨姆和孩子们眺望着绵延无尽的沙滩,想找一找有没有理想的冲浪地段——虽然这在海湾地区极少见。

差不多是中午11点,一切热得像是静止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如撞击破钟,接着是一阵激烈、尖锐的“乒乒乓乓”,那是金属碰上石块的声响。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我有点儿懵了。

萨姆当时正倚靠着由纵向柱和横向杆构成的安全护栏。纵向柱的底部是混凝土墩子,上半部分是一截貌似坚固的实木柱子,不知是什么木头,反正腐坏得千疮百孔。横向杆是几组平行的钢管,钢管就拴在木柱子上。护栏在她脚下塌了。

她失去了平衡。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镇定地站在平台边缘的,然后以一个致命的角度,靠向了“深渊”。她修长的双臂发狂似的在空中挥舞,手指张开,就好像要抓住什么可以握住的东西以逃离“深渊”。

之后,她消失了。

5

接下来的3天,萨姆一直被固定在那块橘黄色的木板上,辗转于各个急诊室,并从当地医疗中心长途跋涉到了曼谷附近的综合医院。她始终在半清醒、半无意识的状态间切换,有时是因为剧烈疼痛,有时是因为被束缚得难受,她迷迷糊糊地顺着绷带一阵摸索,想要掀掉氧气面罩,把插满全身的维持生命的各种管子拔掉。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她有点明白过来,会努力叫出我的名字,然后开始流泪。

外科医生们一致希望立即手术,但萨姆的血压远没到可以做手术的稳定程度,我们只好一等再等。我被告知,萨姆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总算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转到ICU,病床被高科技的生命维持设备包围着。这时我拿到一份完整的病情报告:颅骨多处骨折,脑出血并有严重挫伤;双肺破裂,其中一个肺叶因胸腔积液已完全萎陷;还有,脊柱的T6和T7节(就是肩胛骨下面一点的位置)粉碎性骨折。她身体里就没有哪个器官未受损。

手术后萨姆能自主呼吸了,这让我大松一口气。漫长的几周过去了,但萨姆几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她失去了嗅觉、味觉,背部那个凶险的瘀伤处的以下部位都没有反射反应。但她继续积极治疗,并且只要忍得住,就拒绝用止痛药,为的是预示恢复的第一缕刺痛来临时,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当医生认为她的情况已稳定到可以接受飞行时,萨姆被空运至悉尼医院。在那里,她耐心等待着更好的消息,但,好消息并没有到来。

我不在跟前的时候,一位麻木而冷血的医生曾直接告诉她:“你不可能再下地行走了。”这让勇敢的萨姆几近垮掉。我不知道在经历这毁灭性的打击之后,萨姆是如何设法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康复过程中的。

我只知道,出乎意料地,她做到了。

7个月后,萨姆才得以从病房解脱。萨姆重回家中,我和孩子们高兴得不能自已,可我们虽然都面带灿烂的笑容,但每个人内心都压抑着悲痛和担忧。表面的欢庆只不过在粉饰我们内心的绝望罢了。

慢慢地,萨姆一步步丧失了对生命的热爱。

而“企鹅”,就是这时来到我们家中的。

6

我儿子诺亚发现它的时候,“企鹅”还是一只小小的、站都站不稳的喜鹊宝宝,就躺在诺亚外祖母家旁边的停车场上。

我们猜是一阵海风把它“扔”出了家——那个挂在一棵高耸入云的诺福克岛松上、离地20多米高的巢。这个小小的“毛球”一路朝下,就好像穿过一个纵向的隧道,不断撞上层层树枝、反弹、打转,再撞、再弹起……最后重重地落在沥青地面上。

它的一只翅膀无力地耷拉着,遭受过太多次的连续重创后,它几乎动弹不了了。经历了如此骇人的高空坠落事故后,它还活着,真不知有多幸运。

但它还没脱离危险,要是没有即刻的照料,这个颤颤巍巍的小家伙几小时内就会死掉。

萨姆让诺亚把小鸟捧在手心里,然后他们接上诺亚的外婆,驱车急匆匆往家赶。

孩子们看到它的毛色是黑白相间的,便立即想到一个贴切的名字:企鹅。嗯,就这么定了。就这样,三兄弟突然间有了一个“小妹妹”——企鹅·布鲁姆小姐。

困难重重之下,我们倾尽全力守护这位最幼小的家庭成员。我们陪它玩耍,给它唱歌,鼓励它好好吃饭,鼓励它乖乖锻炼受损的翅膀。一天天过去,小企鹅在我们无限的耐心和爱的陪伴下,身体渐渐恢复,信心也与日俱增。

企鹅一天天变得强壮,它的好奇心也与日俱增。我们从不把它关起来,所以它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没过多久,它便开始能独自在后院搜寻好吃的,给自己添加辅食。显然,它一天比一天独立了。

尽管来去自由,企鹅依然选择睡在家里。它喜欢和我们住在一起,这点令我们很开心,但我们同样希望它遵从天性,养成喜鹊的习性。

7

企鹅出现在我们家的时间点刚刚好。

在医院待了半年多后,萨姆总算回家了。原本以为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关于她身体状况的残酷现实,我们才勉强初识一二,考验刚刚开始。

胸以下高位截瘫,意味着太多太多——但,没有一件是好事。

最最不好的是,这意味着双腿和腹部肌肉的“沦陷”,也就是说你没法坐起身,不能站立,不能行走,不能跑,再也无法感受和大地的一切联结。

萨姆已被彻底击垮。我和孩子们,亦是。

这起事故给整个家庭、萨姆本人造成的损失,我都无从下手统计。痛苦、暴怒、懊悔,这类极端情绪是没办法克制的。尽管她在人前装作勇敢、坚强,但在睡觉和淋浴时,她的泪水总会夺眶而出。还好在这些地方,别人看不到她的泪水和脆弱。而要把那些被迫与之共存的害怕和悔恨大声说出来,对萨姆而言太过艰难。当她确实在倾诉时,我们几乎无言以对,除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我们爱她,永远永远爱她,我们愿做任何事来帮她。

我们可以告诉她的最动听的话莫过于:未来不会如她想的那样黯淡无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尽是些陈词滥调,虽千真万确,可又含糊其辞,远没达到激励人心的要求。面对愿意敞开心扉的萨姆,我们实在激动得不能自已,话都不会说了。

这却是企鹅最拿手的。它是我们的“勇敢传达爱”大使和“鼓舞士气”首席执行官。企鹅和萨姆变得形影不离,总是彼此照应。

企鹅生病孱弱,萨姆精心看护直至它痊愈;萨姆觉得康复训练举步维艰,企鹅用悠扬的啼啭催她重新振作。在家里,萨姆伏案看书,写写日记,企鹅乖巧地立在一旁;在户外,萨姆沐浴阳光,作画涂鸦,企鹅认真地“笔墨伺候”。

在萨姆不得不与残疾正面交锋的最艰难时刻,企鹅会确保萨姆得到尽可能最优的守护。

或许是因为澳大利亚人普遍对自己的难处表现得比较隐忍,又或许因为萨姆有过多年护理工作经验的缘故,现在作为一个病人,她的表现太过温顺有礼。需要止痛药或额外安抚、照料的时候,她从不叫喊,并且时刻准备好迎接程度吓人的不适感,没有一句怨言。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企鹅总能轻易捕捉到她的情绪,先替萨姆叫唤开来。这只率真的小鸟,让萨姆意识到:她的需求,是要紧的;她本人,是至关重要的;她和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理应得到尊重。

萨姆感恩于自己所获得的全部帮助。现在,她终于告别了“依靠他人而活着”的生活,在家里打开花洒独自饮泣的情景越来越少,而爽朗轻快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多。

在照料企鹅的过程中,我们对生命、爱以及几乎全部事物的看法都发生了变化。企鹅,重新定义了“家”的内涵。

起初,我们以为是我们在救助企鹅,但后来我们才明白,是这只了不起的小鸟改变了我们,它让我们一家人变得更团结、更坚强。在如此黯淡无助的岁月里,它带来了无数次的粲然与开怀。就这样,它让我们的身心都得到治愈。

所以,真真正正的,是企鹅拯救了这个家。

8

从企鹅开始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

萨姆日益“强大”。她不仅变得越发独立,而且已经找到办法应对经常发作的身体疼痛和那险些将她吞噬的消沉情绪。

她出院回家后不久,便加入了曼利华令加皮艇俱乐部,成为盖伊·哈特菲尔德教练队里的一员,她的潜力也很快被发现。仅靠双臂来控制比赛用皮艇,既要保持平衡又要提供动力,是不大容易的。但萨姆又一次将继承自父亲的固执发挥出正面效应。

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她便可以胜任俱乐部的比赛了。

尽管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世界冠军的称号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在意大利北部进行为期四周的密集训练时,萨姆的身体不堪重负,并导致第七根肋骨骨折,正好是在左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也就是说,她左臂划桨的耐力、速度以及对这一动作的自我控制能力都丧失殆尽。但萨姆就是萨姆,她不会就这样放弃。忍着剧痛,她依然顽强地为米兰的资格赛做准备,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她一路厮杀,冲进半决赛。但半决赛时,坏运气再度袭来。浮动的水草把船舵缠住了,导致转向装置出了点问题,萨姆因此偏离了航向而被取消了比赛资格。
因这样的乌龙事件被退赛实在令人无语,但我这位“超人”妻子还是以世界排名第12的成绩完成了她的首次国际体育赛事。

骨折的肋骨还在愈合中,而萨姆已将目标锁定在澳大利亚残疾人奥林匹克队,准备奔赴2020年东京残奥会。

我、鲁本、诺亚、奥利弗前往米兰观看了萨姆的比赛。企鹅决定留守悉尼,因为那儿有它心爱的鸡蛋花树。之后,我们一家人登上了去罗马(萨姆最爱的城市)的火车,进行了一次迟到了多年的全家之旅。这次,我们重游了15年前我和萨姆热恋时游玩过的地方——古罗马竞技场、纳沃那广场,还有西班牙阶梯。这一次,我们很乐意通过孩子们的眼睛再次探访这些名胜。

这次欧洲之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特别,它唤醒了许许多多幸福的回忆,说实话,也夹杂着一些令人伤感的往事。一次罕见的突发事故使得我们在泰国的家庭度假在悲泣中结束,但这回意大利的家庭之旅,始于喝彩,终于欢呼,完美收官。萨姆征服自身残疾,同全世界较量一番,真是整个布鲁姆家族一次令人激动万分的经历。萨姆绝地重生,并取得辉煌成绩,她是我们家最优秀的代表。萨姆的皮划艇目标远不只局限于国际比赛,她和教练一起启动了一个项目,旨在让脊髓创伤患者了解、接触皮划艇运动,这才是最终目的。正因为萨姆在皮划艇运动上身心受益,好比重获新生,她才想跟尽可能多的人分享这切实有益的经历。不用说,我和孩子们都为我们的萨姆自豪到极点。更重要的是,能与她共度每一天,我们无比感激;对她,我们一往情深。

在过去的两年里,企鹅已长成可以自力更生、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它那光洁的羽毛、闪亮的喙,已让相当一波“适婚精英”意乱情迷。但我认为它还没准备好定下心来过安稳小日子。

每次它回“娘家”一趟,一蹦一跳地进入厨房、客厅、卫生间、卧室,好像这都是它的地盘——它那欢快的鸣叫,我们都爱听极了。但现在它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待在院子外的广阔天地里,因为那里有它结交的新朋友,而且还觅得一块完全属于它自己的新领地。

近来,企鹅越发展现出它社交达人的一面。新港海滩的当地居民常常可以捕捉到它的身影。看到在露天座位上喝着咖啡的人们,在售报亭买杂志的他,在干洗店取衣物的她,企鹅都会用它欢乐的歌声向他们问候早安、打招呼。

有一回,附近幼儿园(我们家三个男孩都曾在那里就读)的一位老师打来电话,声音有点激动,她告诉我,企鹅正在幼儿园里慷慨热情地帮小家伙们吃掉他们的午餐,并问我是否能尽快来一趟,把它接回家。见到我来了,这位“鲁莽无礼”的姑娘很是欣喜,以为我要留下来跟它一起享用丰盛大餐,但得知我并无此意,还要带它一同离开时,它有点难为情,也有点蒙——这些把美味伸到它嘴边的粉嫩的肥手指,明明就跟童年时给它喂食的那些小胖手一模一样嘛!

从一个曾经颤颤巍巍的小毛球,到战胜伤痛,成为现在凌空展翅的“惊鸿游龙”,我们由衷地替它高兴。然而,养育企鹅的过程中最令人欣慰的还是看到它成为真正的自己。我们的小鸟“女儿”从不以恶意去揣测他人,相反,它总是怀揣希望,很容易就能发现快乐。虽天生是狩猎者,也洞悉自己身处世界的残忍,但它乐于与每个人结为朋友。

企鹅还极富同情心,并出人意料的温柔可人——关于这一点,我们是最直接的见证者。它曾帮助我们照料其他一些小鸟孤儿,其中包括一只五彩缤纷的吸蜜鹦鹉宝宝,它很小,比餐桌盐瓶大不了多少,但机灵得很。

我和萨姆都深信企鹅将来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妈妈。但目前,只要它快乐、健康、自由自在,我们就已足够感激。

虽然仍旧很难与现在的处境做到和解。但任痛与悔再肆虐,萨姆始终都明白,和家人共度的每一天都是上帝给的礼物。就在这悄无声息的日复一日中,她见证了可爱的小男孩们长成翩翩少年,也见证了自己的重生。

每一天,都会带来治愈的新希望。

本文摘自《企鹅布鲁姆》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X 译言

《企鹅布鲁姆》《我的原始生活》《活出精彩》

【About us】

真诚讲述世间每个平凡人的职业和人生故事

带你遇见“一千零一种人生”

本文原载于我们是有故事的人(微信ID:wmsygsdr)|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官方故事平台

转载请邮箱联系,并注明出处与作者姓名,侵权必究。投稿/转载/商务合作/咨询邮箱:wmsygsdr@163.com

本平台现已新增故事音频栏目,请关注懒人听书“我们是有故事的人”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1
    收藏
    我要举报

            扫码下载澎湃新闻客户端

            沪ICP备14003370号

            沪公网安备31010602000299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