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特会2.0｜专访李相哲：河内峰会是朝核问题走向的试金石

2019年2月27日、28日，第二次朝美首脑会谈将在越南河内举行。继2018年6月12日新加坡历史性首次会晤后，美国总统特朗普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将再次会面。双方在会谈中将如何博弈？又该如何定位此次会谈？

韩裔朝鲜半岛问题专家、日本龍谷大学社会学部教授李相哲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谈到，此次会谈的定位应该是第一次会谈的补充，如果说第一次是历史性会晤的话，那么这次就是朝核问题今后发展方向的“试金石”。“金特会2.0”会为今后朝核问题的方向指明道路，因此备受各方期待。

身穿蓝色制服，头戴白色帽子的大学生志愿者们，正骑着悬挂着美越朝三国国旗的自行车在河内街头环游，为即将到来的“金特会”造势。 李禾悦 供图

“金特会2.0”成功的上中下

澎湃新闻：对“金特会2.0”有何看法？

李相哲：朝鲜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很明了。今年的新年贺词中金正恩就强势要求“希望美国能严守其在全世界面前所做的承诺”。《联合声明》中规定第一条为“确立新的美朝关系”，第二条“构建和平机制”，第三条实现“半岛无核化”，第四条“朝鲜将归还美军遗骸”。第二次会谈的时候也将提出希望美国能遵守在新加坡所达成的《联合声明》的内容。

朝鲜主张为了实现半岛无核化，美国必须首先执行《联合声明》中的第二条。为了实现《联合声明》中的第一条，两国之间必须要构建良好的信赖关系，而这种信赖关系的基础是美国要首先撤回对朝制裁，同时为了实现半岛无核化，必须先构建“和平机制”，因此美国必须签订《终战宣言》从而结束战争状态，在此基础上才能实现半岛的无核化。

美国的态度则是：关于无核化朝鲜必须先做出一些有实质性意义的行动，这样才可缓和对朝制裁。美国要求作为无核化的其中一步，朝鲜应提供记载核设施所在地、核物质、核弹头、导弹种类的清单，并且明确清理清单中核物质和设施的日程表。但是朝鲜并不想接受美方要求。

那么，双方会达成怎样的妥协？

朝鲜所能做到最大让步是废弃宁边核设施+α，例如铀浓缩设施以及拆卸一部分导弹。但是以上这些让步需要美国给出回报，美国需默认朝韩间的经济交流活动，如重启金刚山旅游事业和开城工业区。

此外，朝鲜要求签订《终战宣言》，但美国接受的可能性并不高。美国所能做到的是没有法律性约束力、不需要会议承认的《和平宣言》，互设联络处等。

而这次会谈需要注意的有三点：

一、美朝双方在改善关系上会达成何种合意？

二、在建立“和平机制”上会有哪些具体行动计划?

三、双方又是如何解释“无核化”的概念？

例如，第三点的“无核化”概念，需要明确的是，是“朝鲜半岛的无核化”还是“朝鲜的无核化”。再比如，即使双方在朝鲜优先去核上达成合意，但是是CVID（完全的、可查证的、不可逆的去核Complete、Verifiable、Irreversible Dismantlement）,还是完全无核化FFVD（最终的、完全、验证的无核化Final、Fully、Verified Dismantlement），对此双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是需要注意的。

此外，这次无核化谈判又有哪些难点呢？其实所谓的“无核化”的概念，就有CVID和FFVD等的区别。朝鲜无核化过程中最为棘手的是核查程序。迄今为止，1992年朝韩之间的无核化宣言也好，1995年9月的六方会谈所达成的弃核协议也罢，最终都因为核查问题失败。

那么，我们所期待第二次首脑会谈会有哪些成果？

朝鲜方面：

①再次承诺无核化

②承诺废弃宁边核设施和接受核审查

③废弃部分铀浓缩设施+α

④可能会涉及到远程弹道导弹（ICBM）的处理问题

⑤在合适的时期里提出部分核清单

⑥提出非核化路线图

⑦完全无核化

美国方面：

① 继续中断美韩军事演习

②在合适的时间上承诺对美军做相应措施

③眼下不会在半岛部署战略武器

④限制侵略的可能性、和平宣言

⑤《终战宣言》

⑥放宽部分制裁

⑦解除制裁

此次会谈，如果双方能够达成①至⑤的话，就是非常大的成功，如果达到①至③的话，就可以将其看为成功，只是达到最后⑦的话，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会谈后应该能够看到具体执行行动

澎湃新闻：“金特会2.0”有何意义？

李相哲：第一次新加坡会谈可以说是历史性会晤，因为新加坡会谈将一直与世界隔绝的朝鲜拉到了世界舞台上，并且是长期处于敌对状态的美朝首脑的首次会谈。

而此次会谈的定位应该是第一次会谈的补充，如果说第一次是历史性会晤的话，那么这次就是朝核问题今后发展方向的“试金石”。但是会为今后朝核问题的方向指明道路，因此此次会谈也备受期待。

这次会谈也许会给美朝关系带来一定变化。此次会谈的意义在于，双方通过会议确认“将协议真正的付诸于行动”。因此，会谈后我们应该能够看到协议被具体执行，但是会谈并不会达成双方所希望的最终目的，例如美方希望的朝鲜无核化，朝鲜希望的解除制裁。

此外，美国不会坐视朝鲜拥核的理由有三：①如果允许朝鲜拥核的话，可能会引起拥核的多米诺现象②使东亚的安保环境恶化③扰乱世界秩序，因此从长期来看美国绝对不会允许朝鲜拥核。

首先，如果允许朝鲜拥核的话，那么韩国和日本就有充分的理由走上拥核的道路。并且更加巩固了在现实上与朝鲜持有友好关系的伊朗的拥核意识。伊朗拥核的话，沙特阿拉伯就想拥核，沙特拥核的话阿联酋也想拥核，这就引起了核多米诺现象，核会在全世界瞬间扩散。

其次，朝鲜拥核的话东亚拥核国家就会增加，地域安全的平衡就会被破坏，从而导致世界秩序的混乱。所以这次美朝首脑会谈谈出什么样的结果来，不仅对美朝双方、对东亚乃至全世界都十分重要。

综上，此次谈判应该不会有实质性的大的进展，但是双方都在为实现无核化而努力，因此多少会有一些进展。但是，从朝鲜的政治状况来看，实现完全的无核化是困难的。

澎湃新闻：您如何看朝鲜借鉴越南发展经验？

李相哲：我觉得金正恩即使想学习“越南模式”也不太能做到。越南发展到今天的成果，不仅仅是“改革”，还有“开放”。然而朝鲜是可以“改革”，但“开放”相对比较难。

金正恩所考虑的改革是指定22个像开城工业区那样的特区，这些特区在完全封锁的状况下是可以允许自由的经济活动。但这种模式具有局限性，因为商业人士的活动受到限制，自主权受到制约，虽然在制造业等行业能够拥有廉价的劳动力，但是却得不到大的发展。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总之，即使是像这样的经济活动都与无核化进程是不可分割的，那么发展成越南那样的经济的话现阶段还言之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