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风暴之后，政治与嬉皮士成了戛纳的主角

1968年，因为受“五月风暴”运动的影响，戛纳电影节中途戛然而止，开了历史先河。1969年的戛纳电影节，情况又如何？秩序有否回复正常？五十年后的今天，不妨再稍作回顾一下。

1968年5月的戛纳电影节，因为让-吕克·戈达尔、弗朗索瓦·特吕弗、路易·马勒、罗曼·波兰斯基、阿伦·雷乃、米洛斯·福尔曼、克劳德·勒鲁什等导演的联合抵制，提前四天便宣告闭幕，而且并未评选金棕榈得主。为避免次年再出现这样的状况，当年9月，戛纳方面就联合法国文化部下属的电影局，与新成立不久的法国导演协会(SRF)开始磋商会谈。后者由罗伯特·布列松、雅克·里维特、克劳德·勒鲁什等人发起成立，旨在“联合法国导演力量，捍卫艺术、道德与职业自由”。导演协会提出，要求戛纳主席下台，改由电影人组织集体掌权，评审团机制也要改革，应由大众来做评审。同时，他们提出了要在戛纳办自己的电影节。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将是一个面向全球电影的更为自由的电影节，从运营到选片，全由导演协会自己负责。

一年之后，戛纳电影节如常召开，但变化在所难免。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它又多了一个同期、同地开幕的竞争对手，也就是所谓“导演自己的电影节”，即“导演双周”。

第一届“导演双周”一口气选了65部电影，来自25个国家，放映地点是戛纳市中心的雷克斯电影院（Rex），免票入场。有趣的是，不知是出于阴谋还是善意，戛纳电影节主席罗贝尔·法弗雷·勒布雷（Robert Favre Le Bret）在雷克斯电影院的场地协调方面，为“导演双周”出了不少力，缓和了与法国导演协会的关系，也强了自己仍是戛纳电影节老大的形象。

1969年5月，两个电影节同时在戛纳召开。数日之前，戴高乐忽然宣布辞职下台，全法兰西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政坛的风云突变，戛纳已在报纸版面上靠边站了。这一年的戛纳评审团主席，组织者有意挑选了政治立场明显左倾的意大利人维斯康蒂（1963年，他凭借电影《豹》夺得戛纳金棕榈奖，该片主演正是今年戛纳终生成就奖的得主阿兰·德龙），明显表现得比之前一届更顺应时代潮流。

选片方面，1969年金棕榈奖的参赛作品包括有巴西新电影运动旗手格劳贝尔·罗恰的政治片《安托尼奥之死》、意大利人马可·费雷里充满颠覆性的《迪林格尔之死》、美国自导自演的丹尼斯·霍普的公路片《逍遥骑士》、英国导演林赛·安德森响应巴黎学生运动的《如果》。

为了向导演协会示好，勒布雷主席还挑选了去年参与大闹戛纳的路易·马勒导演的新作《加尔各答》。在被媒体问到为什么去年抵制戛纳而今年又欣然参赛的问题时，马勒回答：“电影节就像是电话，你可以批评它，但也得承认它是一件有用的东西。”

这一年最吸引眼球的参赛片非《逍遥骑士》莫属。银幕上或风驰电掣或醉生梦死的彼得·方达、丹尼斯·霍普和杰克·尼科尔森成了戛纳街道上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深受嬉皮士文化影响的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5月23日，电影节闭幕，评审团主席维斯康蒂将金棕榈大奖授予了《如果》，表现罢工事件的瑞典影片《阿达伦31》获得相当于第二名的评审团特别奖，当初该片在戛纳电影宫首映的时候，导演波·维德伯格等人曾因为在影院内抽烟而被保安驱逐。由科斯塔-加夫拉斯执导、同样涉及政治主题的《焦点新闻》拿到了相当于第三名的评审团奖，男主角让-路易·特兰蒂尼昂还拿到了戛纳影帝。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那一年还有另一部作品同时入围戛纳——埃里克·侯麦的《慕德家一夜》。但在政治风气浓郁的1969年，这部关于小情小爱的话痨电影，完全没能获得观众、媒体或是评委们的任何肯定。而在五十年后的本届戛纳电影节上，修复版的《逍遥骑士》将做特别纪念放映，79岁的彼得·方达将重游昔日他曾纵情享受过膜拜与酒精的故地。当年与戛纳分庭抗礼的导演勒鲁什，今年也带着新片《最美的年华》（Les plus belles années d'une vie）——也是他斩获金棕榈奖的作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53年后推出的续篇，来到戛纳做首映。

另一方面，五十年来，“导演双周”中诞生了《穷街陋巷》、《感官世界》、《天谴》、《感官世界》、《饮食男女》等多部经典。时至今日，虽然它的放映场地已经移师距离戛纳影节宫不远处的海滨大道电影院（Theatre Croisette），但它始终没有成为戛纳的附庸，其推崇的“不设任何限制，不管是意识形态还是技术层面，要面向全世界的电影”，也依旧吸引着电影人、媒体及影迷的目光。比如今年的入选作品之一——由罗伯特·艾格斯执导的黑白影像的恐怖片《灯塔》（The Lighthouse）就在《好莱坞记者》、《每日电讯报》等多家媒体评选的戛纳必看作品名单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