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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疯癫录:人海中的一叶孤舟,何时才能够靠岸?

2019-06-15 13:0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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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镜相”首发独家非虚构作品,任何媒体及个人不得未经授权转载

文 | 李若

编辑 | 刘成硕

一天中午,我和妈妈从镇上赶集回来,看到一名六十来岁的妇女在马路上行走,气温很高,路边也没有树荫,她既没戴帽子,还穿着厚外套。妈妈告诉我,她是邻村的一个痴呆妇女,有儿有女,她成天疯疯癫癫的,时间长了家里人也懒得管了,随她去吧。还说,几天前她在路上热昏倒了,被路人用矿泉水救醒,这不好了又到处逛。又过了两天,听说她倒在回家的路口,被人发现时已经没气了。死时手边有一块吃了几口的西瓜,也不知道谁给的。我听了这些,就萌生了写写身边这些被遗忘的像野草一样的群体。面对这些生命之沉重,虽感无能为力,却做不到视而不见,没有帮助到他们,就感觉亏欠他们一样,那就替他们记下在这个世上活过一遭的痕迹,以作偿还。

家乡春景(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杨疯子

那天刘大嫂说,志银的媳妇杨疯子进了精神病院。

我问,她都疯了半辈子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把她送去治疗?

刘大嫂讲,她之前在村里呆着,大家知道她有病,有些事不和她计较,左邻右舍放在门口的扫把、拖她都拿到自己家,人家门口的地垫她也顺手牵羊收回家。她半夜三更不睡,一个劲儿的骂人,吵得左邻右舍鸡犬不宁,大家纷纷找他老公投诉。她老公无奈,打电话叫来她姐姐,两人一商量,决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比较稳妥。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20年前的情景,那天志银结婚,我也去喝喜酒。我问妈妈,新娘子是哪儿的?妈妈告诉我:她是离我们十来里地另外的一个村庄的,之前结过婚,还生了一个女儿,她家男人发财之后就和她离婚了。志银堂妹和她在一个村,又把她介绍给志银。听说这姑娘精神有点不正常,相亲的时候,志银就不同意。大家七嘴八舌地劝他,有的说你都二十七八岁还没有老婆,还又得挑吗?有的说你既没有家财万贯,又没有手艺傍身,还挑什么呀,小心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志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听了这些话,把头垂到了裤裆里,半天都没有抬起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于是择定佳期,把新娘接过来。新娘中等身材,齐耳短发,皮肤微黑,双眼皮,大四方脸。

半年之后,大家已经不喊她的本名杨春荣而直呼她杨疯子了。原来,他们结婚不久,她就露出了疯子的本来面目。一天晚上,志银躺在床上快睡着了,杨疯子不睡觉,就站在床前,对着他絮絮叨叨。志银醒来睁开眼一看,天都蒙蒙亮了,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浸在自己的自言自语里。第二天晚上,志银不敢在新房睡,跑到弟弟的床上挤。半夜醒来,朦朦胧胧看到一个人拿着菜刀站在床前,弟弟吓得爬起来就跑。

过完春节,志银就去大城市打工。稻谷成熟的时候,志银回家帮忙收稻谷。杨疯子上穿红下穿绿,站在田埂上大骂在田里挥舞着镰刀割稻的志银:看着你人模狗样的,你是谁啊?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我辛辛苦苦种的水稻,你凭什么割啊?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志银在田里继续埋头苦干,不搭理她。她越骂越来劲:真不要脸,简直是强盗……志银忍无可忍,拿着镰刀上了田埂,用镰刀柄在她的背上敲了几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疯子去年还打伤了一个人,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村里一个叫珍兰的女人菜园里的菜被人薅了,怀疑是杨疯子偷的,就去杨疯子家质问杨疯子,又因为杨疯子家养有狗,就拿根棍子做防备。结果去了之后,杨疯子不承认,还大骂珍兰:眼看我儿子就大了,你说我偷东西,存心败坏我的名誉,想让我儿子娶不上媳妇?珍兰说你是神经病,不和你计较,算我倒霉!说完转身就走,杨疯子捡块砖头追上去,一砖头拍在珍兰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珍兰被打懵了,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杨疯子打完人跟没事人似的,若无其事地回家,到家把门反锁上。后来还是志银弟弟看不过去,开车把珍兰送去医院,医药费当然是志银出。

志银在大城市里做收废品的生意。几年之后,再回来时已开着小车了。长得也越来越像一个老板,从前又黑又瘦,胡子拉碴,如今有钱了,白了、胖了,也会穿衣打扮了,看上去很有老板派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志银把杨疯子接到城里。和志银有来往的男人,她说是骗子,骗志银的钱;跟志银有接触的女人,她说都是和志银有不正当关系的。志银忙完生意回家,她不让进门,要进门,拿钱!晚上,趁志银睡着了,把他兜里的钱都掏干净。志银向她要钱,她就骂人。志银一气之下把她送回来,要离婚,说他们本来就没有感情,只是当时被迫无奈才走到一起的,原本想着能凑合就凑合着过吧,谁知道,娶回来的是一个神经病。

村里人传言:杨疯子虽然命不好,但是是个“财女!”杨疯子嫁给谁谁就发达。她的前夫,之前在家里做豆腐,穷不了也富不了。一天卖豆腐时遇到一个走村串户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让他去南方,一定能发财。于是他就跟着建筑队去了广州。没想到还真的走运了,从搬砖头做到包工头,后来又承包了混凝土搅拌工程,供应几个大工地,随着搅拌机每天日夜不停地搅拌,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资产上千万的时候,就一脚把杨疯子蹬了。她嫁给志银之后,志银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几年之后也发财了,先开了一个废旧回收站,后来又投资了一家塑料制品厂,手下几十号工人,生意越做越大。还别说,这个传言在村里传开后,村里几个光棍眼巴巴等着娶她。

志银递了离婚起诉书之后,上面来人调查,杨疯子对志银说,你别在家耗着,生意要紧,家里有我顶着。听到这话的人笑:真是神经病,这又不是躲计划生育,要你顶什么顶?人家是要跟你离婚呢。

有的人说,这婚离不了,杨疯子娘家有后台,没那么容易离。她娘家有在镇上做官的、有在县上做官的。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志银又开着车走了。

杨疯子是怎么精神不正常的,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两个版本,其一是:他的父亲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文革的时候,在政府部门工作,因为站错队了,被打成了右派,天天批斗游街。她父亲受不了,带着四五岁的她逃跑,白天不敢走,就半夜偷偷地跑,不敢走大路,专走深山老林,却没有想到赶上天下瓢泼大雨,她父亲背着她逢山山过逢水水过。几天之后人们在河里发现了她父亲的尸体,当人们在山上找到她时她已经吓疯了,她那几天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另一个版本是她前夫发财之后和她离婚,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导致精神失常。到底哪个版本是真的,我已经无从知道。

家乡夏景
傻娃

傻娃的家和我家就隔着一条田埂的距离。小时候爸爸叫在外玩耍的我回家,坐在山岗上的傻娃听到了就跟着学:林儿……我在这边儿就答应一声:哎!他听到我答应就又开心地喊,后面还带一连串“嘿嘿”声。傻娃有个特点,说话说不了长句子,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就这样他喊一声我答应一声,他笑,我也笑,他看到我笑,就笑得更厉害。第二天他又忘记了我的名字。有人喊,他跟着喊,没人喊他也喊不出来。

我至今还记得半人高的傻娃,还穿着开裆裤,总喜欢席地而坐,衣服都是脏兮兮的。时常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拖着两条鼻涕虫,当流到嘴边时,用袖子一拉,拉到两边脸蛋子上,因此脸蛋子总是黑乎乎的,脚上呢,一只脚穿着雨靴,一只脚穿着拖鞋。

听住傻娃隔壁的同学春霞讲,他出生的那天,家里来了一条狗,要是给他取名叫狗蛋或者狗剩,说不定他就不傻了,偏偏他爹妈给他起了一个洋气的名字——明星。当再养大点,他妈妈看出来他是一个傻子,就想把他溺死,被他爸爸阻止了。他爸爸说:这是家族遗传,每一代都有一个傻子,这一代轮到他头上了,既然投胎在咱面前,咱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粗茶淡饭让他吃饱,旧衣烂衫让他穿暖,把他养大吧。

那一年中秋节,家里吃汤圆,刚刚煮好的汤圆滚烫滚烫地,妈妈给他盛了一碗,他立马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汤圆儿粘在嗓子眼儿里,把他噎得头不停的左右摇摆,一会儿就翻起了白眼。他爸爸一看不好,赶紧放下饭碗,倒提着他的双脚,把他头朝下让汤圆儿滚出来,他才缓过来气。

像这样的傻事,他不只干这一桩。冬天的时候,天气寒冷,大家烧电炉子取暖,那时候的电炉子简单,就一根烧红的铁丝卧在陶瓷槽里,一家人围着取暖,傻娃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去抓红铁丝,家人眼疾手快,一把打掉铁丝,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被烫了一手泡。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简单快乐,给什么穿什么,盛什么吃什么,从不计较,见人就嘿嘿傻笑,不操心衣食住行,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偏偏有好事者,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给他指了一条生财之道——坐在通往镇上的大马路中间收“过路费”。有的司机给个两毛五毛的,傻娃接过钱就慢慢挪到路边儿,让车辆通过;有的司机就给他一根没抽完的烟屁股,傻娃接过来也喜滋滋地抽上;遇上脾气暴躁的司机:光天化日的抢劫呀?滚开!傻娃还伸着手说:给钱……给钱……我亲眼见过黑黑壮壮、坐在地上一大堆的傻娃被人打得口角流血,连滚带爬的样子。

前几年,我从北京回家,听妈妈讲傻娃的爸爸因病去世了,他妈妈患了食道癌。我不由得替傻娃以后的生活担忧。

有一天,我从街上回家,在路上遇到傻娃妈。我问,病好了吗?

“已经做过手术了,医生说好的话,还能活几年,不过也有随时复发的可能。”

“那以后傻娃怎么办?”

傻娃妈说:“就算不生病,我也活不过他,到时候我会替他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解决的办法?”

“我会做一顿他爱吃的菜,里面拌上药。”

我听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去年8月,傻娃突然不见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回家,傻娃妈打电话叫在外打工的两个大儿子回来帮忙寻找。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寻人启事,又走街串巷地询问,还在地方电视台打广告,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依然无果。村民们猜测是不是某天晚上,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傻娃一个人在路上行走,这时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雪亮的灯光照出很远,车子在傻娃身边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架着傻娃,将他塞进车里。也有人提出异议:他们要一个傻子干什么?什么不会干,还得管他吃、管他喝。又有人说:傻子人傻,可器官不傻,心、肝、脾、肺、肾都能用吧?眼角膜能用吧?人们发挥着想象力,说倒卖器官的人把傻子弄去,可发一笔大财了。

不久后一个傍晚,我和妈妈挖完红薯,妈妈在前面走,回头一个劲儿的催我快走,快回家。我很奇怪:天还没黑呢,怕什么,有鬼吗?妈妈犹豫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田野告诉我,傻娃的尸体在那儿发现的。

“怎么死的?”

“一头栽到泥巴田里,憋死的。”

那是一条废弃的土路,自从修了水泥路以后,原先的土路就再也没有人走了。傻娃天没亮就起床,一个人走那条土路,走到芦苇田时,一头栽进了泥巴里,再也没有起来。被发现时,身子趴在田埂上,头在田里,已经快腐烂了。傻娃妈过去一看,正是傻娃,穿的还是那天的衣服。于是又打电话叫回两个儿子,帮忙把傻娃送上山。我想,这回她省事了,再也不用为傻娃想解决办法了。

在乡下,一个傻子死了,跟死一只蚂蚁一样无关痛痒。

家乡秋景

木米

木米其实不算太傻,就是有点缺心眼儿,听说是她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呆在肚子里的时间长了缺氧所致,反应比正常人慢一拍。

木米长得高大、壮实,短发,大饼脸,单眼皮,厚嘴唇,一副憨相,却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一激动起来就拍巴掌跺脚。

我有个远房堂侄奇岩,聪明能干,木匠活、瓦匠活都会干,唯一的缺点是“歪脖子。”听说他出生没多久,三嫂子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去厨房做饭,突然听到婴儿大声啼哭,跑去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但是奇岩从此就成了俗称的“偏颈。”村里年长的人迷信,说是偷子娘娘来偷他,失手留下的印记。

奇岩22岁那年在砖窑上干活,认识了邻镇的一个姑娘,两人互生好感,就谈起了恋爱。奇岩还把姑娘带回家同居。不久,姑娘怀孕了,奇岩让父母张罗婚事。三嫂子仗着姑娘已怀有身孕,不愿大操大办。姑娘娘家要4000元彩礼,三嫂子不给,心想都有小孩了,还要钱?结果姑娘娘家也硬气,直接把姑娘带到医院做引产,之后另许配人家。

奇岩虽然怨恨父母太抠,却毫无办法,心灰意冷,当别人把他和木米往一块儿撮合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这样木米嫁到我们村,成了我的侄媳妇。

婚后没多久木米怀孕了。别人怀孕孕吐过了三个月就好了,木米不。从一怀上就反应强烈,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一直吐到瓜熟蒂落。等快生的时候,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葡萄胎。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差点儿把命丢了。

过了一年,她又怀孕了,这一胎剖腹产生了个女孩儿,起名莲莲。抚养到三四岁,还不会喊爸妈,更不会说话,大小便拉裤子里。奇岩把她抱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说是个傻子。

那年冬天,莲莲离奇不见了,有传言说是被遗弃,她家人说是失足掉到池塘里淹死了。不久之后的一天,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奇岩歪着脑袋戴着一顶黑色的绒线帽子拿着一纸证明,挨家挨户请大家帮忙在上面盖章,之后向村里申请准生证。

第二年木米又怀孕了,瘦得皮包骨头,走路像风吹灯。我妈妈拿两根香蕉给她,她还没吃就呕吐起来,吓得我们赶紧让她回家躺着。这一次又是剖腹产,生了一个男孩。她婆婆从孩子一生下来就自己抚养,不让木米带,也不让吃木米的奶水,担心木米又带成傻子。所幸这个孩子健康、聪明,全家视为宝贝,取名“大宝。”

在大宝三岁的时候,木米又给他添了一个妹妹伶俐。木米受尽磨难,终于儿女双全。此后奇岩像完成延续香火的任务一样,远走他乡打工去了,很少回家。

2004年,我怀孕了,住在妈妈家,坐着给小孩织毛衣。木米进来,看见了羡慕地说:我要是会织毛衣多好,我多想给我家奇岩织一件毛衣呀。我听了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傻子的世界除了傻还有爱,就说:你拿毛线来,我教你织,保证把你教会。

木米见人必打招呼,大老远看见人就大呼小叫地喊,连我叔叔都夸她有礼貌,说李家这么多侄媳妇、孙媳妇里,就数木米最懂礼数。也有人反驳说:都像木米一样?李家可就完蛋了,男人们急也要急死。我知道他这么说是指什么,有人碰见木米从邻村一个光棍家出来,对木米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婆婆。木米倒从容淡定:“你打小报告我也不怕,要是我男人奇岩在家,我也不会往人家这儿跑。”一句话,把那人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说她傻吗?这哪像傻子说出来的话。

前几年秋天,木米上山砍柴,回来时发现镰刀不见了。于是她公公带着她,两人一块儿上山找镰刀,找到天黑才回来。一进门,她婆婆就嚷开了:找镰刀,找镰刀,在山上找睡着了?说着就对木米又抓又打。

之后,婆婆就闹分家,孙子、孙女跟自己过,只单单把木米分出去。木米不会做饭,掌握不好水量,做的干饭不是干饭,稀饭不是稀饭。菜更是不会做,天天下面条吃。她每次上街都是买一把面条。

星转斗移,时间过得飞快。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木米婆婆的耳朵越来越聋,面对面说话也得大声吼。木米知道她听不见,胆子越来越大,常在婆婆面前骂:聋子,你还整天嫌弃我,要不是我,你这一辈子也别想有孙子。婆婆只看见她嘴动,不知道她说什么,就问她,木米,你是在骂我吗?“没有,我在唱歌。”说完又洋腔怪调的唱起歌来,婆婆干瞪眼没办法。

奇岩打工这些年,终于存够钱,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让一双儿女在镇上读书,让他妈妈住在新房子里,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却不让木米去新房子住。

我最近一次看到木米,是她和她公公在稻田里割稻谷。她婆婆彻底不管了,爱咋地咋地吧。木米娘家人也爱莫能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能再弄回娘家养着。父母年纪大了,自己都要人养,哪还顾得上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木米,就像人海中的一叶孤舟,何时才能够靠岸?我只希望她的儿女快快长大,接她到身边好好照顾她,木米晚年能享儿女的福。

家乡冬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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