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再生｜外卖垃圾的困局怎么破

在诸多垃圾分类问题当中，外卖让很多网友犯难。网络上，不少人表示：“大家都出去吃了，因为不想垃圾分类。”其实，外卖垃圾已经超越了是不是该回收、为什么要回收的问题，而是生活垃圾问题的一个缩影。

2017年，我创立了北京盒利活环保科技有限公司，致力于钻研垃圾分类技术以及固废前端回收的解决方案。此前，我在餐饮和外卖行业连续创业。在思考外卖餐盒如何升级的过程中，了解到外卖垃圾的现状，由此开始关注外卖垃圾问题和整个垃圾与固废行业。目前，我们与北京多家写字楼合作，累计回收外卖餐盒超过300吨，各类垃圾超过1000吨。

本文试图阐述清楚外卖垃圾的困局。

外卖垃圾有多大的量？

2015年开始，外卖O2O行业正式崛起。短短4年多时间里，外卖平台造就了中国互联网服务发展的一个奇迹。根据艾媒咨询关于外卖行业的报告，截止2018年，全国的外卖用户已增长到3.58亿。整个外卖市场已突破2400亿的大关，估计到2019年底就会超过3000亿。

外卖平台成长如此之快，在于O2O模式解决了用户和商户的痛点。降低了用户的时间成本，同时扩大了商户的生意半径。但就像物理课上讲的能量守恒定律，互联网外卖行业在提供便利生活方式的同时，也留下了难以化解的代价——外卖垃圾。

根据上述报告提供的行业规模，可以做一个估算。如果每份外卖订单价格为20元，那么2018年，全国总计卖出120亿份外卖，也就是，由各大外卖平台销售出去的外卖数量为每天3287万份。

根据我们公司的实地统计，每份外卖中至少有三个一次性塑料餐盒，那么简单来看，每天至少就有9600多万个，也就是将近一亿个餐盒，通过外卖平台送到消费者手里。

一个外卖餐盒平均净重为40~50g，而外卖垃圾中还包含餐具、餐余、纸张等其他垃圾。实地测算中，发现大部分外卖都产生剩菜剩饭。经统计，每份外卖食用后剩余的垃圾有近200g左右。那么，每天卖出的外卖将产生近6400吨垃圾。

与当前全国每天的生活垃圾产量（48万吨左右）相比，外卖垃圾占全国生活垃圾总重量的1.5~2%。如果单看北上广深及其他二线城市，由于外卖产业集中，这个比例将更高。

我们公司为了研究外卖垃圾问题，曾经跟一个写字楼下的拾荒者合作，把他每天从物业收过来的垃圾进行分拣和分选。从最后的结果看，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写字楼产生的生活垃圾中，外卖垃圾的重量比例至少占40%，有的甚至达到50%。按照体积占比看，能达到60%-70%。其实，在外卖行业兴起之前，这些垃圾是不存在的。

外卖垃圾包括什么？

外卖垃圾的主要成分是塑料和餐余垃圾，还有一些纸张或外包装等。从体积占比来看，比例最多的是5号塑料，即聚丙烯（PP），这类塑料占比约70%；PET塑料占比约10%，主要来源是外卖中的饮料瓶及部分外卖餐盒；占比约5%的聚苯乙烯塑料（PS）是某些冷餐餐盒的主要原料；而餐余垃圾体积占比约15%，但从重量占比看，可以占60%-70%。

中国的饮食比较多汤汁和油脂，食用温度也较高。在这种条件下，只有聚丙烯（PP）材质的塑料能保证在120度以下，不会因高温而产生毒素迁移。从经济角度看，聚丙烯塑料成本很低，一个普通大小的塑料餐盒进货价仅为0.8~1元。反观市面上一些所谓可降解塑料餐盒，成本可达3-4元／个，并且无法保证100%可降解。

此外，实际调查过程中，我们还发现，部分外卖餐盒虽标明是PP聚丙烯塑料，但经过测试，其塑料来源并不均一，在高温条件下使用可能存在风险。

外卖垃圾有哪些危害？

目前，全国大部分城市的外卖垃圾都没有得到有效分类和处置，再加上传统垃圾处理体系的局限，绝大多数外卖垃圾最终只能填埋或焚烧处理。

如果外卖垃圾进行填埋处理，由于存在大量塑料填埋，需要大概300年才能降解，而且填埋又占用大量土地资源。而且，未经处理的外卖餐余，填埋过程中会发酵产生沼气，对填埋场的安全也是一项挑战。而另一个处理方式——焚烧，也存在一定争议。虽然最近五年，全国各地都兴起了新建垃圾焚烧的项目，但这种潮流到底好不好，仍在讨论中。

其实，外卖垃圾中的塑料，是通过一种叫做原包料的东西制作的。原包料是直接从石油中提炼，经过聚合反应制造出来的塑料。这种原包料不含过多添加剂，性质也更加稳定，所以符合食品卫生要求，再生价值也较高。

因此，将用原包料制成的外卖餐盒直接焚烧或填埋，其实非常浪费。因为一般来说，原包料塑料可以再生使用三次以上。最理想的方式是回收利用，进入到再生环节。显然，目前看来只有很少一部分餐盒真正实现了它的价值。

外卖垃圾的回收困境

外卖垃圾的回收，主要包括塑料的再生，以及餐余垃圾的无害化处理和再利用。但在回收过程中，也会产生一些负面效应。

塑料回收过程并不复杂。整个回收流程包括：压缩打包运输、破碎、清洗、晾干和造粒。最后，塑料颗粒可进一步加工为其他塑料制品，回到消费者手中。目前有很多企业的非食品接触类产品都加入了再生塑料，一方面降低成本，一方面助力环保。

但在这个过程中，清洗步骤中会产生清洗废水，并且由于塑料餐盒普遍附着油脂，为了不影响后续再生使用，必须加入碱通过皂化反应去除。现在最常用的方式，就是加入成本较低的火碱（氢氧化钠）。在目前国内的再生行业体系中，存在较多监管不严之处，因此也造成回收过程中的负面效应。

其次，如果要做到“零排污”的塑料再生，加上污水处理成本、循环水设施成本、空气处理设备成本和运营成本，餐盒塑料再生的经济性会被大大削弱，几乎很难盈利。回收成本是相对固定的，但再生塑料的市场行情却是波动的。塑料的原料是石油，因此再生塑料的价格也会随着石油价格波动，在价格偏低时，塑料回收的利润可能是负的。综合来看，回收一吨餐盒塑料的社会成本，甚至可能高于制造一吨一次性塑料餐盒的成本。

对于餐余垃圾，在欧美以及日本等国，大部分是进行集中回收，然后发酵制肥。从具体工艺上讲，一般分为好氧堆肥和厌氧发酵两种。

但中国人重油重盐的饮食习惯，给餐余垃圾发酵制肥带来了很大困难。

堆肥场的原料来源很大一部分是餐厅，但利用发酵制肥工艺生产的肥料价值不大。一个原因是盐分和油脂量较大，导致堆肥时间增长，效果不好；另一个原因是，这种肥料质量不统一，成分不好，肥效差。对农民而言，对肥料添加量也不确定，没有定量概念。因此，目前只有市政的花草工程或美化工程会使用一部分这种肥料。

外卖垃圾怎么分类？

自从上海市开始实行垃圾强制分类，外卖垃圾的回收与再利用也看到了希望。很多网友已经开始减少外卖订餐的次数，或点外卖时尽量不向商家索要餐具。

最新数据显示，饿了么平台上，无需餐具订单量环比上涨204%，选择无需餐具的用户数量则环比上涨188%，其中不少用户还备注“垃圾分类”、“少点汤”。同样，美团外卖在上海地区“餐具数量”成为必选项，用户按需选择餐具，其中选择“无需餐具”的日订单量进一步提升，最高达到改进前的4倍。但一次性餐具毕竟只占外卖垃圾中的一小部分，一次性塑料餐盒仍被大量使用。

作为外卖用户，首先是尽量按食量点餐，做到不浪费、少剩余。不仅是为了环保，同时也减少对粮食资源的浪费。对于一些爱美的女性朋友，更是可以环保、节约、减肥三丰收。在有剩余的情况下，丢弃外卖垃圾之前，可以将餐余单独处理。上海的朋友可以把剩菜放入湿垃圾桶中，北京的朋友可以放入餐厨垃圾桶中。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把外卖餐盒中的餐余、水分、油脂等一并投入可回收物桶，可能会污染其它可回收物，使其失去再生利用的价值（因为处理成本很高或代价太大）。所以清理餐余时，应当尽量让餐盒里没有可流动的水分和液体。

如果餐盒中仍有汤汁和油脂，可以用喝剩下的水简单冲洗一下，放入可回收垃圾桶当中。其实没必要用自来水冲洗干净，因为从实际处理流程看，即使是被冲洗后的餐盒，在后续再生流程中，依然需要引入自来水或循环水进行清洗。因此，提前冲洗干净并不能减少再生成本。

作为外卖商家，为了提升品牌形象而使用美观厚实的包装，初衷可以理解。但从环保角度看，类似腰封、餐具包装、过度厚实的一次性塑料餐盒，仅有观赏价值。其中一些纸张经过使用后带有大量油脂，回收成本很高，已失去了再生利用的价值。所以应该倡导包装删繁就简。

从外卖平台角度看，虽然生产制造塑料餐盒的厂家与平台无关，但外卖垃圾的大量产出与外卖平台的兴起有必然联系。除了从道德角度倡导环保之外，在商户的排名、用户的积分、菜品的推荐等不损害平台主营收入的项目上，也可以引导商家和消费者选择更环保的用餐方式，这也算是对外卖垃圾问题的一种补偿。

（作者系北京盒利活环保科技公司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