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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力量”单元 | “女人是‘一切无’”，是自由

2019-09-07 21:1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山一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

法国诗人路易斯·阿拉贡（Louis Aragon）有一句诗句：“La Femme est l' avenir de l' homme”——法国歌手让·费拉（Jean Ferrat）写了一首歌以此为名，韩国作者导演洪常秀也为它创作了一部电影——《女人是男人的未来》。这是一种后结构主义的说辞，它并非是女权主义，亦或是把性别对立开来，在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电影人、女性电影不断涌现时，这个有趣的说法就从脑海跳跃出来。

我将由此延伸，来解读今年山一国际女性影展“华语力量”单元的影片。

在以往的道德叙事中，“女人”的概念是被社会陈词滥调的性别政治生产出来的，是一种被社会编码的符号，并强加到女人身上，是一种大写的“女人”。邢健导演的第二部长片《冬去冬又来》中，颜丙燕饰演的坤儿就是这样的一个女性受苦形象，她的身上承载了整个民族对女性的压迫史，而她的失语，就是中国历史上女性意识的恒久失语。

《冬去冬又来》剧照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一极具小农意识的俗语当下听来甚是刺耳，老二与嫂子坤儿的被迫乱伦，使得女性沦为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冬去冬又来，日军唱罢苏联军登场，权力更迭与历史循环的荒诞在黑白影调中上演，但也只有坤儿，能把浸染了爱、鲜血、杀意的红围巾，系在了日本小孩的脖子上，也幸好有这样跨民族的母爱，在这片白雪荒凉之地才能保留住些许人性。

而不管是历史还是当下，“女人”都是以自己的子宫孕育人性。郭家良执导的《骄阳》，对焦的正是一位母亲。由万玛才旦监制，改编自真实案例，讲述身患肿瘤癌症的孩子与照顾他们的父母求医北京的故事。国家话剧团出身的江佳奇支撑起87分钟的近景手持，她的悲伤与爱意、她的无助与振作，都被摄影师吕松野准确捕捉。这样一个女人，她可以无私地对其他家庭伸出援手，但听闻其他父母想要放弃治疗时，也不过背过身去不作言语，她可以体察生命之痛、之重，便不再苛责，这便是中国式母亲的隐忍与坚强。

《骄阳》剧照

竹原青的《星溪的三次奇遇》不仅想要去接近侯麦的“轻盈、浪漫与节制”，还可以跟随帕斯卡·格里高利饰演的皮埃尔一起漫步马来西亚北部的小城亚罗士打。关于友情、城市与爱情，关于欺骗、信任与死亡，寻找“星星小溪”和“蓝色眼泪”。美丽的红衣姑娘星溪，三次平行时空有着些许不同的旅行奇遇，让人想起洪常秀的《在异国》里于佩尔三次来到异乡的偏僻海滩：总会遇到生命困境，也都带着小布尔乔亚的忧愁，天空的云或海中的泪组成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夏日电影。不同于侯麦的哲思深远也不同于洪常秀的揶揄讽刺，竹原青的散步电影显得更有女性的可爱和柔美。

《星溪的三次奇遇》剧照

不同于类型化商业化探索、有着粗犷男性荷尔蒙的藏区电影，青年导演王丽娜带来了《第一次的离别》，道尽女性的美丽与哀愁、新疆的悠扬与丰收。18岁离开故土的王丽娜，她记忆里就是有一个喂羊仔的少年艾萨，一身红裙白棉花的少女凯丽努尔，再拖着一个淘气捣蛋的弟弟艾力，三个孩子走在夕阳下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围绕着三个孩子、两个家庭、“世界的尽头”沙雅，故事娓娓道来。

现代化发展就是艾萨哥哥口中的火车，它以飞快的速度离别乡野，离别曾经胡杨树林棉花地的生活，导演的离愁别绪从一个个真实又可爱的细节中生发出来。结尾处那田园牧歌的吟唱，少年驱赶羊群，走过苍茫大地和草原，不禁想起片中艾萨给哥哥的那封信：“如果你没有上学，我也没有上学，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生活。”

导演对落日余晖这一“magic hour”的捕捉收集，重现了泰伦斯·马力克那神圣又诗意的光芒；原生自然的孩子，类似伊朗电影那种虚构与纪实相间的拍摄，使得摄影机仿佛生于此长于此，如同一株棉花般静观孩子的成长和乡野的失落。这是属于一个女性导演细腻的感触与怀念，而这部影片的真实是近年来最了不起的地域书写。

《第一次的离别》剧照

前两位男性导演在进行女性角色创作时，会自带一种摄影机目光，他们会在女性的面部和眼泪处驻足停留，这仍然是一种男性“凝视”；而后面几位女性创作者并没有这样的目光，因为对于女性创作者或者女性观众而言，女性是主体，而非客体。因而很多女性创作者恐怕都会排斥“女性电影”这一标签，因为并不会有人特地去强调“男性电影”，性别差异的强势在场，仿佛已经预先裂出鸿沟。但其实并不存在孰为主客，这仅仅只是差异，男性和女性承受情动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女性往往以愉悦作为出发点，以积极的行动力，去理解身体与生命方式的不合；而男性有着极度苦闷的浪漫，往往去承受的是超越自身承受能力的历史和创伤。两者体验互成阴阳补充。

回到开头，如何去理解“女人是男人的未来”？不是男人去装扮出女人的样子，也不是女人去男性化，更不是鼓吹某种形式的双重性症，而是男性和女性彼此生成对方，不再被世俗眼光所局限、不再纠结于社会性别分工，不再置身于主流男性的叙事逻辑，而是朝向一种敞开，正如拉康所说的，“女人是‘一切无’”，是自由。

撰文：嘚嘚

*排片及购票信息即将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