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獐子岛潮起潮落:消失的扇贝与离开的岛民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实习生 肖淼
2019-12-05 15:1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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獐子岛海底的扇贝,大概永远无法知晓自己在世人的猜测中,有多少种死法。

集团公司说它们“遭遇了冷水团”“饿死”“不知为何而死”,有着丰富养殖经验的公司员工猜测它们“被淤泥呛死”“咬合死干贝壳,贝柱受伤而死”,参与买苗、捕捞的员工说它们“被冤死”。

当股东们痛心疾首、网民们像看笑话一样围观獐子岛公司时,獐子岛老百姓已经对这个本土上市公司是否盈利失去兴趣。

距大陆最近点31海里的獐子岛,曾经闪耀得像海市蜃楼,人们听闻那里是“海上大寨”“鲍鱼之乡”,后来又诞生明星企业——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整个海岛生机勃勃,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也争相落户。

在獐子岛繁盛的2001年,时任辽宁省政府主要负责人来岛视察时题字——“獐子岛前途无量”。经历了一次次风波,如今岛民戏谑把“量”改称成了“亮”。

獐子岛东獐子渔港。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海底银行”

东西长6公里,南北宽1.47公里,海岸线长25.8公里,面积8.94平方公里——獐子岛是獐子岛镇最大的岛,除此之外,还有大耗子岛、小耗子岛、褡裢岛等13个岛。

獐子岛镇地图。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翻拍

靠海吃海。獐子岛的岛民世代向海求生,捕鱼网虾。直到1958年,獐子岛试养海带成功,接着做贝类养殖,开始规模化的海水养殖。

上世纪80年代,是獐子岛发展的关键节点。起初,公司由主要养殖贻贝、栉孔扇贝转向美国海湾扇贝和日本虾夷扇贝养殖——后者是扇贝中个体最大,市场价值较高的一种。到1988年至1989年,獐子岛在107亩海域底播增殖虾夷扇贝取得成功。也是在这一时期,獐子岛公司成为国内经营远洋捕捞船队规模最大的集体企业。

渔港边的贝类加工中心。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1988年,王凤和丈夫从黑龙江迁来海岛成为养殖工人,1989年,她一个人的年工资就有1900元,1990年,涨到了4500元。同时期,周边县城的公务员,初始工资也不过一个月七八十块。

钱多,工人们劲头足,公司效益也好。王凤凌晨3点多就出门,到了海边天才放亮,晚上回家时天已经黑了。那些年她觉得亏欠儿子,有一次晚上12点才回家,看见十一岁的儿子趴在凉炕上睡着了,身旁放着凉水泡的方便面。

1989年,内蒙古人王峰跟着老乡来到獐子岛打工,后来因为技术过硬,通过人才引进落户。那时候老乡们都想来,通过王峰介绍来的大概有五六百人。

他印象里,一直到1998年左右,每年大年初五六,家里三间房,炕上睡十多个人,地上也至少睡十二三个人。

外地打工者在港口补养殖扇贝苗的网。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外迁户想来海岛赚钱,海岛也需要外来户——岛上男人少,海难死了许多人,急需出海干活的劳动力。

老家在辽宁皮口镇的李俊来到獐子岛后,岛上的干部动员他落户,他琢磨了好一阵:如果落户来岛,意味着放弃老家的土地,但不落户,收入会打折扣,孩子上学还要额外收费。

那时,海岛的孩子们可以从幼儿园免费上到初中毕业,升入高中还有补助。

岛上生活环境也很诱人,张军记得,1987年岛上建了气派的大剧场,每天都有电影,甚至通宵放,票卖得火爆。

1990年,獐子岛虾夷扇贝底播面积首次突破1万亩,投苗量突破5000万枚。两年后,大连獐子岛渔业总公司撤销,取而代之的是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和渔业集团公司,法定代表人是后来主导獐子岛命运二十多年的吴厚刚。

今年55岁的吴厚刚是獐子岛镇大耗子村人,他18岁进入獐子岛镇修造船厂当会计,后来从财务科长,一路做到镇渔业总公司财务办总会计、副主任、集团公司财务部副经理、经理。

1995年吴厚刚担任獐子岛镇副镇长,第二年升任党委副书记、镇长兼獐子岛渔业集团公司总经理。

曾任镇政府领导的吴厚刚(一排右三)。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翻拍

也是在1995年,獐子岛公司虾夷扇贝底播海域面积首次突破5万亩。那年,岛民刘琴开始养起面包车,跑一趟2元,一天轻松能赚三四百块。

就像搭上一艘极速前进的快艇,仅两年时间,獐子岛公司底播虾夷扇贝的规模就翻了一番,突破10万亩。

1998年3月,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公司改制,设立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有限公司,吴厚刚在次年成为集团董事长。

水涨船高,獐子岛的户口越来越金贵。除了对大专以上文凭、技术和科技人员、投资业主开通绿色通道外,其他申请落户的每人要交纳6000元增容费。外来户王猛的儿子1997年遇海难身亡,才为他们一家人换来了海岛户口。

到2000年,獐子岛全镇海水增养殖产值17388万元,其中虾夷扇贝收入14481万元。

虾夷扇贝成为獐子岛的“海底银行”,也开启了公司的“辉煌十年”:先是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之后在深交所挂牌上市,接着在水深30米以上海域底播虾夷扇贝。

新闻发布会(2001.3.18),吴厚刚(右一)致辞。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翻拍

2007年至2009年间,长海县传统浮筏扇贝养殖遭遇大规模死亡严重减产,獐子岛的底播虾夷扇贝增殖却毫发无损。朝着“海洋牧场”的目标,它在向深海扩张,再扩张。

这黄金十年给岛民王晨留下深刻印象:捡扇贝的“海碰子”(潜水捕捞人员)赚了钱,也乐意消费,吃饭喝酒唱KTV,夜晚的獐子岛热闹非凡。

养船钓海螺的岛民也赚得盆满钵满。石玮从1999年开始养船钓海螺,办了海螺采捕证。他说,2007年,所有的钓海螺船都归属于公司管理,海螺也由公司照单回收。熨熨帖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獐子岛的街道。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情况从2010年开始发生变化。

2010年10月,獐子岛镇人民政府下发文件,通知收购獐子岛镇沿岸小型渔船。收购总价格由单船船网工具价值和船主生活补助金两部分组成。船网工具价值采取资产评估办法确定,船主生活补助金采取共同协商办法确定,与船主签订《收购渔船协议书》后,收回船网工具及渔船证件,并安置就业。

购船价格高于市场价,2011年,船主们与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渔船买卖合同》。合同规定:卖方将渔船出售给买方后,不得另购渔船在獐子岛渔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确权海域从事与出售渔船相同或相近似的海上业务,否则视为卖方违约。买方有权要求卖方支付相当于本合同约定购船款50%的违约金。

这在当时是稳当的买卖。毕竟船主们谁也不会想到,风光无二的獐子岛未来会有什么变数。

2012年10月11日,“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改名为“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吴厚刚是第五大股东,持股4.12%。

这一年开始,虾夷扇贝亩产降低,獐子岛公司开始控制底播海域规模,底播面积逐年减少。

减产的背后,危机隐隐浮现,几年后接连爆发。

危机浮现

公司的扇贝苗采购出了问题。

獐子岛虽然拥有自己的苗种基地,但虾夷扇贝苗种仍需要采购,才能满足底播养殖的数量需求。獐子岛公司的董秘孙福君曾在接受腾讯财经采访时表示,2011年,公司80%到90%的苗种通过采购而来。

负责采购的职位成为獐子岛集团的“肥差”,当年的扇贝苗很多从附近的海洋岛收购。“天眼查”的信息显示,吴厚刚的弟弟吴厚记在2010年8月至2012年11月,担任獐子岛集团海洋岛分公司负责人。

据腾讯财经报道,2012年3月,獐子岛内部人士举报,称有员工在虾夷扇贝苗种收购过程中收受贿赂。被举报对象正是吴厚记。随后,吴厚记被公司内部处理,他手下的工作人员被判入狱。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该工作人员因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后被减刑半年。

刘晨是海洋岛居民,他告诉澎湃新闻,海洋岛当年卖苗时,往里面掺石头沙子是公开的秘密。

2012年,员工徐刚参与收苗,他是公司三十多年的老员工,当时怀疑收的苗有问题,“收了二十多亿,一船就一亿。”他解释说,一斤大概100至120个苗,这么多苗的重量,船根本无法承受。

怪事接二连三。2014年10月30日晚间,獐子岛公司发布公告:因北黄海遭到几十年一遇异常的冷水团,公司在2011年和部分2012年播撒的100多万亩即将进入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

虾夷扇贝底播生长至商品规格的养成期大概是17-20个月,播苗后到第三个年头才能收获,进入轮播轮捕。

獐子岛渔港港口堆着当天拉上来的死扇贝壳。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那年船员老陈参与海上拉网。他告诉记者,那些扇贝是“冤死的”。獐子岛对外公布的海区,已经提前采捕,采捕完了说是受灾,“去拉一年七八个月(还没长好)的贝。”

一位多年从事海洋环境研究的业内人士认为,冷水团的说法站不住脚。目前能够养殖虾夷扇贝的主要是长山群岛和庙岛群岛,正因为两地有冷水团。如果没有的话,虾夷扇贝很难度过夏季。

虾夷扇贝底播增殖对温度要求很高,要在夏季水温不高于26℃,以及23℃持续时间补偿的枯潮水深15—60米(其中20—30米最佳)的海区。

海洋岛临近獐子岛,同属于长山群岛。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长山群岛始终处于冷水团区域范围,如果獐子岛受灾,临近的海洋岛不会完好。

“冷水团事件”对岛民的影响显而易见,2014年后,他们不再发股钱了。岛民向澎湃新闻出示股钱和生活补助专有存折,2006年公司上市,从2008年6月起,岛民第一次收到股钱300元,第二年700元,随后的几年分别是1000元、1600元、1920元、1440元,2014年发放了1440元,这是最后一次。

除了股钱,从2011年起,岛民们在每年年初会收到生活补贴,“冷水团”之前每年2000元,之后的两年变为1000元,2017年2018年两年恢复到2000元,2019年没有发钱。

岛民的股钱和生活补贴专用存折。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2018年1月,獐子岛公司宣称,发现部分海域的底播虾夷扇贝存货异常,而后在公司年报中解释2017年巨亏的原因是,海洋灾害导致饵料短缺,扇贝饿死。

接下来又有第三次第四次。2019年一季报,獐子岛公司称受到海洋灾害影响,公司养殖产品产量下降,公司净利润亏损4314万元。

7月9日,中国证监会对獐子岛开出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称獐子岛因涉嫌财务造假、报告及公告虚假记载、未及时披露信息等,拟对獐子岛公司及其董事长吴厚刚等24人作出行政处罚并采取市场禁入措施。其中,对吴厚刚给予警告,处以30万元罚款,并采取终身市场禁入措施。对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给予警告,并处以 60 万元罚款。

2019年11月11日晚,獐子岛发布公告称扇贝亩产暴减90%,公司初步判断构成重大存货减值风险。

五天后,獐子岛集团组织媒体记者们与大连市农业农村局的专家,出海到獐子岛扇贝受灾区域抽检查看扇贝受灾情况。

獐子岛客运船。从海岛到大陆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图 于亚妮

徐刚告诉澎湃新闻,判断公司是否造假,首先要确定专家验证的地方,前几天是否拉过网,是否是这两年都没动过的地方。海上有精确的导航,可以定位经纬度,应当去调查捞捕记录。

拉着专家的船打捞上来很多死的扇贝。徐刚提醒说,不排除掺杂死了多年的扇贝。从扇贝壳的大小,能判定死的扇贝是否是同一时期投放的。他分析,扇贝死亡的原因之一或是海底被拉网破坏了。拉扇贝的网是铁链子,下面有锯齿,在海底反复拖来拖去,把海底沉淀物形成的硬底破坏掉,泥土因此变松,变成稀泥。“(扇贝)它也没有腿,也挣脱不动,卧里去之后,容易被呛死。”

在徐刚看来,獐子岛公司的管理出了问题。他举例说,2018年,公司12亿扇贝苗全部绝收,虽然和当年气温有关系,但如果让有经验的人来管理,至少能抢救出一些。

前述从事海洋环境研究的业内人士也提到,扇贝喜欢水清的区域,适宜生长的环境是以岩礁底为主的靠近海岛区域。而目前獐子岛集团公司底播的区域已远超其最适宜生长的区域。

他认为,獐子岛的“海洋牧场”,实际上是高密度养殖模式,人为地加大某一个养殖品种的密度,必然会产生病害。它也打破了海洋的食物链,时间长了一定会出现损失。

虾夷扇贝原产于日本,前述业内人士认为,日本的行业制度值得学习:一个海域能养殖什么品种,每年养多少量,都是由渔业组织来控制,不会因为一个品种今年赚钱,明年就暴增。

面对外界的种种疑问,獐子岛公司回应深交所关注函称,公司采捕网具与国际、行业惯例一致。2015 年8月份,公司开展底拖网对增殖区生态环境的影响分析,对拖网以后增殖区底层水质和底质变化进行调查,结果表明:拖网后搅动导致底层底质悬浮、沉淀造成波浪状地形。拖网后半年,受底层海流影响,底层底质恢复成未采捕前平坦状态。

至于多次出现的扇贝死亡,獐子岛公司负责人吴厚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扇贝养殖死亡现象,甚至大规模死亡在国内外都有发生,是“自然现象”。他称,希望外界支持他们闯荡探索,造成损失后“容忍”并鼓励他们“继续尝试”。

离开海岛

岛民们选择不再容忍。

2011年把船卖给獐子岛公司的船主们,没有拿到生活补助。他们只能自寻出路,重操旧业买船、办海螺采补证、钓海螺。

石玮说,他的渔船马力小,如果超出5海里,遇到大的风浪就可能有危险,可这些年公司海域面积不断扩大,远远超出5海里。

这些年,他和几十户岛民在獐子岛公司的确权海域“偷海螺”为生,“也不能说是偷”,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本来就是獐子岛村民的海……”

“偷海螺”有风险,轻则海螺和笼具被没收,重则被拘留,被处以几千上万的罚款,有的渔民船还被吊走。

公开资料显示,獐子岛公司曾经起诉了几位船主,要求船主支付违约金。一审法院和二审法院在“船舶买卖合同中的违约条款是否有效”上有分歧。

但两级法院都没有支持獐子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让船主支付违约金的诉求,法院认为,獐子岛集团未能提供证据,证明岛民另购同类型渔船在案涉海域进行捕捞的行为给獐子岛集团造成的合同履行上的实际损失,也就没有计算违约金的基础,其支付违约金的主张不应得到支持。

即便法院没有判定船主们交违约金,困境中的船主也没有联合起来,追要此前承诺的生活补助金。有人顾虑请律师的钱,有人不想得罪集团公司。为了避免继续和公司起冲突,他们想成立海螺组合,回归此前和公司合作的方式。没谈妥,只能在夹缝里继续求生。

这两年,岛上卖菜的、养鸡的人家也多了起来。岛民们说,不让养鸡鸭猪是写在民约里的,怕污染海岛环境,谁养就扣股钱和生活补贴。这两年分不到钱了,他们才把“土政策”摆到一边。

下雨大风天清晨,岛民依然在街头卖菜。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2019年11月24日清晨,獐子岛下起了雨,海风7到8级,巨浪翻滚。 人们把头深深埋进棉袄的帽子里,眯着眼睛,艰难前行。很少有人打伞,伞骨一瞬间就会被吹断。

獐子岛镇中心的沙包子社区,街中心一角,几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包着头巾,裹着几层棉衣,在风雨中默守摊位,有的已经70多岁了。摊位上是用塑料袋包好的菜,没有成堆的,一棵花菜、两三根萝卜、一小袋西红柿,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这些菜卖不上价钱,她们指望行人能买走盆里的香螺、海蛎子肉,这是前一天“放海”时,冒雨赶海的成果。

岛民们说,前些年不允许赶海,违规会被“威胁”取消股钱。2014年后没了股钱,这两年才开始一个月放海六天,即便遇上大雨大风,女人们也穿着雨衣去讨生活。

东獐码头,下午有拉扇贝的船回来,船把死的扇贝壳倒在岸边,老汉王贵守在那里,等着去捡点没死的拿回家吃。他曾经在海上干了很多年海员,如今在海岛捡瓶子。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岛上出现捡破烂的,也是这几年的光景。

港口有巡逻看海的人,也有来死扇贝堆里捡活扇贝的岛民。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海岛小伙刘浩今年31岁,他在岛上开了个海参店,担心自己娶不到媳妇儿,“海岛上的小棍宁(女孩子)都到外地去了。”他的同学孙强有女朋友,得意得亏自己下手早,盯准了自己的同学。海岛上只有一所初中,大多数孩子都是从那儿毕业的。

11月的海岛,下午4点半左右天就黑了,街上除了来往的出租车,很少能看见行人。再晚一点,到了家家户户点灯做饭的时间,很多居民楼还是黑的。2001年,这里还有18000多岛民,这两年,村民们说只剩五六千人了。

天黑后,岛上街头很安静,零星亮着几家店铺。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也是这个月,外迁户被通知要补交自1956年至落户为止的“公共积累”,根据《长海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印发关于长海县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界定的指导意见的通知》,1983年1月1日至2003年3月1日之间将户口迁移至本村居住的农户,要缴纳从1956年到落户獐子岛镇的时间为止,最少27年,每年711元的“公共积累”。镇上要缴纳这笔钱的人数在600人左右。

有的外来户们退休后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块的工资,这次需要补交几万块。

李俊记得,刚来海岛时被人看不起,本岛人叫他们“辽国”,现在这笔钱不交,好像又要变成“二等公民”了。要退也没有退处,老家他们回不去,地早被收走了。

外迁户为补交“公共积累”一事,多次到镇政府要说法。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11月20日,獐子岛公司发布公告称:“自 2020 年始,底播虾夷扇贝由规模发展阶段向中试探索阶段调整,以优化适合本地生态系统条件的虾夷扇贝新技术、新良种、新模式,每年中试虾夷扇贝约 10 万亩,基本关闭底播虾夷扇贝增养殖风险。同时,探索海参等增殖品种以资源养护为主的模式,提升海参的资源可持续能力和品牌运营能力。”

曾经梦幻般的獐子岛不复存在,深陷舆论漩涡里的它像一个谜团,没人说得清扇贝为何死亡,公司为何变成如今的模样。

岛上居民王洋说,岛里已经没有他们生存的依托了,他的子女都已经离开海岛,“有点文化在外面能站住脚的年轻人没有回来的。”

年轻人离开海岛,岛上多见的是老年人。 澎湃新闻记者 于亚妮 图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责任编辑:黄芳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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