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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疫一线的女医生:陌上花已开,可否缓缓归?

2020-03-11 19:0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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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并文 | 刘心惠

二月七日下午四点郭姝带领她的第三梯队进入隔离区,正是是疫情的爆发期,整个黑龙江的疫情状况不容乐观。齐齐哈尔市五日病例突增,市第七传染病医院是此次疫情定点医院之一,郭姝是第七医院中医科主任,第三梯队队长。

有记者微信采访她今天给丈夫打电话了没有,说了什么,郭姝如实说没打电话,没说什么。记者不断地启发她,甚至希望当场连线她的丈夫崔春雷,郭姝果断拒绝,她这个人有时候有那么点轴。此时的她必须先静下心来,迎接不可知的一切,不受任何干扰。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他的丈夫在微信朋友圈留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郭姝

郭姝接诊的十七个病例,有两位比较重的患者。第七医院是专科医院,没有ICU,没有负压室,郭姝果断地向院领导打报告,及时启动CT。

其中一位男性患者鲁某三十二岁,户籍哈尔滨,是一名销售。一月二十二日至二十八日,多次往返于哈尔滨与齐齐哈尔之间。有糖尿病史,血糖控制的特别不好,最高峰值达到三十左右,特别胖有一百九十多斤。

针对这次疫情,有基础病,糖尿病,免疫力低下者,易感人群更容易发病,也更危险。

郭姝刚接手的时候,上一个梯队的队长特意谈了这个病人的状况。他不说话,不吃饭,这个人也不动,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他不是不能动,可他就是不动。你让他把手伸出来他也能伸出,你跟他说话他不回应,看他的眼神应该也能听懂,但就是不说话,不搭理你。

开始时大家都以为这个病人是害怕了内心惊恐,对生活失去信心了,精神有点问题了,为此专门为他请了心理科专家,但没什么疗效。

糖尿病人不吃饭,就没有办法打胰岛素。也容易造成低血糖,那对病人将是非常危险的。市领导和医院领导对病人的死亡是非常敏感的,作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也是难以面对的。

郭姝连线了病人在哈尔滨的姐姐,他的姐姐在过年时的家庭聚会上也被他感染发热了,万幸的是症状比较轻。

他的姐姐说在这半年他基本上不跟家里人主动联络了,平常他也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不联系人,没有朋友,当然工作上没有问题。

因为女朋友这件事情上,对他大概造成了不小的挫折与困扰,有些抑郁倾向。

郭姝找他聊天,但他睁着眼睛看着她,像徐庶进了曹营。郭姝敏感地感觉他思维应该有的,中间喂了他一次水,郭姝拿着瓶子,给他插上输液管。他用手拿着输液管喝,郭姝告诉他别喝太多了,他的手马上松开了。肢体语言也是有效的交流,这是一次不小的进步。等中午郭姝查完房,护士兴冲冲地来报告他吃饭了,这是更大的进步。据说吃的还不少。护士喂他就吃,不喂就不吃。

大家都很高兴,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感觉交流还是有效果的。在他住院的第三天吃东西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作为一名中医科大夫郭姝认为所有的病人第一天的治疗,排在第一位的不是什么药物针剂,而是话疗。主要的作用是建立他们的信心,这有利于病人的康复。

她所有的病人都去聊一遍,以消除他们的恐惧心理,跟他们建立了一种有效联系。其实主要的药物治疗现在已经是程序化的东西了,对每个病人的状况在没上来之前郭姝也已经大致有所了解了。她是中医药舌像国家诊疗项目科研人员之一,她每天都在看他们的舌像图片。

鲁某是糖尿病人,脑代谢有问题,反应淡漠,也是可预见的。但必须有确证,才能对症治疗,毕竟人命关天。

第七医院是专科医院,没有ICU,没有负压室,郭姝果断地向院领导打报告,必须及时启动CT。

因为CT在一楼,患者在五楼。患者不是不能走,但他就是一步不走。郭姝只好请了两位男医生,一位男护士,两位力气大一点的女护士,启用了平车轮椅,把他弄到了一楼CT室。他经过的地方,护士必须立即消毒,以防病毒扩散。

郭姝觉得这些年轻的护士所处的环境比他们这些医生更加危险,更辛苦。刚进隔离趋时,由于医院N95口罩短缺,医院决定只给进隔离病房的医护人员配备,在半隔离区和生活区时只配给普通医用口罩。

为此郭姝打电话给医务科询问配戴两层有无危险,答复:可以。最后郭姝还是不能心安,她是怎么把她们带进来的,也要把她们完好无损地带出隔离区,交给她们的亲人。郭姝再次打电话给院领导,院领导考虑到情况特殊,想办法满足了她的要求。

CT出来结果患者1双肺炎性病变,2脂肪肝,3慢性胆囊炎,4左肾低密度病变,提示肾囊肿。5颅内多发低密度病变,考虑:脑炎可能性大,其它不除外。6颈椎骨质增生,7腰椎骨质增生。

专家会诊:病毒性脑炎,立即转院。这名患者两天后在齐齐哈尔第一医院死亡。

关某二十三岁,媒体人,现居武汉。一月十九日发病,一月二十日返回齐齐哈尔富拉尔基,一月二十三日到医院院第一附属医院就诊,被隔离收治,后转到第七医院。

期间关某活动频繁,烧烤,洗浴,超市,同学朋友各种聚会,朋友圈各种炫。最后被网络攻击,有人爆口粗让他滚回武汉,别再祸害人了。

他的母亲和母亲的一位女性朋友被感染。

有八十四名密切接触者,分别是富拉尔基五十人,建华区十二人,龙沙区七人,梅里斯区七人,龙江县两人,昂昂溪区两人,甘南县两人,克山县一人,铁锋区一人。

因为富拉尔基区在五号突然宣布封城,这是我和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的。刚刚立春,冷空气还没有撤退,道路两旁的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又被另一场大雪覆盖了。恐慌在蔓延,人们涌入超市。传言小的超市明天会被关闭,公交车已停运,私家车停止上路,大的超市太远了。需要通行证,扫码。

我出去抢了三十块钱鸡蛋,两棵大白菜,我感觉白菜有些冻了,想挑棵好一点的,老板娘说还挑什么呀,就剩这么几棵了,再不买叶子都没了。只好随便拿起两棵,花了三十四块钱,历史最高价,三块钱一斤。我看见一些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茫然不知抢点什么好。回来时看见一位邻居,问在哪里买的鸡蛋,我说已经没有了。有一家小超市货架子上只剩下瓶瓶罐罐的饮料,和不多的方便面了。

关某情绪低落,在郭姝接诊的病人当中已经先后有六名病人治愈出院。关某的病毒量并不严重,考虑到他是武汉输入性第一代病毒,所以病毒量有一定的不稳定性。还有他有心病,也会影响疗效。

在查房时,郭姝问他你发不发烧,吃了药有没有好转迹象,或者加重,有没有不舒服,他说什么都好大夫你就治吧,没有问题。

他态度很好,但就是感觉他不配合,郭姝没办法知道他的真实状态。中医跟西医的区别是要辨证施治,全身调治,而不是针对某一病灶。有些药要加,有些药需要减。

中医望闻问切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最后才能落实到药剂。

郭姝给病人减掉了一些副反应大的西药,针对病人的个体状况增加了一些中药。病人的普遍反应很不错,腹泻恶心咳嗽的症状消失,甚至因为疫情有一些失眠症状的人间接的受益,能睡个好觉了。

关某手中有手机,网络上的攻击对他不会没有影响。郭姝劝病人不看或者少看,尽量看一些正能量的信息。

自从进入隔离区,郭姝不上网,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因为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凡胎肉身,跟别人没有任何区别,她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态一点不受影响。同时他也劝告身边的医务人员不要看。

进隔离区第一天李文亮医生离世,朋友圈铺天盖地的信息不断地碾压。还有什么医护人员的防护装备被领导转卖,中饱私囊,医护人员在没有采取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冲上一线。

这些负面消息,不可能不影响医护人员的心情,在中医看来心情不舒,会直接影响免疫力,更容易感染病毒。

自己的身体没有保证,又怎么有体能去诊疗他人呢。

郭姝觉得关某对疫情不够重视,发热了还到处跑,有错是必然的。但也该对他有所谅解,毕竟太年轻了,对医学一窍不通。况且他是年前一周返回的。那时候包括武汉在内整个国家对疫情的认知是有误差的。

松嫩平原地处寒带,地势高,一马平川,很少有什么自然灾害发生,尤其富拉尔基地理环境优越,处于当地龙脊的位置上。龙头在哈伯岱,龙尾在龙江一带。土地肥沃,水源充沛,除了冷,真的是风水宝地。

包括二零零三年的非典,没有一例病例发生。人们的防范意识很淡薄,尤其临近春节最后两天,大型超市人气爆棚,人挨着人人挤人。国泰民安,喜气洋溢,多数人都没有戴口罩。

几次聊下来,关某竖起大拇指说:“谢谢姐姐”。

二月十三日晚间,明天就要交接出隔离区了,还好没有出什么差错,一切还算平顺。郭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平了,她准备把这一周的工作做一下简单梳理。

晚上九点多,院长突然长通知又有一名患者即将入院,让马上做好准备。刚刚缓和的心态又立刻绷紧了。

每进入一名患者,不是郭姝自己,也不是她所带领的整个医护团队,还有齐齐哈尔市第七医院,抗击新冠病毒应急指挥部,随时处理隔离区生活区以及门诊和突发事件,协调医院各个部门工作,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待命,而此时全院都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

将近一点钟的时候,患者来了,是一名四十九岁的女性周某,来自圣水湖养老院。该患者曾经在齐齐哈尔某大学图书馆工作,后调入哈尔滨某大学图书馆。二零一三年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父母年龄大了照顾不了她了,只好把她送回齐齐哈尔,在齐齐哈尔她有两位妹妹,二零一八年住进了养老院。

该患者患有多种疾病,甲亢,糖尿病,心脏病,失眠,脑卒中,三十多年的精神病史。

门诊大夫在登记时例常询问:你什么时候发的病,回答我不知道,在哪里得的,还是回答我不知道。大夫又问,你是怎么去看的病,我不知道养老所的人带我去的。

大夫硬着头皮接着问:你吃了什么药。她回答:不知道,他们让我吃什么药我就吃什么药。

郭姝说一般见到患者她都会问: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生病.一问三不知,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

该患者除了神态淡漠滞纳,大半夜到了陌生环境还有些紧张茫然。实在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郭姝只好连线她的妹妹。

患者的妹妹握住电话一直把她姐姐这些年得的病统统说了个遍,这其中到哪里看的病,吃了什么药。从她姐姐十六岁得了精神病开始,事无巨细地说了个遍。患者的妹妹或许有些 紧张吧,答非所问不按你的思路来,或者觉得把病情都交代清楚了,更有利于医生看诊。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医生的时间多么宝贵,郭姝的内心是焦灼的,不得不一遍一遍地提醒把她拉回到正轨,你只要回答这次你姐姐什么时候发病,去了那里看病,都接触了什么人就好。

患者的妹妹却一直在埋怨是养老院耽误她姐姐的病情,而她姐姐什么时候发病她却一无所知。平常也不是每天都去养老院看姐姐,一个礼拜只去看一次而已。她姐姐发病期间她正在海南旅游,对所发生的一切也并不知情。

郭姝接下来连线养老院人员,了解到二月五和七号号,患者因为心衰在养老院负责人陪同下,搭乘出租车到市第一医院北院就诊,后乘私家车返回养老院。

二月十一日,患者妹妹从海南返回齐市,到养老院陪护。

二月十二日,患者出现胸闷气短症状,乘120救护车到附属三院就诊并隔离治疗。

给患者消毒换衣服问诊,上监控仪吸氧用上药,期间还喂食一次,患者血糖高,一天没有进食,担心血糖出现异常。

等一切忙完了,已经凌晨三点钟了,郭姝赶紧把自己全身处理了一遍,稀里糊涂地睡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期间不断地有护士来问,主任这个病人需要用什么药,那个病人血吸浓度多少,需要吸氧多少。六点钟醒来,新的一天工作又紧张的开始了。

六点钟必须把患者的血和CT做出来,CT是从脑袋开始一直做下来。抽血,查空腹血糖,胰岛素,糖化血红蛋白,肝肾功能,脑电图等,还要做甲亢,脑CT肺CT,所有的做下来,用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会诊完大吃一惊,大白肺,这是专业术语,说明患者肺子的改变非常明显,重症。拿到楼下专家会诊以后,得到的结论是:危重症。

这个病人呼吸还算平稳,吸上氧气,现在的状况是属于危重的边缘,还没到最厉害的时候。

下午四点多交接班,陪着新任梯队长查房介绍每个病人的状况,郭姝一周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郭姝没有敢回到自己的家,她的婆婆七十多岁了,女儿正在上初三,关键的时候,虽然自己觉得没有问题,但还是怕有意外,也怕女儿的老师同学知道她从隔离病房出来没有隔离,怕女儿被嫌弃不让女儿上学。郭姝认为这个也可以理解,你刚从隔离病房出来,谁不害怕呢。

女儿毕竟年纪尚小,对危险的预判不足,只是盼着妈妈早点回家。对于这次武汉爆发新型冠状病毒,知道妈妈要去一线,经常去网上搜索,不明白的地方会来问她这个妈妈。郭姝也会直接给女儿讲解,像对待一个成年人一样,有时候还讲得比较专业。

平常也会有意识地灌输一些医护知识,女儿对此也很感兴趣。比如她会细心地问处理伤口是从里往外上药,还是从外往里。现在在学校她已经可以处理一些小的意外伤了,已然是一个小护士了。

郭姝和另一位同事去了亲戚家的一处空房子隔离。同事这次和她是一个区队的,关系特别好,女儿也和自己的女儿在一个班。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医生,在另一家医院上班。

回到住处重新消毒洗漱,换上了居家衣服。同事的婆婆送来了饺子,丈夫送来了饭菜。终于可以放松地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饭。

吃饱了饭九点半了,正准备喝点水,美美地睡上一觉,她太缺觉了。

水还没有喝到,院长亲自又打来电话了,说经过一天临床观察和专家会诊,最终决定患者必须马上转院。

说你必须亲自去一趟,因为你熟悉她的病症。因为这个病人已经到了危重症病人的边缘。一天的临床观查症状发展的非常快,时间延误不得。路上要经过四五个小时,需要一位更熟知她病情的人跟着去,才能保证安全一些。

郭姝一天只睡了两个点觉,她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穿上衣服,离开温暖的房间。冷空气一吹郭姝打了个寒颤,经过小区出口,志愿者们站在寒风中,街道空旷。她们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人吧,郭姝想。现在不知还有多少正在工作着的医务工作者们,彻夜未眠,都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一方平安吧。

院长特意给郭姝弄了一套高端的防护服,因为去ICU重症中心的路上要经过六个多小时,坐上负压120,空间狭窄,空气不流通,危险系数增大。

告诉120随行护士给患者上了监控,吸上氧。郭姝表面上平静,内心还是有所紧张的。害怕出现各种问题,也害怕会不会挨打。她的个头只有一米五二,九十多斤。因为患者有三十余年的精神病史,万一路途中发病怎么办?

看着患者一直睁着眼睛不睡,郭姝不知道她吃过安眠药了没有。突然觉得周某有些可怜。在这种时候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去往哪里,紧张是必然的。睁大了眼睛,一会说姐姐我的口罩上去了,遮住眼睛了,一会又说姐姐我脚冷,郭姝帮她盖上被子。郭姝明显感觉周某对她有一种依赖,或许因为她刚来的时候不吃饭,自己喂她吃过一次饭吧。郭姝看着她有些心酸,感觉她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了。

她比自己大,叫自己姐姐。郭姝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面对患者,已经把她磨砺的理性多于感性了。但是她叫她姐姐,在这趟黑暗中的旅程中,她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所能依靠的只有她了吧。

郭姝给她整理了口罩,掖了掖被子,尽量安抚她,使她的情绪放松,这样有利于病情。陪着周某说了会话,但是郭姝太困了,就跟她商量说姐姐太困了,小睡一会好不好,她说好。郭姝又告诉她,有不舒服一定喊醒自己。

周某说好。

跟她说了那么多话,可能她只记住了关键的这一句。周某一会一喊姐姐,内容都是一样的,重复的。姐姐我口罩遮住眼睛了,我脚冷。每次还都会说姐姐你说得对,郭姝感觉有一种讨好的意味。

郭姝干脆坐起来,不睡了。她意识到可能周某是害怕,不想让她睡着了。郭姝耐心地跟她话让她不要害怕,周某有些呆滞地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看,眼睛一眨不眨。郭姝低头看了看自己,深更半夜穿成这样,确实有些非人类。

就跟她解释说你看跳舞的人上台之前不是都得化妆么,姐姐这也是化妆,只不过姐姐穿的是工作服。周某放心了,又问她姐姐我们要去哪里?郭姝告诉她,你生病了,要去哈尔滨看病。周某问病好了是不是可以回到哈尔滨的家,不回齐齐哈尔了。郭姝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为了预防她情绪失控,也只好点头应了一声。

她一听就马上高兴了,说再也不想待在养老院了,那里一点也不好,我要回家,我要回哈尔滨,齐齐哈尔太冷了。

她期待地看着郭姝: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就这样,郭姝一路陪着她到了哈尔滨。

下了车,就有医护人员来接。需要走到电梯口,郭姝一手拿着病历,一手搀着周某,周某穿着厚厚的睡衣,大棉鞋,戴着N95口罩。很近的距离,她们走得很慢,走了两三分钟。经过一路颠簸,周某出现了乏氧状态,有些喘,但这时候氧气和监控都在救护车上。

一出电梯口,医护人员已经有四五个人等在那里了,马上围了过来,插管的吸氧的,上监护仪的,脱衣服的,穿衣服的,消毒的,一会带去洗澡的,一会的功夫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太专业了。

周某躺在病床上,又问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么?姐姐你要到哪里去?

交接完了病人,郭姝跟大夫商量想参观一下ICU室,大夫说走的时候跟护士打个招呼。

郭姝完全被震撼到了,舍不得走了,装备太先进了,床头有各种高端监护仪,吸氧机,床尾小桌上有一个大的长条的病历本,病房是开放式的,一个病房有三十多个人,配备专业医护人员有十多位,像一个大型的实验室,一个大厅足有三四百平米。

病人的年纪多数都在四五十岁,并不是外面的人想当然地认为都是年老体弱者。如果能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自己的医务水准一定会得到不少的提升,会救助更多的病人,光想想已经让她激动了。

后来回到家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病呢,那么多的危重病患聚集在一起,她居然舍不得离开。那么多的高级装备放在一起,实在让她开眼了。

郭姝跟着120又连夜往回赶,回到第七医院已经是十五号早晨八点了。郭姝迷迷糊糊的,有些恶心。十个小时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上过一次厕所。感觉是血压低了,只要缺乏睡眠,就会出现这种状况。还有她身上的这套穿了十个小时的高端防护服,也让她胸闷气短。

郭姝做了一个肺部CT,没有什么问题,就回去隔离了。

后来周某的妹妹打来电话,说姐姐的病治好了,还写了感谢信,这倒是让郭姝有些意外。

可能担心姐姐去了哈尔滨,鞭长莫及,不能及时了解姐姐的情况吧。毕竟在这里有郭主任的微信,可以随时沟通。也或者有别的原因,在接周某转院的时候,周某的妹妹说什么也不同意。

郭姝听到隔离病房新任区队长在电话里一再沟通,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全院的医务人员都在围绕着这一个病人转。转走一位病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负压120已经装备好,在楼下候着了。

郭姝有些恼火,特殊时期,一个病人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也不是一个家庭的事情,这关乎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直脾气上来了,郭姝接过电话质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呢?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呢?国家拿出那么多钱,投入大量的人力与物力,这是多大的代价。况且哈尔滨有更好的医疗环境,更好的医生。

接下来患者的妹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要求院方把她姐姐的CT片子转给她,等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郭姝果断对工作人员地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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