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疫情日记

原创 杨帆 语言与安全

两个多月，我从疫情的看客到身临其境，心态几经转折。潦草回顾一下。也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1月23日，听说武汉封城的消息时，我家先生还在从北京飞往伦敦的飞机上。本来想他到了之后，一家人去唐人街看看伦敦新春大游行，据说这是亚洲以外最大规模的春节盛典。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果断取消这个计划。作为经历过北京非典的人，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看着新闻里国内口罩告急，爱国人士到处搜罗口罩发回国，伦敦的各家药店也很快贴出了“No Mask”的小纸条。为了给我家先生返程飞机上做些防护，只能在建材商店买几袋防尘口罩，虽然达不到医用标准，但随风飘来几颗唾沫星子还是能挡住的吧，而且建材商店还能买到护目镜。每次家人回国都要带些红茶咖啡曲奇巧克力，我说这次见人就递上一只口罩，比什么伴手礼都霸气。

1月31日，英国第一次报道确诊病例，后来就慢悠悠地增长。各种长期休眠的微信群都炸了锅，真真假假募捐的，挖内幕的。我倒是觉得求生是人的本能，找能活命的去处无可厚非，只是别嘚瑟，别晒自己吃着退烧药登机，下了飞机还专往人群里钻。

留学生在英国大部分是合租房，学校如果出现病例关闭或隔离，在合租房里真的是危机重重，回国也能让父母安心。至于那些包机往回飞的土豪，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钱的力量。

2月，妹妹有一点儿小咳嗽，我就紧张地预约了两次门诊，没有医生戴口罩，喉咙鼻子耳朵又是听又是看，然后说是普通感冒多喝水。

此时，关于疫情的一切还只存在于新闻里，但华人开的各种学习班已经陆续停课，严格统计国内前来探亲的学员。我起初因为老公早已返京没有上报，后来正视问题，诚实交代，还是造成了一部分家长的恐慌。

2月15日至23日，全英中小学生期中假，见不到雪的英国人执着于滑雪运动，飞往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我校有二十几个孩子组团去了加拿大。假期的最后两天，意大利的情况开始不妙，24日开学，25日才收到学校的邮件说建议意大利返回的孩子回家隔离。于是上了一天学的孩子又回家了。我后来问儿子，他们回家隔离了几天，儿子说，两三天吧。

3月1日，儿子生日趴。班上的孩子人人生日办party，我撑了两年不办，拗不过孩子，今年还是同意办了。为了不跟别人撞档期，去年圣诞前就把邀请信发了出去。邀请20人来了12人，有两个加拿大滑雪回来的因为腹泻说不能来。有中国家长嘲笑我疫情之下办party心真大，是啊，在全国上下歌舞升平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取消这个趴。

3月2日到现在，我以妹妹的小感冒为借口，两周没让她上学。这期间，妹妹班上的妈妈们还在pub里享受mum’s night嗨到半夜；里士满大区的音乐节也热闹十几天了。倒是3月4日接到学校邮件说出现了两例猩红热，说这是一种比较温和的病毒，keep calm and see doctor就行。

3月3日，首相说最佳防疫手段是洗手，洗手时长是两遍生日歌的长度。于是哥哥用英文唱，妹妹用中文唱，越唱越快进到找不到调儿。超市的洗手液开始断货，难道英国人以前都不洗手的么？还好各大超市补货都很及时。可是手纸断货就一直有点儿供不上，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要抢购手纸，但都在抢。

3月6日，为了哥哥升学去参观了一所学校。我跟带我逛校园的学生说我来英国两年了，但把two years口误说成了two days，把那个孩子吓得弹了出去。

3月的各种微信群更热闹了，从国内空运口罩的，包机回国的，交流屯粮经验的，甚至团购血氧仪、病毒检测盒，分分钟要开医院的节奏。

国内复工了。大使馆给爱国人士们写信说，你们找来的防护用品可以自己消化一下，帮帮本地人，就不要往国内运了。

3月12日，在确诊590例的情况下，鲍首相一个发布会，让微信群里的内容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从流行病学，统计学，到文化冲突，社会学，心理学，每天光看各个群的信息，就能攒出一篇论文来。

首相说了，疫情要么控制住，要么群体免疫，会有一部分人“痛失所爱”，但还没到关学校，取消大型活动的时候。这次发言引起了国际关注，首相用“痛失所爱”给了英国民众温柔的一锤，让大家主动重视起来。于是，第二天真的地铁空了，街上没人了，超市抢购倒是又来了一波。

我的理解是，英国政府不敢太大动作一次到位，民生受损的责任他们担不起，惹恼了选民下次选举就歇菜了。只能引导，助推，待到高潮时再说一句“我们应该做点儿什么了”。温水煮青蛙，慢慢加码，最后到停工停学时，民众的反弹也不会太强烈了。

而且政府对老人的照顾还是有的，为了避免老人外出，会给送去生活必需品。据说近期在给老人免费注射普通肺炎疫苗，可能目的是避免他们因普通肺炎进医院雪上加霜？

3月14日，确诊病例破千。我给校长、班主任写信，正式说明直到3月28日复活节假期我的两个孩子都不去上学了。这一天哥哥本要在音乐节上表演，我也发信取消。可惜他练了好久的曲子。

同时，哥哥的足球队发信来说，由于联赛的各方都有球员因疑似症状在自我隔离中，球员不够数，取消复活节前所有比赛。我长舒一口气，劝哥哥放弃钢琴表演容易，劝他放弃球赛可不容易呢，球队主动取消对我来说是好事。但没过一个小时，教练在WhatsApp上说，他找到队内其他小组可以玩友谊赛，参加请报名，瞬间八人报名，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不管了，英国人觉得见上帝得永生，我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

决定全家闭关之后，本想以后的活动场地就是家门口的bushy park了，那里空旷得很，跟零星的遛狗人保持十米以上距离不成问题。没想到一进园子，乌央乌央的人，左躲右闪避无可避，原来这天是周六，遛狗遛娃的全来了。可以想象，如果停工停学，这个园子将每天都是周末的景象。此时我不小心清嗓子的声音有点儿大，旁边一老太惊得摔进了草地。

3月16日，周一，我将有最后一个外出活动，哥哥的眼科复查预约无法取消。先生从北京寄来的一箱口罩收到了，我将第一次戴口罩出街，希望能平安归来，不捎带一丝儿……回家。

居家陪娃学习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妹妹已经上了两次钢琴网课，哥哥的英语网课也准备上了，一切才刚刚开始……

原标题：《英伦疫情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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