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徐州400年，重塑苏北赛江南｜奎河的变迁

奎河，是徐州市主城区的主要排涝河道，也是徐州市区黄河故道以南地区唯一的排水骨干河道，更是徐州老百姓记忆中的家乡河。2019年底徐州市政府投资67亿，开工建设市区奎河水环境综合整治提升工程，让奎河“大变样”！ 

▲奎河综合整治工程效果图

根据史籍记载，奎河原是徐州城东南田野里的一条极其普通的排水沟，河两岸芦苇丛生、河道狭小，是奎山先人为了种植而开挖的。查阅徐州地方志，这条排水沟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当时，陶谦守徐州，为了发展农业，曾任命陈登为典农校尉，陈登因地制宜，利用泗水条件，倡导百姓开渠引水，大兴水利，史书记载“巡土之宜，尽凿溉之利，杭稻丰积”。当时奎山地区已经有人居住，又在泗水之滨，先民为了垦田种植、引水浇田而凿之，诞生了这条排水沟。为何明代要将这条排水沟开凿成泄洪河道呢？

明代开凿：流淌徐州400年

在黄河流经徐州的600多年里，徐州城数次遭受水害。明朝水患更甚。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徐州大水，城内积水难以外泄。河道总督潘季驯奉命莅临徐州治水。

潘季驯治水采取开浚和筑堤两种方法。徐州城西南有座石狗湖，其“地卑下，岁旱可成田，雨潦则南山之水尽汇于此，积久不退。”甚至倒灌城内，加重水患。石狗湖西南有条玉带河，发源于铜山一片山区，即现在汉王乡拔剑泉。潘季驯的策略是，疏浚这条河，成为奎河的导源河，由玉带河流入石狗湖。然后在湖北岸修筑堤坝，并建立节制闸，有限制地向城内放水。洪水进入徐州护城河，再折向城南，然后经奎山下这条排水沟流入濉河，最后泄入洪泽湖。

但是这条排水沟太小，不能承担泄洪重荷，潘季训决定挑浚、拓宽、延长，使之成为一条宽大的泄洪河，他在《河防一览》中说：“创凿魁山支河一道”，“河经魁山故名魁河”，并绘有地图。奎河由此诞生，可知“奎河”地名绘成地图载入史籍是在明代万历年间。因为奎河东临黄河，所以又称支河。奎河的开凿距今已经四百余年。

▲明潘季驯《河防一览》

1987年《铜山县志·奎河》条云：“该河原是徐州城东南的一条排水沟。现奎河发源于汉王乡，经玉带河入云龙湖，过云龙湖后由北泄洪闸经徐州市区，从奎山东侧南流，至十里铺进入三堡乡，于三堡乡赵庄流入安徽省境内，注入濉河下洪泽湖。”这样，连同上下游，奎河全长75公里。

奎河竣工后，起闸放水，顿见成效：“旬之间消泄殆尽，濠水泄出城根，城水泄出旧址。”（《河防一览》）四百年来，奎河一直是徐州排涝泄洪的咽喉，它为徐州城市的护卫和发展是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河道沧桑：变迁与整修

自明代开凿以来，奎河的河道多次变更与整修。

▲“徐州广运仓记”碑现藏于徐州博物馆院内

明代天启四年，黄河又在奎山决口，奎山首当其冲，自然淤塞严重，这是奎河第一次改道。1992年，在奎山附近奎河清污时，于河道下三四米处，发现一块明代广运仓碑。说明潘季训万历十八年开凿的奎河的确在广运仓东侧。

道光、同治年间奎河再次改道。民国版《铜山县志》卷13《山川考》：乾隆二十二年，复浚以泄郡城之水。道光四年知府俞颖达请帑挑挖，自城西南石狗湖涵洞桥下起，至东南铜萧界贾家桥止，共工长一万余丈。升高桥梁13座。河在奎山东，故名。同治五年徐海道李鸿裔捐帑重挑。

▲徐州市区治理奎河纪念碑

这段话，记载清代整修奎河共有三次。后两次，一是“挑挖”、一是“重挑”。清同治《徐州府志》有一段话，说得比较具体：河臣潘季驯挑奎山支河，起苏伯湖入小河，导源云龙山西石狗湖，北出苏堤，经山西麓又北入郡外城。经亚父冢西，东经户部山后，左受郡城积水，又南出土城，经奎山东又东南过伊家桥，左受魏家河水又南至贾家桥入萧县境。

奎河经过亚父冢即今天的土山西，从户部山北改向东流，接受城市积水，然后由“土城”——现在的莲花井一带出城达奎山东。这是同治年间的奎河河道。今天奎河的河道基本上是同治五年所“重挑”的路线。

桨声灯影：清末民初运粮河

奎山脚下的一段奎河，向城里去可达丰储街一带。这段奎河的“桨声灯影”，并非秦淮河的那种灯红酒绿、纨绔粉黛的胭脂景致，而是官差私运、商农云集的市贾气象。

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改道，徐州远离了黄河，远离了灾难。同治年间（1862—1874年），清政府对奎河加以认真地疏浚，拓宽河道，加深河床，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排洪，但是却赋予了奎河运输的能力。睢宁、灵璧、泗洪、泗县以及淮北、皖东一带的运粮船只，经睢河、奎河通航到徐州南关，进行交易。

许多奎山老人回忆起奎河昔日运粮情景时，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风顺时，好多船上高高的帆扯起来，对着风向，迎着太阳，好壮观。更多的时候是拉纤。一条船上有四五个人，一块木板、竹片护在胸前，长长的绳，弓着腰，一步一步费劲地拉着。船上运的是粮食，还有煤炭。”

“奎山地区清代是国家的粮仓，袁桥和丰储街一带，是粮食交易场所，粮栈很多，所以许多运粮船必须从奎山经过，水大时，船可以一直开到丰储街桥头。”

“晚上在奎山歇息过夜的粮船，桅杆、船舱里点着灯，晃晃悠悠。船民上到奎山街里吃饭喝酒，来来往往，很热闹。”

奎河里粮船往来，集市贸易，延续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期，随后，铁路、公路运输发展起来，再加上奎河水道日益细小，粮船的踪影便渐渐消失了。

奎山村：奎河边的苏北水乡

由于奎山地处城郊，奎河从山下绕过，奎山地区的河道变成了进出徐州的黄金水道，使奎山地区“徐州门户”的地位更为突出。奎河的通航给徐州带来了经济的繁荣，而奎山近水楼台先得月，使这块宝地变得繁华起来。

尤其是夏秋之季，雨水丰沛，水位提高，而且夏粮秋粮收获后，需要出售。每天来往船只络绎不绝，有赶早市的，有晚泊的，波光涟漪，帆影恍惚，撸桨击水，渔火流萤，颇有水乡气息。驿路上推车的和赶牲口的，在此休歇喝茶，打听行情的。洪车咿呀，驴骡嘶叫，又是苏北农村风情。水乡气息与苏北风情交相融合，汇成奎山独特的风景线。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交流的物资除了粮、米、盐外，还有茶、油、酒、布匹、陶瓷和日用杂品。奎山地处徐州城郊，南来者这是行船的终点，北往者这里是转运站，水陆两条要道，比肩而行，因此带来了奎山的经济繁荣，一时成为热闹的小江南。

奎山临河有一条名为下街的街道，里把路长，店铺比邻，市肄拥挤。根据老人追忆，街上饭店、酒馆、茶馆、粮行、烟铺，南北杂货铺，甚至医所均有。桥口还有家买煤油的，雇人挑着挑子沿街叫卖。炸馓子的，卖馒头的，钉马掌的，卖瓷碗瓷盘的，担挑剃头的，唱丝弦的，布满街头巷尾。当时没有电灯，全是用煤油灯。当时的 “手电筒”是比较稀罕的，在奎山却常见，夜晚闪烁，时髦得很。

在民国时期，奎河水质很好，鱼虾不少，烹出一些名菜。奎山地区的奇特风土人情，也吸引着诸多文人。民国教育家祁汉云，与友游奎山，并聚宴村中：

逐队寻欢村市中，持螯把盏称豪雄。

酡颜颇嫌灯烛照，半轮明月悬秋空。 

杨世桢《重九偕友游奎山》，描写秋暮放舟奎河的景致：

扁舟已放水中央，树色苍茫送夕阳。

渚淡沙沉鱼漏网，天空云过雁成行。

千林木叶三秋色，两岸菰蒲半亩塘。

驿路萧条馀废垒，何来亭短与亭长？

夕阳林外看归僧，数点微明古寺灯。

野老园浇泉水活，小桥罾挂树枝凭。

万家灯火时将暮，满谷云霞气欲蒸。

此日游行真自在，更无纠葛与牵藤。

▲古徐州八景之奎山塔影

奎山塔影映着日辉，卓姿挺立，时有三五只鸥鸟飞掠而过，留下几声鸣叫。东临黄河故道，古驿凄迷。奎河下街车马川流，门面简陋，布衣短衫，醪酒山蔬；夜幕四垂，河里船来帆往，尚有渔火点点，弥漫着十足淳朴的苏北风情。

丰储街：因奎河流经而兴盛

奎河的通航，不仅繁华奎山一带，主要的是促进了以丰储街为中心的徐州南关商埠区的形成和发展。奎河流经徐州南部最大的农贸交易大街丰储街，从清后期形成集市，成为徐州东南铜山、邳州、睢宁等地由奎河进城的农产品的集散地。

丰储街的形成与发展，与奎河的通航密切相关，相辅相成。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单树模曾著文论述：辛亥革命后，“夏秋季节可以勉强通航的奎河，对南关老商业区的形成和发展，也起着一定的作用。”

徐州的文史学者对此也有一致的评论：“自咸丰五年黄河决口北徙后，徐州一带的黄河河道废弃不能通航，徐州城的对外交通便依赖于城南的一条较小的奎河（亦名支河），因而商业区便逐渐移至南关一带。直至1915年前后，奎河上往来船只频繁，特别是自袁桥至现今建国路桥一段，沿河两岸，千帆云集，以及沿河附近上街、下街、马市街、毓秀街、坝子街等街市盛况，至今七八十岁的老人还都留有深刻的印象。” 

当一条河流与国计民生发生密切关系时，它便有资格创造一段自己的曲折难忘的历史。奎河从明代万历十八年（1590年）挑浚，由一条小排水沟改变面貌后，400多年来作为泄洪河和运粮河，灌溉着田园，运送着船只，有过繁荣，有过歌声，有过秀丽；今天，奎河作为运粮河的历史结束了，但是展现了时代新面貌。

▲奎河综合整治工程效果图

新中国成立后，徐州市政府从1951年开始，在市财政资金比较困难的情况下，拨款数十万元投入奎河疏浚，沿岸全部由土坡改成石坡，添加护栏。八十年代以来，徐州先后开展了4次奎河治理。2018年起，市政府又开始规划奎河整治工作，计划将奎河建成景观亮丽、河净水清、彰显汉韵的综合廊道。

▲奎河综合整治工程效果图

今日，奎河东岸，高岸深谷，河道宽敞，垛口坚固，独特形制，向世人宣告：千百年来危害徐州人民的水患一去不复返了。奎山社区里，依然是店铺林立，人群熙攘。奎山农贸市场、金奎农贸市场、袁桥农贸市场、丰储街农贸市场已经落成，清清的河水，成群的小鱼，垂垂的杨柳，变成了一条观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