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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叛逆期:从房地产业辞职去保护长臂猿需要多大勇气?

2020-10-18 10:0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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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南 中南屋世界公民教育

费云想辞职很久了,但今年才有勇气真的迈出那一步。 原本在深圳某地产公司的她有着不菲的薪水和安逸的生活,可她却并不快乐:“每天都活得很压抑,好像除了房子车子孩子没什么可以想的了。”

▲生活中的费云

让费云最终下定辞职决心的,是年初奶奶的离世。费云的家乡在武汉,新冠疫情突如其来,家中的爷爷奶奶纷纷感染。爷爷得到了医院的收治最终痊愈,可身体一向康健的奶奶却在确诊初期无法得到有效治疗,最终病情恶化而去世。“对我来说,奶奶的去世太突然了。她的身体原本那么好,我们都以为她还会多活很多很多年。生命就是这样,太无常了”。

悲痛之余,奶奶的去世也在提醒着费云:生命苦短,每个人都该去追寻让自己感到快乐和满足的生活。

于是今年八月,费云从公司辞职。告别生活了六年的深圳,来到云南大理。在这里她了加入本地动物保护组织“云山保护”,关注长臂猿的生存状况和森林生态保护。

曾经在深圳的她,加班到凌晨,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人去把所有的灯一盏盏关掉;现在的她在大理,牵着金毛在田地里散步,狗走到哪她也走到哪。费云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人只有一种成功,就是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

不该一直做听话的好孩子

费云从小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当年我出生时,爷爷听到是个女孩,直接摇着头走了”。小时候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被爷爷奶奶重视和喜欢,只知道他们从来不愿意照顾她,也不会给她做爱吃的饭菜。

后来上了小学、初中的费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的“家庭地位”才有了一些改变。爷爷奶奶看到她虽然不是个孙子,却能因为成绩好而给家里长脸,对她的态度也便温和了许多。

这种转变让费云意识到,自己只有符合那些大人的心意,才能被爱和被重视。这种有条件的爱让费云长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敢叛逆,不敢不听话,怕达不到他们的预期,他们就不爱我了。”

可费云在后来的高考中发挥失常,并没能达到理想学校的分数线。选大学时,因为一直对植物和自然感兴趣,她想去读园林管理专业。可这个想法被妈妈一票否决,她最终选择了工程管理专业。因为这个专业就业率高、读完前途好。

虽然学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费云却依然表现出色。本科期间保持着优异的学术成绩,她最终被保送至浙江大学读研。研究生毕业后,她进入房地产行业,来到了深圳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

▲费云生活照

刚刚工作的费云每天都热情高涨,进入了一个新的行业和领域,有太多可以学习的机会和空间。她所在的公司加班很疯狂,有时候连续一个月加班不休息。可这些在当时的费云看来都没什么,对她来说,能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经常加班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办公室,所有人都走了,我就一个人把所有的灯都关了。”这样的热情和干劲,却在被费云身边的环境所消磨。她发现不管是自己的同事,还是比自己资历高、收入高的部门主管,都生活在一种高度的焦虑中。她们明明已经有了体面的生活,却还是不断被更多的欲望驱使。想要买更大的房子,想要让孩子读更好的国际学校,想要让资产再翻几倍……这些让费云害怕:“会不会再过几年,我也是这样?”

此外,费云也发现自己所在的工作岗位无法给自己提供足够的成长空间。不够高效的人事分配方式、无法落到实地的项目、受到销售目标和业绩KPI的重重限制……费云渐渐感觉到自己正在进入一个僵局。在这种僵持中,她可以选择“再忍一下”,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劝说自己放弃对抗的想法;可是,她这次更想选择“冒险一下”,她想跳出已经让她厌倦的城市,已经厌倦的行业。可是,跳出来后,去哪呢?

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的费云,发现很难拥有自己的想法了。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直在掩藏自己的情绪和思考,可等到真正需要它们的时候,费云发现自己很难做出一个决定。

向往了多年的野保,

到底是什么?

费云在思考辞职后做什么时,一个想法蹦了出来:既然一直这么喜欢动物,去做动物保护怎么样?

自小喜欢动物的费云,在2019年初和丈夫一起去了肯尼亚。在非洲大草原上,那些野性生灵自由奔跑的样子深深印在了费云的脑海里。纳库鲁湖边升起的、由无数只火烈鸟组成的粉色云团、浩浩荡荡过河的角马、气定神闲的长颈鹿……费云被自然的美所震撼。

▲在非洲的费云

从肯尼亚回国后,她到处寻找做野生动物保护的组织,想要探索新的职业可能。当了解到中南屋在云南的“人象冲突”野保调研项目时,她毫不犹豫地就报了名。对她来说,这是一个绝佳地了解国内野生动物保护行业的机会,也能够接触到更多相关的人,获取更多信息和建议。

在云南的调研行程很密集。费云跟随导师和团队拜访了深受大象侵扰的村庄、研究大象生物习性的学者、相关的保护组织等等。

▲云南人象冲突调研

“随着调研的不断深入,我逐渐意识到了野生动物保护的复杂性。”在调研前,费云认为避免人象冲突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让人类撤出大象的栖息地。说到底,产生冲突的根本原因,还不是人类占了大象的地盘,大象才不得不反击?

在云南调研期间,费云了解到随着人类对森林的不断开发与利用,越来越多生活在云南西双版纳地区的亚洲象被迫走入村庄与农田觅食以维持生存。久而久之,大象给这些地区带来严重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形成“象灾”。而这又最终激起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大象的仇恨与厌恶,最终出现了伤害大象的事件。

这样看来,似乎人类是加害者。可当费云真正与受到大象侵扰的村民交谈时,她才意识到:“就像这些大象无法离开云南的森林,这些村民也无法为了保护大象而轻易抛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农业生产。” 人和大象的利益僵持着,天平无法倾向任何一方。

对于村民来说,每年的收入本就不多。大象一来,很有可能一年的辛苦劳作都要打水漂。虽然保险公司可以提供一些补偿,但远远不够弥补村民的损失。云南的人象冲突问题,渐渐成为一场两败俱伤的零和博弈。

“想要打破这种困境,就要在当地发展其他产业。”费云想到自己在房地产行业时,工作内容不仅仅是卖房。她更多思考的,反而是如何将地产的发展与城市规划和其他产业结合起来,促进一个更好的产业生态。对于大象保护来说也是一样。赶走人类或是大象都不是完全之策,能够让他们和平共处才是。

在肯尼亚旅行时,费云被当地生态旅游的概念吸引。管理规范的国家公园不仅为动物提供了大量的栖息地,周边社区的居民也因为游客的到来而有了更多收入,从而不会想要去伤害动物。在费云看来,如何把人类和动物放在同一个利益链条上谈保护,是目前国内野生动物保护的重中之重。

▲美丽的非洲稀树草原

带着这些思考,费云下定了决心,在今年8月递交了辞呈。

三十岁的好处在于,

我可以承担叛逆的代价

离开深圳,来到大理,费云深深吸了口气。前几年过的太仔细,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要算计。如今面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和万古长青的树,她有点迷茫,也有点害怕。“不知道辞职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至少知道自己是不想回去过那样的生活了。”

费云在大理的房间采光很好,每一个角落都有认真设计的痕迹。周末的她可以在家里懒散地画画,弹首曲子。目前她的身份是“云山保护”负责媒体传播和运营的实习生,收入不高,只能维持她的基本生计。可她知道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我在为保护中国的1500只长臂猿努力着”。

▲费云和自己的猫儿子

长臂猿是生活在森林中的“旗舰动物”,它们的精神状态、数量等等都可以作为人们了解森林生态的重要参考。虽说保护对象是长臂猿,费云主要打交道的还是人。“在云南调研过大象保护我就意识到,动物保护,说到底还是和人打交道。”多年在地产业积累的与人相处的经验在新的岗位上也算是用得顺手,费云已经心满意足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能接触到很多“有趣”的人。“在深圳时我有一位很尊敬的上司,也是一位女性。和她接触后我才意识到她的压力有多大,家庭和工作的责任让她根本没有过自己生活的时间。”可是在大理,身边的同事都任性又有趣:“我们有个清华毕业的学霸,也是几年前辞职,开着车跑去南美洲自驾一年半,现在来大理保护野生动物,多酷!”接触到更多的人,费云也更加有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勇气。

▲在尼泊尔徒步

辞职前费云去尼泊尔爬了雪山,她把这次徒步之旅称为自己的“30岁成人礼”。在日记里她这样写:“三十而立,是自我人格的独立和自我意识的觉醒,透过自我看世界的视角逐渐明晰。人生的目标与路径若隐若现,冲出迷雾,路便坦坦荡荡地在脚下了。”

▲在尼泊尔尝试滑翔伞

更长远的未来要做什么?是在野保的路上继续探索,还是换一条新的人生赛道?费云也没有想清楚。但她知道,经过这些历练和抉择,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我可以感觉到,未来的那个我在用某种方式召唤现在的我。而抵达未来的唯一方式,就是追寻自己的内心吧。”

原标题:《三十岁的叛逆期:从房地产业辞职去保护长臂猿需要多大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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