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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一年,我逃离广州失败

2021-04-07 19:1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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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脏水 有数青年观察局 收录于话题#青年有故事1个

我要走了,离开广州。

2月底我刚跟房东续了一年的合同,交完了半年的网费,房东就通知我说房子要拆迁,要我搬家。

出于一种人与人交往的契约精神,房东说他还有一处空房子,可以让我搬进去。我实在是懒得找房子了,就同意了房东的提议,可是很可惜,人生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总是往上走。我的新家是在一个没有阳光的城中村里,又潮又湿,对面还住了几个走路摇摇晃晃的老人,每次要花上30分钟倒垃圾的那种摇摇晃晃。

至于我,一个年轻人,虽然倒垃圾只花3分钟,但是每天要加班到凌晨1点,每天在出租车上思考“我为什么要工作”“我的工作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是谁”“我在哪儿”的人生问题,顺便盘算着这次打车的钱月底是不是可以报销,然后回到家,躺在床上闻着下水道里被居委会毒死的蟑螂老鼠的尸体腐烂味入睡,等着明天的闹钟响起。

那段时间我每天躺在潮湿的床上都在克制自己把整个床塞进洗衣机的冲动,有时候我甚至想把自己塞进去搅上几个小时。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洗衣机,我反正是经常看着它发呆,想着它总是这么转啊转的,有点像某种时光机——帮助衣服回到穿脏以前的时刻之类的时光机。

搬进新家几乎耗尽了我一半的心气,而另一半心气我本来就没有。跌到谷底的我也因此放弃了本就摇摇欲坠的爱情,磕了两个星期cp,人稍微清醒点了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当初不就是因为爱情来的广州吗?现在离开广州的障碍已经全部扫清,是时候离开了。

我悟了。

离开广州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把现在这个房子转租出去,我还挺需要这几千块钱押金的,就是那种字面意义上的“挺需要”。

于是我在豆瓣发了帖子,在这篇帖子里这个房子得到了我这一生中对它唯一一次的夸奖,发完过了两个小时,有个人来加我。

对方昵称叫小霸王,他一上来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房,这也是帖子发出后唯一一个没有问东问西,直接愿意来看房的人。

于是这个人,周二晚上,八九点钟,黑咕隆咚地,来我家看房了。

我给小霸王介绍了一下这个房子的大致情况,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意见,但是他说我帖子里写到这个房子有个天台,他想去天台看看。我就领他去了天台,到了天台他递给了我一支烟,说他看到我桌子放的烟了,他说他觉得女生抽烟很酷,我接过了烟,点着,尝试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我说,酷都是别人的,我很快就会戒的,这玩意儿会缓解人的痛苦,我不需要缓解,我要直面,我生下来就带着这个使命,所以我要戒烟。他点了点头,应该是被我的说法折服了,兴许是抽烟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展示“我有那么点故事”的意思,又或者两个抽烟的人总是要说点话。于是我们聊起了天,话题从宇宙到楼下便利店,从马尔克斯到刘慈欣,从鸡怎么做才好吃到鸡有没有权利想去看大海。

聊聊艺术,聊聊宇宙,是我们人类装作有尊严的一种方式,有时候这种不太实用的交流方式会让我们陷入一种也许可以相互理解的错觉。

你看,我们都是这么渺小,这么空洞,这么自以为是。

我们多像一只想去看大海的鸡啊。

最后他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广州,我说广州太潮湿了,我不是个蟑螂,我得往北走。“除了这个呢?”“不知道,我没有太多目的,你呢,你活着有目的吗?我们不都是这么难以捉摸吗?”他不说话了,他递给我第六只烟的时候我拒绝了。我抽烟不过肺,但是抽多了嗓子有点疼,他说那我就请你喝杯奶茶吧!我说也行,正好有点饿了。

喝奶茶的时候我一直在发呆,发呆的具体问题有:这个人还租不租房?离开广州我到底要去哪儿呢?我要不要当着老头老太太的面演示一下3分钟扔垃圾,让他们重新感受一下青春的活力?

后来我听见他敲了敲桌子,我回过神,看到他盯着我,紧接着他问了一个问题,他问我:

“你能不能不走,我想过几天请你吃潮汕火锅。”

我也愣住了,我看着他,过了一分钟,我点了点头,说:“好”。

逃离广州的计划就这么草率地失败了。不是因为涨薪了,不是因为又一次被广州的美食打动了。是因为那种莫名其妙被命运赠予的浪漫。我姑且称之为浪漫吧!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不重要,这个晚上就像搅动的洗衣机,带我回到了对广州充满热情的日子。

故事的结尾我和那个男生也没有在一起,他也没有请我吃潮汕火锅,我还把我的那份奶茶钱转给了他,17.5,我记得很清楚,他没收。但是我也没再动过离开广州的念头。在我家那个打车20块钱就能绕一圈的小城,碰到陌生人的概率都很少,更不要提碰到想请我吃潮汕火锅的陌生人了。回到家我只能陪我妈打麻将,我没有能力靠自己就把生活过得充满惊喜,所以我决定留在一个人多的地方,焦虑着,痛苦着,并无止境地等待另外的惊喜,这是广州真正的魔力。

后来我每次再看到自媒体鼓吹逃离北上广,都会想起这件事,我想,宇宙的中心就是北上广,谁也别想逃。

说到这儿我想起了一个事,我签合同的是那个被拆迁的房子,我的新房子当时好像还没签合同,我压根也不用转租啊!

这也许就是生活吧!

“对你来说,

大城市最吸引你的又是什么呢?”

欢迎在评论区跟我们分享你的故事

策划 | 有数青年观察局

作者 | 脏水

插画 | 胡钟文

原标题:《毕业一年,我逃离广州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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