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被海水吞噬的小镇，将如何自救？

在最近的公开会议上，外滩群岛（Outer Banks）戴尔县县长鲍比·奥滕（Bobby Outten）发布了两则坏消息。常驻居民仅几百人的埃文镇，亟需至少1100万美元防止主干道被海水冲垮。为了帮助支付这笔费用，戴尔县（Dare County）希望提高埃文镇的房产税，在某些情况下，增幅达几乎50%。

北卡罗来纳州正在施工，把12号公路的一段换成3.9公里长的桥梁，因为公路再也不能抵挡住大海的侵袭了。

绝大多数房主对解决道路问题的紧迫性取得了一致意见，但明显不怎么热衷于增税事宜。

房主对县长奥滕提出了各自的看法：哪些人该为保护埃文镇出资呢？联邦政府、州政府、戴尔县的其他地方、游客、以及租房给游客的人。有些房主的意见似乎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应该付款。

奥滕不断回复相同的信息：没有人会来拯救这里，我们只能自救。“我们必须现在采取行动，”奥滕说。

气候变化给小镇埃文带来的风险尤其可怕。毕竟，埃文镇位于大西洋岛链上的一个沙洲上；而大西洋海平面正在无情地上升。如今，镇上的居民面临着一个问题：为了拯救世世代代耐以生存的小镇、居住区和住宅，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随着海平面上升、风暴加剧，美国海岸线各地也开始回响起同样的问题。

上图：县长鲍比·奥滕说：“我们必须现在采取行动。”

下图：大卫·哈拉奇称：“外滩群岛不会永远保持如今的样子。”

大大小小的社区正在尝试给出不同的答案：迈阿密、坦帕市、休斯顿和旧金山等地区的官员通过贷款、提高税收或上调水费，以帮助筹集保护住宅、学校和公路所需的资金。

北卡罗来纳州海岸管理部（North Carolina Division of Coastal Management）的资料显示，外滩群岛适合旅游的沙滩，某些地方正在以每年4.3米以上的速度缩小。外滩群岛沿线其他小镇已经实施了类似于埃文镇正在考虑的增税措施。周一，戴尔县官员将投票决定埃文镇是否采取同样举措。（周一是指当地时间3月15日，本文发表于3月14日，译注。）

此举全然不顾埃文镇的抗争很有可能遭遇的失败。海水涨到最高的时候，埃文镇距离海平面仅几十英尺。而且绝大多数房屋和主干道都滨海。

“根据我对海平面上升科学的研究，如果上升到某一位置，外滩群岛就不会永远保持如今的样子，”大卫·哈拉奇（David Hallac）指出；哈拉奇是北卡罗来纳州东部哈特拉斯角国家海岸（Cape Hatteras National Seashore）等国家公园的负责人，哈特拉斯角包括围绕埃文镇的陆地。“具体什么时候发生尚不明确。”

上图：北卡罗来纳州罗丹特欢迎游客的标牌。

下图：北卡罗来纳州巴克斯顿镇的楼梯，曾经帮助过海滩常客跨过沙丘。

外滩群岛历史悠久。哈特拉斯岛（Hatteras Island）最初是阿尔冈昆（Algonquin）部落成员的定居地，位于号称失落的罗诺克（Roanoke）殖民地遗址附近。几个世纪后，向北几英里的地方，莱特（Wright）兄弟试飞成功了第一驾飞机。

正是容易受到大海伤害的特点（也是如今埃文镇想方设法除掉的威胁），在命运的转折中，帮助外滩群岛转型成旅游圣地，北卡罗来纳州档案与历史部前主管拉里·蒂斯（Larry Tise）指出。

1899 年，一场严重的飓风几乎摧毁了群岛，北卡罗来纳州决定不出资开发此处。后来，土地投机者趁机而入，争购房产，大力宣传不寻常的当地历史，以吸引游客。

如今，埃文镇以旅游业为主。小镇里，T恤店和木桩支撑、摇摇晃晃的雪松宅邸滨海林立。内陆的几个街区，槲树、东方红雪松和杨梅的树荫下，掩映着简朴的老房子，被称之为“村庄”。这就是埃文镇留下的绝大多数常驻居民生活的地方。

上图：埃文镇码头。

下图：遭到破坏的空住宅，位于昔日北卡罗来纳州纳格斯黑德East Seagull大道上。

奥德丽·法罗（Audrey Farrow）的祖母在埃文镇长大。1800年代晚期，法罗的祖母遇到了祖父，当时他搬进镇里当渔民。法罗现年74岁，生活在这片见证过她和她母亲前几辈人成长的土地上。

上周，法罗站在门廊里，向我们娓娓道来一生目睹的埃文镇的变化。度假者和别业买家带来了新的财富，同时也挤出了当地人。

大海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她说，现在海平面距离更近，洪水更常泛滥。如今，风一吹，就可以把海水推到她家所在的小路上，流向自家草坪。

“如果下雨，你就感到自己有座滨水房产，”法罗说。

奥德丽·法罗住在她家世世代代居住的这片土地上。

从任何角度看，埃文镇算总账的时间似乎越来越近了。

过去十年，飓风给12号公路造成了6500万美元的损失。12公路是外滩群岛沿线的双车道公路，与埃文等小镇连接，直通大陆。联邦政府和州政府额外支出了1.55亿美元，把12号公路的一段换成3.9公里长的桥梁，因为公路再也不能抵挡住大海的侵袭了。自从2010年以来，哈特拉斯岛已经启动了5次疏散。

戴尔县官员求助于人工育滩方案。人工育滩涉及从离海岸几英里的海底挖掘沙子，通过管道输送至海岸，再把沙子分层铺放在沙滩上。但这些项目可能会花费上千万美元。戴尔县请求联邦或州政府拨款也无果而终。

戴尔县只得使用当地资金筹集费用，其两大来源是游客税收所得和对本地住宅征收的房产税附加费。2011年，纳格斯黑德（Nags Head）成为了人工育滩方案下外滩群岛第一个铺上新沙滩的小镇。随后其他小镇开始效仿，基蒂霍克（Kitty Hawk）在2017年也有了新海滩。

上图：挖掘机运走了12号公路上的沙子。

下图：栅栏卡住了纳格斯黑德海滩上的沙子。

纳格斯黑德镇长本·卡洪（Ben Cahoon）称，每隔几年花2000万美元重建沙滩比买断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入大海的所有滨海住宅来得划算。

卡洪说，他可以想象再来两到三轮人工育滩，可以为全镇居民赢得20年乃至25年的时间。他说，在此之后，很难猜测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人工育滩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只要你负担得起，”卡洪说，“其他的可选方案太普通了。”

戴尔县称，现在该轮到埃文镇了。埃文镇的沙滩，某些地方正在以每年1.8米以上的速度消失。

埃文镇附近的巴克斯顿镇，2018年铺上了新沙滩，但此后绝大多数沙子已经被冲刷掉了。

今年2月的会议上，奥滕说明了埃文镇的需要。随着沙滩消失，即使是小风暴，也会带上海水横穿12号公路。最终，飓风会把大量的海水推向公路，撕裂公路，导致埃文镇数周或更长时间内无法进入。

为了应对这一问题，戴尔县希望为埃文镇的沙滩铺上76.5万立方米左右的沙子。该项目需花费1100万到1400万美元；据奥滕称，大约每五年需重铺一次。

这种费用极高的权宜之计，引起了埃文镇部分居民的质疑：人工育滩是否物有所值？他们指出：埃文镇以南最近的巴克斯顿镇，通过征收更高税负，在2018年铺上了新沙滩；如今，绝大多数沙子已经被冲刷掉了，只剩下一座滨海汽车旅馆和在海面上摇摇欲坠的度假出租房。

迈克尔·大卫（Michael David）在2月的会议上说：“人工育滩的一点一滴都消失殆尽了。”大卫从小在埃文镇长大，在巴克斯顿镇拥有一座汽车修理厂。“我们只是在掩盖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

尽管人工育滩是临时措施，但奥滕在会后发言中仍然为其辩解。“我认为我们无法阻止侵蚀，只能放缓侵蚀的速度，”他说。

迈克尔·大卫走在保护海滩的沙袋上。

我们采访了12名以上的埃文镇房主，发现他们经常关切的问题是戴尔县的费用分担政策如何。奥滕称，如果房产位于海滩沿线，房主会是最大的受益者，因为新铺的沙会保护住宅，避免落入海中。奥滕继续指出，埃文镇的每个人都会因为挽救了公路而受益。

为了显示出地理位置的区别，戴尔县提出了两种税率。公路海边的房主，将为每100美元的估值额外支付25美分：这在现有税率基础上提升了45%。而公路入口一边的房主，额外支付的税收仅为五分之一。

萨姆·埃格尔斯顿（Sam Eggleston）是个退休的验光师，3年前从罗利郊外搬到了埃文镇，在埃文镇西侧购置了一处房产。埃格尔斯顿称，即使是较低的那档，增税也太多了。他说，既然12号公路归北卡罗来纳州所有，州政府应当出资保护。

埃格尔斯顿认为，如果政府愿意帮忙，应该给予居民补偿，让大家搬到别处去，这起码是永久性的解决方案。“不断往海滩上砸钱，对我来说没有道理，”他说。

上图：萨姆·埃格尔斯顿说，危房居民应搬离。

下图：沙丘旁的卡罗尔和鲍勃·彼得森；海水推动沙子形成沙丘，进入他们家的陆地。

但住在沙滩上的居民并不赞同埃格尔斯顿的观点。

1997年，卡罗尔（Carole）和鲍勃·彼得森（Bob Peterson）购买海上住宅时，有两排大沙丘保护房子免受海水侵袭，卡罗尔称。多年的风暴冲走了沙丘，这座260平方米的房子只得接触海水。

卡罗尔承认，她和邻居将成为重建海滩的最大受益者。她说，但镇里的其他人也应当愿意为此掏腰包，因为这保住了大家耐以生存的工作和服务。

“住在那边、另一边的人，根本不理解沙滩是他们的生存之本，”她边说边指向公路对面。“如果你连海滩都没有，游客是不会来的。”

卡罗尔说，“如果你连海滩都没有，游客是不会来的。”

奥德丽·法罗的儿子马修是个商业渔民。马修说，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很担心这里的未来。他说，继续推高房价的因素，除了洪水泛滥和度假屋需求之外，还有在埃文镇过上好日子增加的难度。

“我已经跟几个孩子讲了，”马修说，“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去吧。”

原标题：《即将被海水吞噬的小镇，将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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