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城市动物园搬迁，这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原创 花落成蚀 花蚀的人间观察

上周，我跑到广州动物园直播。当时好多人问：“咦，听说广州动物园要搬迁到郊区了，这是真的吗？”从目前我了解到的一些信息看，短期内广动是不可能搬迁的，但是，并不是没有人在打那一块地的主意。

其实，有搬迁传闻的并不只是广州动物园。只要一座城市的市中心有座动物园，那座城市的地价又很高，就几乎一定会有动物园搬迁的传闻。有的确实搬成功了。

最典型的就是北京动物园。北动要搬迁的传闻，传了多少年了。在2006年的时候有一次大讨论，闹得沸沸扬扬。当然了，搬迁的是动物园对面卖衣服的动物园批发市场，动物园本身没有动。但时不时的，北动搬迁的声音会一再冒出来。

也有搬成功的。长春动植物公园是个典型的市中心动物园。去年，这座动物园的新址再建计划尘埃落定，大约往南郊方向迁了30公里。

这么些年来，有很多城市动物园搬到了郊区。有不少人对这样的变化叫好。我旗帜鲜明的说一句：我反对城市动物园搬迁到郊区，搞野生动物园。为啥呢？主要有两条理由。

搬迁就能提升动物福利？不成立

当年，北动搬迁大讨论的时候，支持搬迁的一方列出来了三条理由：

有疫病风险，影响公共安全；

动物园所在地交通拥堵；

动物园面积小，影响动物福利和动物园发展。

这其中，前两条甚至是不值得一辩的。疫病风险这事儿，看着吓人，但其实从来没有哪一场疫情是从动物园里出现的。至于交通问题，就北动所在的西直门地区，没有动物园就不堵车了？这也赖不到动物园头上。

倒是第三条有不少人支持，动物福利俨然成为了各地动物园搬迁的一大旗号。我琢磨着好像本来没那么多人在乎动物福利的啊？

那么，动物园扩大，真的能带来动物福利的上升吗？答案是：真不一定。

我们可以来看一个实例。我曾去过一个东部城市里的动物园。这个动物园的老虎展区相当大，一个几千平的大型外运动场内，生活着一头老虎，这单位虎面积也够大了。但是，那头老虎几乎只在内笼门口趴着，一直想进门，几乎不到其他地方去。我想了下为啥会这样，大概就两个原因：1 周围游客太多，参观面太广阔，给虎的压力太大；2 运动场内环境有点单调，老虎也不大爱去玩。

我就不说这是哪个动物园了，因为这样的场景寻常可见。说这个其实是想告诉大家：场馆光大没用，还得有更好的设计、丰容、饲养管理，动物展现出来的状态才更好。

还有一种情况，很多野生动物园给了猛兽很大的外运动场，但是，运动场大了，动物就很难看到，于是就往运动场里放了很多头同种的动物。这样的猛兽散养区，你们肯定见过。这种猛兽散养区，在管理上有个巨大的问题：动物撒进去了，就很难全部收回来。之前，某些野生动物园发生的动物伤人、杀人的恶性事件，就与此相关。

除此之外还有个巨大的问题。散养的猛兽，例如虎、棕熊，多是独行性的。这就造成了2个问题：1 独行的动物被强行社交，人为引入了争斗，对动物尤其是弱势个体的心理健康是不好的；2 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会让人觉得这些动物应该是群居的。所以，我相当不喜欢这样的猛兽散养区。

大型猛兽展区扩大，未必能提升福利。但好歹还占了个“扩大”。很多小型猛兽，或者是灵长类，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我曾见过一个西北的动物园，建了巨大的猛兽散养区和草食动物散养区，但给中小型猛兽——例如豺和豹——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单间。谁要说这样的动物园有园区面积的优势，我没法同意。

至于灵长类这样的动物，场馆就不可能建很大，要不然动物进去了，游客根本看不到。其实绝大多数的动物都是如此。在多数情况下，城市动物园能够满足大部分动物生活所需的面积。

另外，大场馆还有另一个大问题：费钱。现在钢筋水泥还有人工多贵啊，场馆大一倍，钱要多花好几倍。为什么会这样？我举一个例子：曾有一个北方的动物园在建场馆的时候，特别豪气，嫌设计师的设计稿不够大，于是直接等比扩大了一半，里面的配套也加了一半。但过了一年，把设计师请回来帮忙：“哎，我们这个场馆冬天温度太低，麻烦您帮帮忙想个办法。”场馆的扩大，就不只是等比放大呀。

总结一下：想提升动物福利，增大场馆面积不是最直接、性价比最高的方法。面积只是好场馆的要素之一，甚至都谈不上最重要的要素。

动物园搬郊区，是城市居民的损失

我十分反对城市动物园搬到郊区变成野生动物园，所以给这篇文章起了这么一个标题。这并不是标题党。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可以来算一笔帐。

绝大多数建在市中心的城市动物园都有公益性质，属于城市公园系统的一部分。在这个体制下，城市动物园的门票都特别低。上海动物园、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的门票都是40块钱，这在城市动物园中算高的；广州动物园、武汉动物园的门票收20块，这是一个普遍的票价；还有的城市动物园，票价10块钱不到，甚至还能看到熊猫，这就更别提了。而且，位于市中心的城市动物园，都有公共交通的加成，市民可以花几块钱，非常方便的到动物园里参观。

而郊区的野生动物园呢？很少有野生动物园的门票低于100块钱，200-300的也非常常见。更要命的是，郊区的野生动物园交通常常很不便捷，要不得自己开车去，要不得打车，要利用公共交通特别难受。例如，哈尔滨的北方森林动物园，离城区大概有30多公里。我那次去，把酒店定在了火车站附近的公关交通始发站附近，早上7点多就去等车，结果就遇到了排大队。挤上车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才到动物园，累得我都有点不想逛了。

一个三口之家到城市动物园参观，在门票和交通上花的钱，多的也就150，低的不到50就能搞定。而如果去郊区的野生动物园，怎么也得花个500块钱吧。这还不算吃饭：花一样的钱，在城中心的闹市区和郊区的景点，能吃到一样的东西吗？

我身边有很多从事动物科研和动物科普的朋友，其中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是小时候常去动物园，才走上的这条道路。我们小时候能够常去动物园，纯粹是因为门票便宜又容易去。要是像现在这样，动物园纷纷迁到郊区了，去的成本又这么高，那还去个啥……

所以，动物园搬郊区，怎么可能不是城市居民的损失呢？

那么，谁会得利呢？一直以来，最关心市中心地块的，肯定是房地产开发商。近几年有规定，城市公园这样的地块，不允许变更土地性质。也就是说，动物园就算搬了，那块地也得改个公共的公园，不能改楼盘。但是说真的啊，这条红线在大城市大概是能守住的，在小点儿的地方，谁能那么自信呢……

好的动物园是城市底蕴的一部分

城市的发展，通常有规律可遵循。动物园和城市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可以看看国外的例子。在欧美发达国家，有很多非常古老的城市动物园，假如你去逛，会发现这些动物园都在特别市中心的地方，而且都不大。

例如伦敦动物园，它的所在地虽然叫“Outer Circle”，但真没多outer，距离市中心的查令十字，开车只有3公里不到。这个动物园还特别小，面积只有15公顷，相比之下，北京动物园约有90公顷，上海动物园有74公顷。但我在伦敦动物园内逛一天，都看不完。为啥呢？土地的（动物）利用率高，笼舍设计好，动物展示水平高，动物特别有意思。可回顾：。

好动物园不是资本主义的专利。建于苏联时期的莫斯科动物园，也特别优秀。这座动物园离红场也很近，莫斯科那七歪八扭的路，开过去也就5公里。它的面积也才21.5公顷，我照样逛一天逛不完。

莫斯科动物园的大门和后面的库德林广场大楼。

一座好的动物园，和博物馆这样有教育意义的公共场所一样，是一座城市的珍宝。它能带给市民服务，和城市一起成长，成为城市底蕴的一部分。

有一个极端的案例：苏联的列宁格勒动物园，在纳粹围城时期坚持开放，成为了希望的灯塔。这可不是吹的，这座动物园就和列宁格勒这座城市一样坚强。

我们可以再看一些不难极端的案例：当你去新加坡的四座动物园参观时，会不会对新加坡的自然环境和动物保护有更多认同呢？当人们看到红山森林动物园在近几年有了特别多长足的进步时，会不会对南京这座城市高看一眼呢？这样的优秀，会反哺城市，让城市更好。

无论是市中心的城市动物园，还是郊区的野生动物园，只要足够好，都能成为城市的底蕴。而现在看来，长期和市民为邻的城市动物园，似乎更适合承担这份责任。试图把已经有多年历史的城市动物园搬到郊区，会打断历史的传承，破坏动物园和市民的感情连接。这种事儿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它就是存在。

所以，如果你听说你家旁边的动物园要搬到郊区，请别急着支持。

顺带一说，如果你想知道什么样的动物园是好动物园，可购买我写的《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

原标题：《支持城市动物园搬迁，这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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