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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州看见美丽中国：南太湖“三生融合发展”采风

澎湃新闻记者张军

2021-07-28 08:40

来源：澎湃新闻

【编者按】：太湖南岸的浙江湖州山川清丽，生态基底优越。2006年8月初，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在当地调研南太湖开发治理工作，强调“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实现保护生态和发展经济的双赢，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十年后，习近平总书记再次嘱咐湖州“一定要把南太湖建设好”。湖州人民把“两山”理念刻在石上，印在心里，通过15年的持续推进，生态、生产、生活融合发展，生态文明建设创下多个全国第一，打出了“在湖州看见美丽中国”的城市品牌。澎湃新闻今起刊发一组相关报道。

南太湖夜色。

“哗啦……”打开台盆龙头，清冽的水流汩汩而出。

“一分钟出水6升。2013年开业前，向厂家定制龙头时就提出这个节水要求，到现在，‘每分钟出水量’都是我们一年两次工程审计的必检内容。”在太湖南岸的湖州喜来登温泉度假酒店客房，工程部副总工程师袁祥林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

这座别称“月亮酒店”的指环状建筑傍太湖而生。为了不占湖面，又体现“水上明月”的设计构思，建设前期属地管理部门掘开湖边30多亩滩地引水，按当时的地价计算，相当于1500多万元“扔进水里”。如今，酒店已是湖州的地标，太湖南岸则成了新的城市客厅，在湖州城市品牌标志中，酒店的轮廓与它在湖中的倒影融为满月，构成主体图形。

“南太湖的开发是湖州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也是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2006年8月1日、2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在南太湖调研时强调：“开发建设要形成双赢，既要保护生态，也要发展经济。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生态为代价，生态很好，反过来可以为经济发展提供一些增长点。”

2016年，在北京会见参加全国双拥模范城（县）命名大会的代表时，习近平总书记又叮嘱湖州市领导：你们一定要把南太湖建设好。

中国第三大淡水湖太湖跨江浙两省，其分界起自湖州长兴县父子岭，经湖中大雷山、小雷山至湖州市郊，此线以南约300平方公里水域由湖州管辖，称为“南太湖”。

习近平同志调研第二年，世代被苕溪中分的湖州提出“建设现代化生态型滨湖大城市”，北向迈入“太湖时代”。

湖州市区。

“湖州适宜居住，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2006年调研时，习近平说：“别的地方开发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你们这里还是原生态，本身就是个宝。适度开发以后，对整个经济结构调整是一个贡献，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这些要求，与他一年前在湖州安吉县余村提出的“两山”理念一以贯之。

六年后，在由他主持起草的党的十八大报告中，生态文明建设被作为治国理政的重要内容，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美丽中国”成为生态文明的建设目标。

这些要求，也凝聚在“生态型”的城市定位中，持续指导着湖州的实践。湖州在全国率先探索和深化扣除对环境、资源破坏性影响的“绿色GDP”考核，启动领导干部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实施“生态+”行动，推进经济的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成为全国首个地市级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国家级生态县（区）全覆盖的地级市和中国美丽乡村建设发源地。在2020年的全国文明城市评选中，湖州市、长兴县通过复评，德清县、安吉县入选，率先实现“市县满堂红”。

积十数载之功，这座太湖沿岸唯一因湖得名的城市正在铸造城市品牌：

在湖州看见美丽中国。

震泽之铭

东、西苕溪汇合处的湖州山川清丽，生态基底、人文积淀独厚。苏轼登道场山，感叹“我从山水窟中来，尚爱此山看不足”；袁枚过湖州逢雨，陶然于“人家门户多临水，儿女生涯总是桑”的水乡风情；“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张志和游钓西塞山，物我浑忘。这里走出了歌咏《游子吟》的孟郊，米芾、王蒙摹写此间山水的《苕溪诗帖》、《青卞隐居图》称行书、山水画之绝；颜真卿、杜牧在这里任刺史，归有光、吴承恩在这里共治一县，俱留下不朽的碑刻和诗章。

“杏花春雨江南”、“铁马秋风塞北”庶几构成中国传统的两大文化地理单元，湖州则是“诗性江南”的高光地带。于丝，它是丝绸文化发祥地；于茶，陆羽在湖州撰写了《茶经》；于瓷，东苕溪中游的商代窑址群被认为是越窑的重要源头；于经济之命脉，则宋时即有民谚“苏湖熟，天下足”。

时光飞逝。1990年代，中国确立了市场经济体制，太湖沿岸城市舟舸争流。湖州1993年的地区生产总值突破百亿，提前7年“翻两番”，一回头，却发现对岸的苏州、无锡均已超过四百亿，且增速、人均指标领先。为了“让太湖不再倾斜”，湖州经历了一轮“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粗放型增长，污染随之而来。

2007年的小梅港。

太湖又称震泽，古时，凡湖而称“泽”者，其地皆广。水域面积2400多平方公里的太湖状如人的手掌，北部苏锡常沿岸港湾曲折，仿佛分开的手指，南太湖则似平滑的弧形掌缘。

2006年时的南太湖，水面密布养殖围网，市区沿岸有水泥厂、造纸厂、印染厂，深褐色的含磷、氮废水直排；东、西苕溪两岸石矿林立，清洗石料后带渣土的溪水由南向北注入太湖。小梅河口停泊着24条四层的餐饮船和数百条渔民生活的居家船、辅助船，一年排污十万吨。以船为家的渔民住在水上没水喝，往船里接了自来水；从湖州主城区到太湖只有一条两车道的路，市民守着太湖不见湖。

这年8月，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就南太湖的开发、治理、保护进行专题调研，他乘海巡艇察看水质，又听取湖州市的工作汇报，发表了讲话。

“湖州因湖得名，但如果不利用好湖，不开发好湖，湖州就得换名字了。”他说：“南太湖开发、治理、保护是一个综合性的问题，包括水资源、环保、产业等。南太湖带是环太湖唯一一处原生态的宝地，一方面要积极开发，另一方面一定不能造成新的污染，在开发过程中不要形成败笔。”

浙江生态文明干部学院的学员在南太湖新区党群工作中心参观。

“习近平同志的调研在南太湖治理开发的历史上有转折性的意义，在关键时刻指明了方向，统一了思想。”原太湖旅游度假区管委会旅游发展局副局长李东民告诉澎湃新闻。

李东民1米8的个头，瘦，腹如刀片，热天戴了顶帽子，一打眼，好比五线谱里带保持音记号的四分音符。他喜欢音乐，70岁了，人生的音色依然饱满：在职时参与南太湖开发一线工作16年，退休后又在南太湖新区党群工作中心当义务讲解员，向来自全国的参观者讲述湖州的绿色发展之路。

2006年后，湖州实施了南太湖水域治理、岸线综合治理、污染源整治三大系列工程，清除养殖围网，关停工业企业，推进矿山整治，所余在产矿山全部达到绿色标准，拆除居家船、辅助船、餐饮船，渔民上岸安居，转产转业，保证每年30多亿立方米清水入湖。至今，入湖水质已连续13年保持在Ⅲ类以上标准，PM2.5浓度保持在23微克/立方米；三条大道直通湖岸，从主城区驱车只需15分钟。

2010年，南太湖建设者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刻在石上。

2010年11月，通湖路入湖口的草坪上出现了一块宽5.7米、高2.3米的卧石，上镌十个隶书大字：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习近平同志的调研讲话5000多字，度假区管委会整理出来，人手一份，大家耳熟能详。2010年，通湖路入湖口的绿化带改造，把这块青石从湖堤上移了过来，我们想到习近平同志讲过的这句话，把它刻在石上，昭示南太湖的开发理念。”李东民说，“当时，我们有急需引进开发资金的压力，有看中沿湖地块的房地产企业‘送钱上门’的诱惑，‘两山’石刻对我们自己也是一种肃穆的提醒，可以说是‘勒石明志’。”

比治理更难的，是保护生态与发展经济双赢、不留败笔的开发。离卧石不到2公里的“瑞森纸业”此前废水直排入湖，2006年，度假区贷款8000万元将它收购并停产。但为了引进合适的项目，管委会背着贷款本息，守了这块1平方公里多的宝地8年。

“我们去过北京、武汉考察文创项目，还请来四川‘九寨天堂’的设计师做策划，可是，没有投资，仍然是无米之炊。”李东民说：“想来拿地的房产商很多，但我们把牢一点：没有好项目，宁可‘留白’。”管委会把地块性质改成文化用地，封住被它用的可能。

留白，留住生成美的空白。2014年，在李东民当演员的女儿引荐下，此前以太湖对岸为拍摄基地的上海拉风影视投资集团因当地成本高企转来湖州，取景时相中瑞森纸业地块，决定开发影视城。目前，投入14亿多元，利用废弃厂房改建的“民国城”一期、二期已接待剧组150多个，自身还作为景区运营；三期也已签约，还将兴建“十里秦淮”等实景基地和数字化摄影棚。全部完成后，起初投资8亿元的“太湖影视城”总投资将达到80亿，规划用地1500亩。同时，湖州影视城文化产业园已吸引千余家影视公司、工作室注册，5年来上交税收5亿多元。

太湖影视城。

在《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中，作者贾雷德•戴蒙德考察历史上太平洋复活节岛、皮特凯恩岛、汉德森岛，以及格陵兰维京人社会的崩溃过程，通过极端条件下因环境恶化、资源枯竭而导致局部地区人类社会衰亡的案例，对当代世界发出预警。

“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在文明形态的高度，“美丽中国”是生态文明替代工业文明的成果表征，其本质内涵则是永续发展。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切中时代命题的“震泽之铭”是15年来南太湖开发的最高凝结，也是湖州发展的根本遵循。湖州先后成为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市、绿色金融改革创新试验区和以绿色智造为特色的“中国制造2025”试点示范城市，到“十三五”期末，战略性新兴产业、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占规上工业的比重达35.0%、59.7%，比五年前提升11.2和17.6个百分点；规上工业亩均税收、增加值年均分别增长27.6%和23.8%，三年倍增。

2019年，湖州整合国家级湖州经济开发区、太湖旅游度假区和吴兴区、长兴县部分地区设立的南太湖新区获批，去年完成地区生产总值249亿元。作为撬动全市未来发展的支点，225平方公里的新区以新能源汽车及关键零部件、数字经济核心产业、生命健康和休闲旅游业为主导，将建成世界级滨湖旅游度假目的地、中国生态文明建设样板区和长三角区域发展的重要增长极。

弦歌之意

夏夜，湖州德清县中兴南路一家培训学校的临街窗口飘出叮叮咚咚的钢琴声：《D大调卡农》、《梦中的婚礼》、《天空之城》……

音皇钢琴培训学校已培养四五百名琴童，除了县城，这里就数来自十公里外“中国钢琴之乡”洛舍镇的孩子最多了。

一架钢琴有8000多个零部件、300多道工序，洛舍人捯饬得妥妥帖帖，镇里有整琴及配件制造、销售企业114家，年产钢琴5万多架，占全国的1/7。

东衡村。

洛舍最大的钢琴产业集聚地在元代书画家赵孟頫、管道升夫妇归葬的东衡村。1984年，中国第一家乡镇钢琴厂在村里成立，琴音宛转，从此在东衡升起。

但直到2009年，村里的“高音部”都是点炮开山、挖掘机采石、大货车进出交织的鸣奏。

湖州“五山一水四分田”，石灰岩、建筑石料资源丰富。东衡村1980年代后期开始采石，进入1990年代，“要致富，先修路”叫响全国，基础设施投入爆发式增长，村里人热情更炽，石料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各地，用作高速公路、机场跑道的路基。最盛时，全村10平方公里内有18家矿产企业，六成劳动力参与，有的合股开矿，有的买来挖掘机，有的驾车跑运输。到本世纪初，村民家庭已拥有轿车100多辆，号称“轿车村”。附近的另一个行政村砂村矿坑面积万余亩，是亚洲最大的露天石矿，三千名工人围着数十套石料机组抢挖，千辆货车往来不停。

赵孟頫有绝句题赞故乡的苕溪：“自有天地有此溪，泓渟百折净无泥。我居溪上尘不到，只疑家在青玻璃”，而石矿的污染恰恰是泥和尘。粉尘将蓝天绿树染得灰蒙蒙一片，严重时连窗户都没法开；石料还要经过冲洗，污水排入东苕溪支流。

2009年，东衡村结合农村土地综合整治，关停了所有矿场，村民转向钢琴产业、木皮产业，办起家庭工厂。4000亩矿坑沉默，而弦歌渐强。

东衡村平整废弃矿坑兴建的众创产业园。

村民俞荣仁就在这前后从“矿老板”变成了“琴老板”。

老俞原来是洛舍镇砖瓦厂副厂长，1998年加入村里的采石大军，与人合股开矿。

但对下一代的培养，他与众不同，先让18岁的儿子去镇上的琴厂当学徒，两年后又送他去上海学习调律。

好多人说老俞傻——开矿多来钱啊，村里的矿老板大多把儿子带在身边，跟着自己干，哪怕是开开挖掘机，每个月也有三四千块，你儿子在上海，一个月工资才八百！

“开矿是好赚钱，但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吃的是子孙饭，让儿子跟着搞这个行当不会有出息。”老俞身量不高，眼光却放得长远。

儿子从上海回来后做了几年调音师，2008年底，老俞租下一千多平方米厂房，出资让儿子办起琴厂。

钢琴曾是奢侈品，当生活不再囿于必需品，奢侈品就成了新的必需品。2012~2019年，中国的钢琴市场规模逐年增长，从37.7亿元一路攀升至54.2亿元。

老俞和东衡村都踩准了这一波文化消费涨潮的节奏。东衡村平整废弃矿坑，兴办众创产业园，已完成三期600多亩，园内企业40多家，其中钢琴企业39家，去年村集体经济收入2800多万元。2018年，老俞家的琴厂搬进众创园，现有厂房1.35万平方米，去年产销钢琴1500多架。

老俞的厂里有琴声，家里也有琴声，他14岁的孙子从一年级起学琴至今。

闻弦歌而知雅意。

1990年至2005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长9.7%，总量从全球第11位上升到第4位。2006年，中央提出促进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更注重效益、让百姓得实惠的“好”第一次被置于“快”之前。

到2010年，中国的GDP已超过德国、日本，居世界第二。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以专章论述“生态文明”，提出建设“美丽中国”。

2017年的十九大指出，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对人的全面发展、社会的全面进步提出更高要求。

从开石矿到造钢琴、弹钢琴，俞家三代的变迁是时代画卷的海之一沫、芳林一叶。

2019年秋天，洛舍镇“钢琴文化节”在由矿坑回填复垦的稻田里揭幕。

洛舍全镇2万多人，有4000多从事钢琴相关产业。今年，镇政府把“钢琴进校园”确定为民生实事之一，为镇中心学校添置40多架电子钢琴，每周开课，让孩子们学习乐理，鉴赏名曲。由企业发起的钢琴普及教育基金也将持续运行，请教师为符合条件的青少年进行免费培训。

“我们用三十多年时间做出了钢琴，未来希望培养出自己的演奏家。”镇委书记金斌说。

“钢琴文化节”是洛舍的一个品牌，已举办十二届。2019年的文化节在东衡村由矿坑回填复垦的金秋稻田里揭幕，几名“琴二代”用洛舍产的钢琴弹起《稻香》。这是他们生长的地方。

杭州、上海、香港、澳门，钢琴节越走越远，在用他们开采的石料铺成的大路上，洛舍人追着新的梦想奔跑。

2006年到2020年，湖州经济年均增长9.5%，人均生产总值已达到高收入经济体水平。为保育“良好生态环境”这一最具普惠性的公共产品，湖州坚持“三个服从”：生产与生活发生矛盾时，优先服从于生活；项目与环境发生矛盾时，优先服从于环境；开发与保护发生矛盾时，优先服从于保护；并创造条件让群众分享生态红利。“十三五”时期，全市地区生产总值年均增速比浙江省快0.6个百分点，绿色发展指数稳居全省前三位；城镇、农村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别增至61743元、37244元，城乡收入比缩小到1.66∶1。

跃动之脉

湖州城市规划馆的沙盘上灯光明灭，杭宁高铁逶迤延伸，与在建的沪苏湖高铁十字交汇于太湖之南。

南北向的杭宁高铁周边，顾渚山、弁山、西塞山、阳山、莫干山峰峦如聚，五座 “创新谷”部署在连绵的青翠山体间：聚焦“文创+”的画溪谷、“美妆小镇”的升级版时尚谷，云起谷引进高端智创，科学谷以科学装置为牵引，打造长三角和全国共享的科研平台，莫干山论剑谷重点承接国际组织会议和高级别论坛，形成思想高地。

这便是农耕时代“天下粮仓”的湖州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中优化市域生产力布局，捕捉新机遇的主抓手——“五谷丰登”计划。

五座创新谷分布在杭宁高铁周边。

作为与人文山水融合的创新载体，五谷凭借自然风景和城市的宜居环境集聚创新、创意要素，外在形态体现低密度、高颜值，蓝绿空间占比超过70%，办公室与青山绿水只隔一片落地玻璃；人才聚引体现低年龄、高智力，“因为年轻，可以‘来湖’，因为年轻，可以‘湖来’”。五谷一脉，使杭宁高铁沿线成为湖州的生态科技创新廊道，放射高质量发展的脉冲。

去年9月发布的“五谷丰登”计划，以形成“基础研究+技术攻关+成果转化+制造基地+品质服务”创新生态链的西塞山科学谷为首席。

科学谷的第一个项目，与穷究物质世界的本原相关——西安交通大学王盛团队研发的小型加速器中子源。

带正电荷的质子、带负电荷的电子和不带电荷的中子组成了原子，质子、中子在原子核内，电子在外围绕原子核旋转。带正电荷的质子互相排斥，因此，如果没有中子，世界上就不会存在除了只有一个质子的氢原子以外的任何其他元素（注①）。

西安交大的中子源装置，将氢气电离产生的质子注入加速器加速，使其达到一定的动能后轰击锂靶，从而得到从锂原子原子核内逸出的中子。

以装置为牵引营建科学谷，是湖州的走心之作。

湖州居于正在联手打造“全国原始创新策源地”的长三角地理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布着上海、合肥两个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一个国家科教城市（南京）和建设“科创大走廊”的杭州，高铁行程最长2小时并还将缩短，是同时满足时空距离最短、山水资源丰富的稀缺绿洲。科学家逐装置而栖，有独一无二的重器，就一定能吸引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这个领域的高端人才。

具体到点位，西塞山有风景，有人文，高铁站就在山脚，一轨之隔则是已开发四年，核心区15平方公里的科创研发和成果转化基地“湖州科技城”。西塞好“吸Science”。

西塞山。

有朋自远方来。核科学重镇西安交大的中子源装置踏响了科学谷的第一记足音。

王盛教授是世界一流水平的小型加速器中子源——日本理化学研究所RANS装置的主要研发者之一，曾任同类中子源国际联盟主席。由他主持研制的科学谷中子源装置，设备全部国产，在轻量级、紧凑型的前提下，通过靶系统设计等，使中子通量（单位时间内通过单位面积的中子数量）、能量、能谱（不同能量级的中子的比例）达到或超过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专项标准，具有国际先进水平。

中子的直径约1.6×10-15米——不是比常人想象的更小，而是比常人可能想象的更小。分子→原子→质子、中子→夸克，一代一代的科学家追寻物质最小颗粒的奥秘，从而一次一次地在更为深邃、精微的层次上组织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以中子源装置的转化应用为例：

——无损检测。中子不带电荷，穿透性强，可以在不破坏桥梁、隧道、建筑物、飞行器、油气管道、武器装备等被检物的条件下，利用中子射线与物质的作用，获悉被检物的内部结构与材料信息。目前，年产30套的车载加速器中子源无损检测系统项目已在湖州吴兴区兴建。

——医用同位素（注②）研究。发达国家每5个患者中有1个用到医用同位素，而国内还主要依赖进口，国产化需求迫切。

——硼中子俘获治疗癌症（BNCT）。这是目前副作用最小的有效治疗手段，首先为患者注射与癌细胞有很强亲和力的含硼药物，使其聚集于癌细胞内，相当于作出标记。随后进行中子照射，中子被癌细胞内的硼俘获，产生“射程”几微米的α粒子和锂7离子，精准杀死癌细胞。

科学谷中子源项目今年4月签约，项目用房就在张志和写下《渔父词》的凡常湖畔，与国内第一家悦榕home酒店隔岸相望，计划明年6月基建完成、设备进场，年底可以产生加速器质子束流，2023年产出中子。王盛介绍，这套装置主攻BNCT的临床应用，西安交大将派出百名研究人员进驻科学谷。

科学谷规划。

杭宁高铁周边的五座创新谷均规划了预留用地作为持续迭代的“青山”，留下未来的想象空间。

据《科技日报》2020年报道，2012年欧洲核子研究组织发现“希格斯粒子”后，我国科学家提出建造一台周长100公里的环形正负电子对撞机（“希格斯工厂”）和一台超级质子-质子对撞机，对希格斯粒子这一被认为“解决一些最根本科学问题的最重要突破口”展开研究。

“希格斯工厂”的投资以百亿计。6月下旬，中科院院士、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王贻芳告诉澎湃新闻，“希格斯工厂”的技术研发、设计方案一直在进行，选址范围包括湖州、秦皇岛、延安、长沙、长春等数个城市。

湖州城市规划馆。

“长三角三条边中（注③），杭宁这条边弱一点。下一步，这条边可能会逐步加强，各种要素也会集聚……从全省生产力布局来看，省里也把湖州规划为一个很重要的发展带，要重视长三角杭宁这条边的加强，提升你们在全省的位置。”2006年8月，习近平同志在调研南太湖时说。

在湖州最新的国土空间规划中，杭宁这条边已隆起为发展之一轴。

“一湾极化，两廊牵引，多区联动，全域美丽”：以“美丽”为全域追求的内禀属性，以杭湖宁高铁沿线的生态科技创新廊道与沪苏湖高铁沿线的绿色智造创新廊道构成十字支撑，将增长极——包括南太湖新区在内的中心城区，以及长兴县、南浔区这个“一体两翼”的城市带结构化，并壮大新能源汽车及其关键零部件、数字经济、高端装备、生命健康等多个产业平台，5820平方公里市域全盘子力跃动。

车行南太湖丘山间，目力所及是三个三分之一：上面是蓝天，中间是青山，下面是绿地。湖州将生态环境作为生产力基本要素，以科技为驱动，使“风景地”不只作为“度假地”，更进阶为“创新地”。由此，这座目前国土开发强度18.4%的城市不仅仅是长三角“最绿的绿地”，还正在成为“最热的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