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赠鲜花、接受勋章，但默克尔的俄乌“告别之行”分歧仍不少

8月20日至22日，德国总理默克尔先后访问了俄罗斯和乌克兰，这也是她卸任前最后一次出访这两国。

在金碧辉煌的克里姆林宫内，俄罗斯总统普京又一次给默克尔送上了一束鲜花。普京对默克尔16年来“成果丰硕的合作”表示感谢，他还称“我们总是很高兴欢迎总理（指默克尔）来莫斯科”。而在乌克兰首都基辅，乌总统泽连斯基授予默克尔“自由勋章”，以表彰她对“乌克兰主权”等作出的贡献。

在美好的“告别仪式”背后，国家之间的利益纠葛和政治分歧仍然存在。外界也在好奇，默克尔的继任者将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当地时间2021年8月2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会见来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普京向默克尔献花。人民视觉 图

默克尔的“北溪-2”平衡术

据路透社报道以及德国政府发布的信息，在俄罗斯，默克尔和普京重点讨论了“北溪-2”项目、乌克兰问题、阿富汗局势以及俄反对派人士纳瓦利内等议题。在乌克兰，默克尔与泽连斯基同样聚焦“北溪-2”和俄天然气过境乌克兰的安排，以及乌克兰东部局势。默克尔还在俄乌两国分别向当地的无名烈士墓献花，纪念二战死难者。

“北溪-2”是默克尔此次俄乌“告别之行”的重中之重。“北溪-2”计划将俄罗斯天然气通过波罗的海海底管道输送至德国及其他欧洲国家，美国一直称该项目会威胁欧洲的安全，削弱乌克兰作为俄天然气过境国的地位，因而对该项目参与方施加制裁。

今年7月22日，德国与美国就“北溪-2”项目达成协议，暂时缓解了双方的分歧。德国承诺，如果俄罗斯“试图将能源作为武器，或进一步对乌克兰进行侵略行为”，德国需要采取行动；德国还承诺，要尽力促成俄乌天然气过境协议延长到现定的2024年之后。

坚持推动“北溪-2”项目的默克尔一直试图在德国、俄罗斯、美国和乌克兰之间保持平衡。在美德两国7月公布“北溪-2”协议的同一天，默克尔与普京通了电话。

默克尔此次在莫斯科对普京表示，“北溪-2”是“有欧洲特点”的项目，也将在此条件下完工。同时她又强调，必须保持乌克兰作为俄天然气过境国的地位，德国要求延长俄乌过境协议。在基辅，默克尔回应了乌克兰的关切，表示支持乌克兰作为俄天然气过境国，不能让俄罗斯将天然气当作“地缘政治武器”。

总体而言，默克尔此行对于“北溪-2”的表态主要是在重复德美协议中的已有内容。与此同时，普京表示俄罗斯愿意延长与乌克兰的天然气过境协议，但是还需要更多细节。

当地时间2021年8月22日，乌克兰首都基辅，德国总理默克尔与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会晤。人民视觉 图

但是乌克兰仍抱有疑虑，美国也没有放松对俄施压。泽连斯基在与默克尔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称，“我相信这（‘北溪-2’项目）就是武器……对于2024年以后继续（天然气）过境，我认为到目前为止，这些事太笼统了。”

就在默克尔访俄当天，美国政府又将两名俄罗斯公民和一艘俄罗斯船加入针对“北溪-2”项目的制裁名单。今年5月，美国政府曾豁免对“北溪-2”项目的部分制裁，但仍有一些俄罗斯实体留在制裁名单上。

不过“北溪-2”项目离完工已经不远。就在默克尔访俄的前一天，参与“北溪-2”项目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表示，该项目今年年底前就可以通气。普京8月20日称，管道铺设工作只剩15公里。

“‘北溪-2’管道肯定能完工。”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欧洲研究”特色研究生班负责人胡春春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他指出，“北溪-2”项目“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当时该项目许多参与方因遭特朗普政府制裁而退出，俄罗斯和德国都找不到施工船继续铺设管道。

胡春春表示，从德国或中立观察者的角度看，“北溪-2”项目“巧妙地保持了德国和俄罗斯之前的通话渠道”，“可以说是德国过去几届政府的政治家非常高妙的一着棋。”德国大选后如果执政党发生变化，是否会影响“北溪-2”的前景？胡春春认为，如果德国新政府中断这个项目，会造成巨大的政治和经济损失，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当地时间2006年10月10日，德国德累斯顿，德国总理默克尔(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双边会谈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人民视觉 资料图 

与俄罗斯的分歧和对话

默克尔和普京二人在国际政坛上多次打交道，而且默克尔在民主德国长大，普京在克格勃工作时还曾被派往民主德国，两人都会说对方的语言。但是这些共同点，并不能掩盖双方在一些议题上的种种分歧。

对于乌克兰东部局势，默克尔在基辅呼吁举行“诺曼底模式”四国（俄罗斯、乌克兰、德国、法国）峰会，而普京质疑乌克兰无意和平解决乌东部冲突。另外在俄反对派人士纳瓦利内、德国在俄非政府组织等问题上，两国也仍存矛盾。

纳瓦利内去年在俄国内乘飞机时昏迷，后送至德国接受治疗，德国等国称他遭到下毒，俄罗斯予以否认，纳瓦利内今年回国后因诈骗罪被捕并获刑。此事引发俄罗斯和欧美国家关系进一步紧张。默克尔此次在莫斯科措辞强硬，要求俄方释放纳瓦利内，而普京则予以反驳，称纳瓦利内不是因为政治活动而是“针对外国伙伴的犯罪行为”入狱。

在2014年乌克兰东部冲突以及克里米亚危机后，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迅速恶化，近期因纳瓦利内事件再生波澜。胡春春指出，在外交政策上，德国坚持“现状优先”，认为冷战后形成的国家格局不可以轻易改变；而俄罗斯强调历史逻辑，因此在克里米亚和乌克兰问题上，德俄两国之间存在“分水岭式的绝对分歧”，这已无关德国国内是否是默克尔执政。

当地时间2021年8月2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会见来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人民视觉 图

虽然存在种种矛盾，但默克尔依旧强调对俄对话的重要性。据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欧洲版报道，默克尔在莫斯科回顾道：“我在过去16年里来了俄罗斯16次（注：实际为20次），我一直（和俄方）保持定期联络。讨论并不总是很简单，也有争论，包括在国际场合，但（双方）总在努力达成妥协。”

默克尔表示，两国之间仍有很多问题，“但不说话不是一个（可选的）选项”，双方应当保持对话渠道通畅。

法新社在默克尔出访前评论道，默克尔和普京的关系“有时公开对立，有时又带着刻薄的讽刺和假笑”，两人在许多问题上都有争论，但是设法在默克尔执政的16年内保持了对话。

胡春春认为，默克尔强调对话是负责任的态度。他指出，科尔、施罗德和默克尔等几任德国（西德）总理事实上都在执行前总理勃兰特执政时开启的与“东方”（当时指社会主义国家）接触的政策，而德国的这一态度可能与其曾处在冷战前线的历史经验有关。

不过，默克尔的政策取向也在欧盟内部遭到不少阻力。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今年6月提议欧盟与俄罗斯举行首脑会晤，但是遭到许多欧盟成员国的反对，最终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