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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如何秘密启动核工程

[以色列]阿里·沙维特
2016-01-19 18:11
来源:澎湃新闻
私家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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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世界范围内首次披露以色列核计划的秘密进程。1955年,以色列总理戴古里安做出了决定:我们必须以一把新的保护伞代替西方殖民主义的旧保护伞。不再仰赖于西方对中东的霸权,以色列必须建立自己的霸权主义。1956年夏,古里安花费了大量时间与顾问们讨论,最终提炼出一个观点,这个观点在1949 年就已经开始酝酿。现在,他明确指出:以色列必须拥有核选择。

以色列如何启动核工程?

迪莫纳镇东南14公里的地方,建起了以色列的核反应堆。

以色列与法国的第一次核联系缔结于20世纪40年代,中间人是恩斯特·戴维·伯格曼。1956 年年末,伯格曼与法国签署了一个初步协议,要在迪莫纳建造一个核反应堆。西蒙·佩雷斯建立了核事务上的外交联盟,法国在1957年签署一个具有约束力的协议。尽管这两个年轻人营建并加深了与法国的联系,但秘密科学技术专员沙赫维特·弗赖尔,以及赫梅德吉默尔的运营官,几乎没有分到什么荣誉。通过与法国原子能委员会(CEA)直接协作,这两个精力充沛的男人赢得了法国人的信任,并促进了巴黎与雷霍沃特之间科学、技术以及战略方面的密切关系。1956年到1957年之间,运营官频繁地拜访巴黎,与法国人敲定了一个协议。协议督促双方保持沟通,每一方都要完全地通告另一方其进展状况。1957年,工程师搬到了法国,以便学习核进程当中最为关键的阶段。1958年,他被邀请访问法国最神圣的地方,法国最先进的核设施所在地。从那时起,一切都对他开放,他可以看到一切。当他服完兵役后,这位赫梅德吉默尔的年轻运营官成了一名工程师,负责法国—以色列最敏感、最秘密的部分。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运营官返回了以色列。七年前,他坐着一辆指挥车前往内盖夫寻找铀,如今,这位工程师再次坐着指挥车来到沙漠,寻找建造法国—以色列核反应堆的最佳地理位置。这个调查队包括了八个法国人和两个以色列人。这两个以色列人彼此并不喜欢对方。一个是迂腐的上校马内斯·普拉特,另一个是前陆军军需部的指挥官,现在是专业工程师,负责建造以色列的洛斯阿拉莫斯,而这位傲慢、有时有些冲动的工程师将承担未来核设施最为关键的部分。但在现下这个剧情里,这两个以色列人都只是小人物。决策者是法国人。当指挥车护送车队到达罗特姆高原的472三角测点,法国人一致同意这就是最佳地点。就在迪莫纳镇东南14公里的地方,将建起以色列的核反应堆。

根据官方协议,以色列的核反应堆是非常低调的EL–102类型,输出功率只有24兆瓦。然而,依据阿夫纳·科恩所述,在地面部分,法国圣戈班公司为以色列复制了法兰西共和国建在马尔库尔的G1核反应堆。国外的出版物宣称,沙漠里的这个升级版核反应堆的输出功率至少在24兆瓦以上。而那些同类型的出版物认为,这个核反应堆还包括一个未在官方协议里提到的秘密的钚分离装置。我有理由相信,工程师在法国度过的三年时间里,他很可能参与规划以色列核反应堆最为重要的单元。而在他频繁地来往以色列期间,他肯定会观察其建设进程。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解决最棘手问题的人——因分离装置与核反应堆本身过于接近而引起的严重问题。然而,工程师对下面这个事实深信不疑:无论他或者马内斯•普拉特的贡献多么意义非凡,迪莫纳依旧是法国对以色列创下的惊世之举。这是衰落的殖民力量送给这个年轻前沿国度的离别赠礼。在东方,这个被西方扶植出来的国家,现在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工程师如何使迪莫那成为可能?

伪装起来的核反应堆逃过了美国人的检查

1960年,美国就知道了法国正在罗特姆高原为以色列建造一个核反应堆。美国总统肯尼迪致力于防止核武器的扩散,坚决反对迪莫纳的核武器生产。根据以色列和美国签署的一项协议,从1962年开始,美国专家检查小组可以每一年前往沙漠的核反应堆检查一次。在他们前四次的检查中,那些美国人什么都没有发现。但随着一次次的拜访检查,以色列的故作姿态越难取信于美国人。1965年,根据阿夫纳·科恩和其他人的论断,以色列面临着最戏剧化的时刻。

工程师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但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在他40岁之前,这个里雄莱锡安种植园主的儿子的角色就是对付美国人。他的使命就是愉快地、谨慎地、优雅地说服美国人,使迪莫纳可以继续发挥它的功能。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根据某些并非源自以色列的消息,他们建造了模拟控制室,地下入口处铺砌与水平线平齐的地砖,又在安置有禁用设备的建筑物周围散布鸽子粪便,营造出这里未被使用的假象。

每个美国人前来拜访检查的星期六,都是紧张、令人筋疲力尽的。工程师与来访研究人员进行交谈的每分每秒,以色列的国家领导人都远远地注视着。每一时刻都是至关重要的,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但工程师的自信和魅力创造了奇迹。1966年3月的检查通过了,没有任何事变;1967年4月的检查也是如此。

然而,还有最后一个障碍需要以色列去克服。1958年查尔斯·戴高乐当选法国总统,他上任不久随即明确表示,他坚决反对以色列与法国之间开展的核项目合作。1960年,他下令终止这一合作。但亲以色列的法国部长们,允许在迪莫纳的建造工作到1961年至1962年完成。即便在1965年,戴高乐开始敌视以色列的时候,法国与以色列的核合作仍在继续。就像我目前所了解到的,整个20世纪60年代,如果没有法国的原材料和法国的技术,迪莫纳就无法发挥作用。法国原子能委员会的高级成员们当然明白这一点。他们觉得应该对这个国家承担义务,因为这个年轻国家的科学贡献,因为这个国家遭受的大屠杀,因为这个国家在阿尔及利亚方面提供的情报。即使在委员会中,不亲近犹太人的成员,也认为这是历史的正义行为,认为以色列是西方设在东方的堡垒。工程师的戏剧性工作就是维系与法国核项目专家领导人(他们敢于违抗总统)的联盟,使迪莫纳成为可能。

迪莫那的工程师:以色列必须震慑它的敌人

1986年,逃到英国的前技术人员Mordechai Vanunu向媒体披露了迪莫那的秘密,他提供给媒体的照片。装着核材料的容器。

我想询问工程师这个进程的最后阶段,但我知道,他不会从生产方面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在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沉默后,现在他也不会轻易松口。所以,我只开口要了第二杯威士忌。客厅的窗外,夜幕降临。

为了缓解访谈节奏,我在工程师面前放置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报道,来自缪尼亚·马尔多(Munia Mardor),拉斐尔先进防御系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这段记述出自他的回忆录,但这段材料一直被人们忽略,直到几年后艾勒夫·本(Aluf Benn)在《国土报》发表,又在不久后被阿夫纳·科恩在书中引用,其重要意义才被人们注意。此段记述的日期标注为1967年5月28日:

我走进了会议大厅……这个团队正在组装武器系统,这个系统的改进和生产需要在战前完成。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工程师和技术员—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伙子,还在专心致志地工作。他们的表情是庄严的、沉思的,就好像他们完全认识到这套导致操作警报的系统所蕴含的巨大,甚至是决定性的价值。显而易见,这个项目的参与人员都处在紧张的状态下,身体和精神上的极度紧张。

工程师大笑起来。他知道马尔多写的是什么,但他不假思虑地否定了:他不会谈论那个迪莫纳的决定性时刻,但他打算谈一谈迪莫纳的精神。“我们从来没有兴奋到颤抖,我们也从来不开香槟庆贺。我们是物理学家、化学家和工程师,我们做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事,不需要引人注目的夸耀或者崇高的说辞。”

而军备竞赛还没有结束。1967年3月17日,六日战争后不久,两架埃及的米格21战斗机(MiG 21)飞至迪莫纳的上空侦察,引发了耶路撒冷的空袭警报。工程师必须采取紧急措施来保护他的特殊工程。但在战后的一年里,工程师面对着他最大的技术性挑战——机遇。1967年后,以色列感到了一种紧迫感,因为战前几周里,这个国家经历了灭绝的恐惧。但由于它在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因此1967年后的以色列同样也体验到一种全新的感觉,仿佛它无所不能。这种恐惧与全能感觉的混合结果,就是技术上的肆无忌惮。根据阿夫纳·科恩的观点,在工程师成为迪莫纳总负责人的第三年,迪莫纳的产出能力提高了两倍。

成功之后,很快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工程师大胆地提高产出量。在他的指挥下,以色列的科学家、工程师和技术员,发展出卓越的专业技术。他们将以色列建设成了自给自足的核国家。不再需要法国的庇护或者仰赖美国,凭借先进的核能,这个犹太国家现在已经举世瞩目。

然后就是核进程的最后阶段。1968年和1969年,美国检查员的检查都通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同物理学家阿莫斯·德·沙利特一起,工程师把检查员们整得疲劳不堪,又将他们带入歧途,再次成功地掩盖了迪莫纳的秘密。但在1969年7月12日,长达18个小时的检查后,果尔达·迈尔改变了策略,与美国进行了一场直接对话。在亨利·基辛格的推动下,美国也改变了策略。1969年9月底,美国新当选的总统尼克松与迈尔总理举行会晤,美国和以色列就迪莫纳问题达成了一项不成文的共识。罗特姆高原上的核反应堆已经成为既成事实,而国际社会将接受和采纳以色列对于其存在的不透明政策。

工程师的叙述中,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发生在1966年的12月的事件。根据国际出版物介绍,就在那个时段,以色列组装了第一颗金属球,这枚核弹足以炸毁一个城市。他们真的没有起鸡皮疙瘩?他们的手真的没有颤抖?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吃了禁果?工程师真的一点都不曾感到恐惧或者担忧?

工程师没有肯定或者否认任何国际出版物。“就算他们说的是准确的吧,”他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色列必须保护自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以色列必须震慑它的敌人,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总有些人必须要做这项工作。总有些人必须要在1955年进入魏茨曼科学研究院,必须要在1960年前往法国,必须要在1966年建立迪莫纳。”

总有些人要做这些事,于是他做了。他尽力做到尽善尽美,掌管以色列第一批高新技术产业的其中之一。这个产业展现出以色列的敏锐、精明以及雄厚的资本实力,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保障了以色列半个世纪的生活。

(本文摘自《我的应许之地:以色列的荣耀与悲情》,中信出版社,2016年1月。经出版社授权,澎湃新闻转载,标题与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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