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逆行，“火焰蓝”来了

这是Figure的第282支 ▼ 原创视频

Figure此片的主要拍摄对象，来自一支「不愿」出动的队伍：消防救援队。毕竟，需要这些人出动时，意味着难以处置的许多麻烦和急难险重任务，也意味着人民正遭受更大危害的天灾人祸。可每一次任务来临时，他们都冲在最前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增广贤文》

导演｜钟徐姣

撰稿｜钟徐姣

编辑｜鲜  于

出品｜FigureVideo

「包邮区」人民严阵以待中，「风王灿都」爽约了——「放弃」自上海登陆，转向东北而去。

这个结果，让王邦绮稍稍松了一口气。两年前，台风「利奇马」正面登陆浙江温岭时的情景，直到今天他依然历历在目——那是王邦绮人生中少有的几个惊魂时刻。

当时，作为浙江温州市消防特勤二中队的副站长，他带着中队一车八人，奉命前往全省降雨量第二的一个乡镇开展救援。雨急风骤，整台车被吹得摇摇晃晃，车速都超不过30公里/小时，开了40分钟，行程才将将过半。正想猛踩油门尽量加速赶路，一根高压电缆杆重重地砸在了他们车前，离车头不到五米。

时年25岁的王邦绮没有想到，这根险些令他们车毁人亡的电缆杆，不过是这趟温岭之行的序章。

同今年7月暴雨过后的郑州类似，当时整座城市断水断电，网络信号也时有时无，出警只能靠手机短信沟通。镇政府的领导告诉他们：有个小村子在山里面，那里有人员被困，希望能进去帮忙疏散救援。作为外来的救援力量，王邦绮和同伴们来不及熟悉辖区道路，就紧跟当地消防中队的车出发了。

雨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分不清道路跟河面，王邦绮「看着看着就开了过去」。半路，水流更急了，他下车想看看前面的路况，只往前走了一百米左右，水就已经没过了腰际。考虑到这是一条靠山的路，救援车辆在水中继续前行的话风险很大，最终镇政府领导决定救援队暂时先撤回。

等到半夜三点多，「利奇马」已经过境，救援队再次上山。回到之前开过的那条「路」，王邦绮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座桥——他说，不敢想第一次走的时候方向盘打偏会是什么后果，「当时整个人就发慌」。

令人发慌的还不止于此。

因为消防车又大又重，安全起见，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便安排几位消防员组成侦查小队，坐小车先开过桥进去侦查。「（之前）没进山是正确的选择」，王邦绮心想——在他下车看路的地点前一公里左右，山体大面积滑坡，树木已经全部折断在地。

等侦查小队折返，他们发现20分钟前自己刚刚开过的那座桥，垮了。

跟Figure导演聊起这段让他心有余悸的「台风行」，是王邦绮2020年7月在江西参与洪灾跨省增援时——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救援就显得「简单」了许多。

作为十年消防「老」战士，这还是他第一次跨省执行任务。虽然是在陌生水域，以前也从未有过洪水救援的经验，但作为浙江省水域救援专业队的一员，没几天王邦绮就已经得心应手了——排涝清淤，巡防护堤，疏散、转移被困人员，带着当地渔场养殖户四处巡逻梳理渔网。

Figure摄制组第一次见到王邦绮时，他刚和同伴们一起运送浮标上岸。江西摄氏三十八、九度的天气里，两位队员在岸边忙着收拾装备，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全套救援服。「叫你们东西卸掉卸掉，他x的穿着不热啊，脑袋瓜不太好是伐？热不热啊？他x的穿起来走秀啊？」王邦绮朝着两个队员大喊，「要中暑了！！」

开着舟艇出去巡逻，发现船上没有备用的打气筒，他也会忍不住发脾气，「他x的都说过多少遍了。」似乎每次都是骂完人的下一秒，他才能意识到原来旁边还有摄像机，然后缓和语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到时候纪录片放出来全是我的‘他x的’」。

后来，旁边人跟我们解释了为什么队里大家看起来常有些粗鲁，说这是环境使然，「平常要出火警，特别紧急的时候，不可能说‘请您上车’，肯定是‘你他x的赶紧给我上车’ 。」

「我作为干部，可能流动性会比下面的消防员大一点，我在这里待个两年或者三年，我就要走了。他们有些小同志一出问题，就只会抬头问，‘王队怎么办？’那要是我不在了呢？」王邦绮也跟我们聊起自己的急躁，他说每一次提醒都是希望让自己中队的这支队伍变得更好。「你自己出来救援，你就给我拿出救援的样子出来。如果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的话，你去救什么人，是吧？那一切就是没有意义，无意义的牺牲。」

没有救援任务的时候，王邦绮也会放松紧绷的神经，跟队员们在路边的小卖部吃冰棍、唠闲嗑。大家聊聊自己的救援服背后被磨损掉了一层皮，自嘲这身装备原本价值1500块，现在已经磨掉了500块；或者聊聊前两天在企业厂房打地铺时，蚊子多到吃个饭都要不停抖腿蹦迪。

一位00后的湖南小伙坐在板凳上边嚼槟榔边望着远方，一脸认真地感慨「消防使人憔悴」，说自己从没长过这么多痘痘。身边的队友接言打趣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五天五夜精神抖擞」，干消防就是给以后当外卖员做准备，因为熟悉辖区里每个街道每个小区的电梯、楼梯位置，「太适合送外卖了」。

嚼完槟榔，湖南小伙还特意脱了鞋，给Figure摄制组展示在水里泡了一天后，脚底如何皱成「川」字型。旁边的龙云峰吐槽：保湿。

龙云峰是温州市消防特勤二中队的装备技师，曾经参加过7·23温州动车事故和10·10温州双屿楼房坍塌事故的救援，这次在江西他主要负责掌舵开船，帮忙转移当地居民、转运物资。

开船和救援是一起的，村庄里的道路比较狭窄，除了电线、石头、罗马柱，还有各种因洪水汇聚的杂物。开船不同于在马路上开车，掌舵手不仅需要过硬的技术把船开得稳当，还得有较强的预见性，提前躲避障碍物。

即便已经参加过许多重大事故的救援，龙云峰还是没想到这次江西的受灾范围如此之广。「我们想着比如说被淹，大概你一眼就能望到底，但是我们来到现场以后不是这样子，你一眼望不到底。整个三角乡就全部被淹了，19个村全部都被泡在水里面，基本上水都是到二楼、二楼半这样子。」

由于连续强降雨，江西鄱阳湖的水位已经突破了1998年的历史极值，受灾情况严重。虽然救援难度不高，但因为受灾面积大，需要转移的村民多，常常需要他们多次往返运送。通常早上7点多大家就得出来执行任务，最忙的时候连续10个小时都在外面。有时人手不够，龙云峰还会帮忙义乌市消防救援支队掌舵开船。

这已经是他在温州消防的第十二个年头了，自从17岁来到这里，消防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年初时，龙云峰决定到年底，他就转业回到云南老家——按照消防规定，如果错过十二年这个时间关口，得再过四年才能选择转业。

「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父母也比较老了，自己也还没结婚，浙江到云南2000多公里，回去也不方便……」为了记住每一个并肩战斗过的队友，一有空他就给大家拍小视频，他打算在离开前把每个人都拍一遍。因为担心视频存放在手机里不够保险，龙云峰把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相处时光，发到了网络上。

直到现在，已经转业的他，还是会在朋友圈转发消防有关的文章，只是那个记录跟兄弟们一起玩耍、训练的账号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

王邦绮暂时还没有离开消防一线的打算，他一直记得自己刚来时坐着消防车出去救人，老百姓都对着自己说「谢谢你」的那种职业荣誉感。在江西救援也是如此，他说自己回忆起来最开心的就是在村小店里跟村民们聊天，「他们给我们拿冰条吃，也挺感动的。跟他们村民吹吹牛，了解下情况，安慰一下他们，看他们笑自己心情就比较好。」

他说自己刚进消防时年纪小，觉得背着空气呼吸器往火场里冲很刺激。后来经历得多了，碰到过队友受伤，也碰到过出警后救不了的火，只能眼睁睁看着受困者离去……「这世界上有很多没办法的事情，我只能把自己眼前的做好。」

现在，王邦绮和其他的消防员一样，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天下太平，「大家平平安安多好，最好没有我们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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