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了一单又签新单：马克龙的欧洲自主防务雄心，从希腊开始？

当地时间2021年9月28日，法国巴黎，法国总统马克龙与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在爱丽舍宫签订防务协议及军事采购合同。  澎湃影像 图

“我们致力于欧洲的独立。这是我们在欧洲进行的共同斗争的一部分——技术独立、欧洲防务和战斗准备。”9月28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爱丽舍宫会见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时振奋地说道。

在经历了与澳大利亚“潜艇外交”滑铁卢的两周后，法国的国防工业正重振旗鼓。9月28日，法国与希腊签署了一项防务和安全协议。在两国新的防务联盟框架下，希腊将从法国采购3艘护卫舰。希腊媒体报道称，法国将向希腊提供3艘“贝尔哈拉”级护卫舰和3艘“追风”级轻型护卫舰。

与希腊的防务合作对于马克龙来说无疑是一次新的鼓舞。自从美英澳的AUKUS防务协议公布后，感到被背叛的马克龙一直在卖力“推销”提高欧洲自主防务能力的主张：欧洲必须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在这场舰艇风波过后，马克龙的欧洲同行们或许更加明白了这一点，在他们当中，米佐塔基斯或许是率先明确表态支持的那个。

希腊成了“接盘侠”？

自从希腊2019年9月宣布采购一批新护卫舰以来，法国、美国、荷兰等六国参与了投标。据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报道，最初法国的标价最高，后来法国提交了一份更改后的报价，仍是最高的，但最终还是中标了。

与希腊签下这笔订单的公司，正是刚刚被澳大利亚和美国“摆了一道”的法国国防工业公司海军集团（Naval Group）。此前，在该企业与澳大利亚的合同仍在按计划推进时，对澳美英协议（AUKUS）毫不知情的海军集团接到澳大利亚国防部的电话，惊讶地得知与澳方价值660亿美元的“世纪大单”泡汤了。

海军集团9月28日在一封发给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的声明中表示，该集团首席执行官皮埃尔·埃里克·波梅莱当日与希腊国防部长尼古拉斯·帕纳约托普洛斯及欧洲导弹集团（MBDA）首席执行官埃里克·贝朗热签署了一份谅解备忘录。备忘录指出，三方将就向希腊海军提供三艘中型通用护卫舰（FDI-HN）及一艘自选额外的护卫舰展开谈判，护卫舰将在海军集团在法国洛里昂的造船厂建造。

虽然外界纷纷将这笔新签署的订单与失去的“世纪大单”相联系，但海军集团新闻官法扎·扎鲁埃尔在接受澎湃新闻邮件采访时否认与希腊签署的舰艇协议和澳美英协议（AUKUS）直接相关。

然而，虽然与希腊的订单仅价值50亿美元，不足澳大利亚“世纪大单”的零头，但无论如何，在法澳舰艇协议告吹之后不久法国与希腊的新合作就被敲定，这笔订单着实为雄心受挫的法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为了提出这项防务协议，促进双方的凝聚力，法国正在希腊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行动。”国防专家、希腊《飞行》杂志出版人费斯顿·卡拉伊奥西菲迪斯认为，法国与希腊的防务协议和AUKUS不无关系，“这将会成为欧洲防务一体化和‘欧洲军’开始发展的基础。”

“欧洲人必须停止幼稚。当我们面临来自强权的压力时，我们需要做出反应，表明我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不是让事态升级，而是保护我们自己。”马克龙在与米佐塔基斯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说道。

在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身上，马克龙似乎看到了一个心甘情愿的盟友。在爱丽舍宫，站在马克龙身旁的米佐塔基斯称赞其建立“欧洲军”的想法是一个“成熟的提议”。“今天是希腊和法国的历史性的一天。”米佐塔基斯将这笔舰艇订单称作是“迈向欧洲自主防务的第一步”，“在发展必要防务能力和欧洲自主应对未来挑战的能力方面，我们与马克龙总统有着共同的愿景。”

“希腊希望欧洲防务自主的历史由来已久，土耳其是一个古老的问题，我们曾经想要让欧盟和北约成为我们的安全提供者，但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们得到的是零。”曾任希腊国防部特别顾问的雅典大学国际关系教授帕纳约提斯•察科纳斯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希腊当然是支持欧洲防御自主的，我们无疑将会是受益者。”

但察科纳斯也指出，追求欧洲共同防务是一件“非常有野心的事”，未来欧洲各国在形成共同的能力、意愿方面仍有很漫长的路要走，最大的变量是欧盟中另一个主导者——德国的态度。

“共同的敌人”

在欧盟与土耳其关系恶化的背景下，希腊和法国近年来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亲密。

去年，由于土耳其频频向东地中海争议海域派出油气勘探船，希腊与土耳其几近兵戎相见。希腊数次求助欧盟，但欧盟仅仅对土耳其几位官员进行了“无关痛痒”的制裁，危难之际，只有法国挺身而出——法国海军派出军舰，协助希腊11艘老化严重的护卫舰在其地中海领海巡航，此后两国还在爱琴海和东地中海举行了多次联合空中和海上演习。

去年7月，希腊一项以33亿美元购买两艘法国护卫舰的交易因过于昂贵而被取消。不过，面对土耳其的挑衅，希腊几乎摆出了砸锅卖铁的架势，政府通过债券拍卖筹集了25亿欧元，这笔资金计划用于购买18架法国第四代“阵风”战斗机，今年9月早些时候，希腊又将采购数量提升至了24架。

2018年，希腊已经与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签署了一项价值13亿美元的协议，将其85架F-16C/D战斗机升级为F-16V“毒蛇”，并在机上安装更为先进的雷达和武器系统。半岛电视台分析指出，近年来，土耳其大大提升了国防工业水平，该国70%以上的武器系统已国产化，随着F-16接受现代化改造、“阵风”和护卫舰的采购，希腊逐渐弥补了差距。

对希腊来说更重要的是，希腊从法国获得的武器是土耳其永远也无法获得的。这与德国向土耳其出售希腊曾购买的尖端214型潜艇的决定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从（上世纪80年代）向希腊出售幻影战斗机以来，这就是法国的战略选择。”在希腊陆军学院教授武器系统课程的康斯坦丁诺斯·格里瓦斯告诉半岛电视台，“他们不会卖给土耳其一样的东西。”

法国与土耳其的宿怨也由来已久。在东地中海主权争议、利比亚内战、叙利亚冲突等问题上，双方都持相反意见，在去年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在纳卡地区的冲突期间，两国还分别支持敌对双方。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曾公然要求马克龙接受“精神检查”，马克龙也早已对这个“北约刺头兵”牢骚满腹。面对“共同的敌人”，法国与希腊只有加强合作。

马克龙在与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会晤后表示，三艘护卫舰的订单将作为法国与希腊之间更深入的“战略伙伴关系”的一部分，目的是捍卫双方在地中海的共同利益。此外，马克龙和米佐塔基斯都提到，双方可以在萨赫勒、中东、地中海和巴尔干等“欧洲共同感兴趣的地区”采取联合军事行动。

根据法国国防部的说法，法希战略伙伴关系包括一个“互助条款”，内容包括，“假使双方共同确定武装袭击发生在其中一方的领土上，则双方应以一切适当方式互助，必要时使用武力。”

“这不是简单的军售。这是一项改变东地中海局势的战略协议。”希腊国际关系学教授迪米特里斯·凯里迪斯对媒体谈到这项与法国的防务协议时表示，“法国正在填补地区的安全真空。这是一项共同防务协议——倘若我们遇到麻烦，一个核大国和一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会在我们身边。”

不过，察科纳斯对澎湃新闻指出，值得强调的是，法国对希腊的武装支持的前提是冲突“发生在希腊领土上”，这意味着法国支持的是希腊的“主权权利”，而非“声索主权的权利”，这对土耳其与希腊在涉及油气资源的专属经济区上的纠纷和冲突并不会起作用。

“这个协议是有限制的，我们必须考虑到，土耳其的非法（勘探）行为可能会继续下去。”察科纳斯说道，“但现在已经有了一种针对土耳其的威慑手段，这是法国带给我们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