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提出打造“捡不到烟头”城市：百人专职捡，万人志愿参与

浙江小城丽水，正在打造一座“捡不到烟头”的城市。

在这里，你时常会见到一些“奇怪”的人。他们身穿红马甲、臂戴红袖标，或三三两两、或浩浩荡荡，行走市区大街小巷，为的只是捡几个烟头。

这也是丽水树立形象品牌过程中的一次实践。

2015年4月30日，刚刚履新丽水市委常委、莲都区区委书记的葛学斌在面向全区村两委班子讲课时提出一个命题——烟头能不能成为一个形象品牌？

此后一年多，捡烟头活动覆盖丽水市唯一的市辖区——莲都区。

包括机关干部、企业老板、退休老人在内，上万人参与其中。与此同时，也有人对此持有抵触、怀疑或观望态度，认为这是一场作秀。

作为这项活动最早的推动者，葛学斌一直身体力行。

在他看来，烟头是捡不完的。之所以走上街头，是希望通过捡烟头这一载体，实现文明习惯的养成。

“如果这样也叫‘作秀’，不妨大张旗鼓倡导大家都来‘作秀’。”葛学斌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活动

7月9日，周六，2016年第1号超强台风尼伯特登陆福建石狮沿海。

600多公里外的浙江丽水，乌云密布，莲都区小荷志愿服务队负责人汤伟红心急如焚。

“晚上活动要不要取消？”下午3点多，天空飘起雨，她给分管市容环卫工作的莲都区副区长王世强发了一条微信。

汤伟红说的活动，是原定于当天晚上开展的小荷志愿服务活动。

按照计划，将有来自莲都区委宣传部、莲都区纪委、莲都区供电公司等30余家单位、共计350余人上街捡烟头，丽水市委常委、莲都区区委书记葛学斌也会参加。

但台风来袭，各家单位严阵以待，全力准备“抗台”，这让汤伟红有些吃不准。

没过多久，雨渐渐变小，汤伟红也收到了王世强的回复，“现在看来，晚上不会有雨。”

刚刚定下心不久，傍晚5点，外面又开始下雨。微信群里不断有人问，晚上活动怎么办？不放心的汤伟红再次询问王世强。

“还是去吧，可能不会有暴雨。”王世强这样回复，雨在不久后再次暂停。

晚上7点半，丽水市处州中学，小荷志愿服务活动如期举行。包括莲都区区委书记葛学斌、区委宣传部长雷勇军、副区长王世强在内，多位领导现身。

面对大家，葛学斌在讲话中提到，今天有台风，天气很不确定，前面有办公室同志问，活动是不是取消？

“这个活动不是为形式，而是为内容，不是纪律约束，好像领导要求一定要来。”他坦言，当时的念头是活动不一定取消，到时间再看看，如果行就继续举行，如果不行就下次再来，相信大家不会有怨言。

简短互动之后，捡烟头活动正式开始。

由葛学斌带队的莲都区有关领导，沿着卢镗街、括苍路一路向北。其他志愿者也按此前安排，前往已经分好的路段捡烟头。

这时又下起雨。有人把伞递给葛学斌，他轻轻推开，同行的几位领导似乎也不好意思撑伞。

夜色中，他们戴着写有“文明劝导”的红袖标，手拿垃圾钳、边走边聊，看到地上有烟头就夹起来放进环保袋。

雨越下越大。

走了十多分钟，葛学斌还是接过了雨伞，其他人也纷纷撑起伞。从处州中学到丽阳街口，1.7公里的路，一行人走了半小时多，停留捡烟头不下10次。

一路上，几位区领导还查看了道路边的占道经营问题。也有人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走到葛学斌身边汇报工作。

缘起

台风天捡烟头，是小荷志愿服务队第34次集体活动。

自从去年10月成立，这支队伍已发展志愿者1万余人。每个月9号、19号和29号晚上，大家会有组织地上街捡烟头，每次活动至少300人，持续时间两小时左右。

这也是葛学斌第34次参加小荷志愿服务队的活动。

从最早给志愿服务队成立授旗，到两次对优秀志愿者表彰，再到每月“逢9”的日子定期参加活动，这位副厅级官员堪称资深捡烟头成员。

“如果我放弃了，组织者也会缺少一些动力。”谈到为何坚持，葛学斌显得很诚恳。

他表示，捡烟头这个活动就像一堆火，有人点、有人吹、有人提供氧气、也有人提供柴火……他尽力推，才能使这团火不至于变小、熄灭。

某种程度讲，葛学斌也算是这团火的点燃者。

2015年4月30日，出任莲都区区委书记第3天的他给全区村“两委”主要干部上了一堂课。

课上，葛学斌抛出三个命题：厕所能不能成为一个展示文明的窗口？烟头能不能成为一个形象品牌？乡愁能不能成为绿色经济？

针对烟头问题，他表示，丽水生态优势明显，适合发展生态旅游业，市域也在逐渐变景区化。这一过程中，最大的挑战就是脏、乱、差，如果把脏、乱、差解决好了，就是一个品牌。

熟悉葛学斌的人知道，捡烟头这个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2007年11月至2011年11月，他曾在丽水下辖的遂昌县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该县提出发展乡村旅游、打造“洁净乡村”的思路。

那时葛学斌就在想，如果你家来客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打扫卫生。能不能从一户人家扫，到整个村子扫？从一个村子扫，到所有村子扫？如果坚持下去，能不能扫出个第一名，扫出全国最干净的乡村？

后来，各个村开始想办法。有的村干部喊出了“走进我的村里捡不到烟头”、“捡到3个烟头就请吃大餐”等口号。

以“洁净乡村”为抓手，遂昌县农村生态文明建设也获得广泛认可。

2013年1月，首届中国乡村文明发展论坛在北京召开，该县一个名叫举淤口的村庄，被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张孝德称赞为“全国乡村文明的标杆”。

与之相伴随的，是遂昌休闲旅游业快速发展，成为县域经新的增长点。

设想

当“洁净乡村”的名气走出遂昌，葛学斌已调到丽水市工作。

2011年11月，他被任命为丽水市委副秘书长，并于半年后出任丽水市副市长，分管城建、交通、旅游、城管等领域。

彼时的丽水也面临一项重要任务－——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以下简称“创国卫“）。

全国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办公室（以下简称“全国爱卫办”）官网介绍，国家卫生城市评审每3年为一个周期。

参选城市需先向所在省（自治区、直辖市）爱卫会提出申请。省（自治区、直辖市）爱卫会根据申报情况完成考核，再向全国爱卫办推荐。

据《丽水日报》报道，丽水创国卫前后历经10年。

该市于2013年11月通过省级暗访，2014年6月中旬通过全国爱卫办组织的暗访，2015年3月23日被正式命名为国家卫生城市。

多位莲都区机关人员告诉澎湃新闻，从创国卫开始，市容环境整治就成为一项重要工作。

特别是莲都区，它是丽水唯一的市辖区，也是展示城市形象的的重要窗口。早在前两年，该区就有机关单位组织人员上街清理垃圾，只是捡烟头还没有被单独作为一个口号拎出来。

也是在创国卫过程中，主政者对这座城市有了更高期待。

葛学斌回忆，此前担任丽水市委书记的王永康提出过设想，“花园路作为示范街，能不能做到捡不到烟头？”

王永康说的花园路，是丽水市中心一条南北方向的主干道。

这条路南接瓯江，北至市政府大楼，长约3.06公里，多年来旨在打造成为丽水的样本示范街。

时任市委书记的提议，加上在遂昌工作积累的经验，促使葛学斌接任莲都区区委书记后，很快开始推行捡烟头活动。

澎湃新闻注意到，捡烟头这一举动，国内多个城市都曾出现。

据《海南日报》报道，2010年7月，时任海南省委常委、三亚市委书记江泽林在三亚湾捡拾游客丢弃在沙滩上的烟头。

2010年9月，《华商报》报道称，陕西咸阳开展“全民捡烟头兑换5分钱”活动，数千市民参与，当地政府已回收700多万个烟头，兑付十几万元。

此外，类似于捡烟头大姐、捡烟头老人、捡烟头大学生这样的人物也屡见报端。

但葛学斌不打算只捡几个烟头。

他要发挥互联网的极致思维，从小做起，持之以恒，从而打造一个形象品牌——“一个捡不到烟头的城市”。

与此同时，他还想淡化行政色彩。

葛学斌坦言，活动刚开始确实动用过行政手段，比如要求区里四套班子带头参加。但捡烟头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的事，要做出影响力，必须放手发动群众。

为此，他决定不给专项经费，不成立机构，不发文件，不开动员大会，更不发补贴。

“作秀”

2015年5月31日，第28个世界无烟日，莲都区捡烟头活动正式启动。

据莲都新闻网报道，当天上午，莲都区文明委在市区滨水公园举行“烟头垃圾不落地，家园环境更美丽”主题实践活动。来自乡镇街道、区直单位、各级文明单位的代表和市民群众在内，共计1200多人参加。

在此前后，丽水当地景区、商场、银行、企业也为之造势，推出“烟头换红包”、“捡烟头免费办会员卡”、“烟头换纸巾”、“烟头换酱油”等活动。

上述活动很快调动起一些市民的积极性。但也如另一部分人所预料，捡烟头事情虽小，大面积推广却不容易。

多位在莲都区工作的机关单位人员告诉澎湃新闻，刚开始区里号召捡烟头，心里确实不情愿。这个活动不仅占用下班时间，关键是难为情。

“好几双眼睛盯着你，挺尴尬的。”一位来自莲都区某事业单位的人士表示，捡烟头活动是大家轮流去，刚开始每个月能轮到自己两次，现在每个月一次。

部分普通市民也不太看好。

有人觉得，公务员拿纳税人的钱去捡烟头，纯粹是不务正业。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认为政府就是走个形式、作作秀。

葛学斌不是没有耳闻。

他告诉澎湃新闻，一开始确实有人当笑话看。连他的司机都吐槽，第一次捡烟头感觉“像个小偷”。

还有一次，区里几个干部捡烟头时，旁边有人好奇地问：“你们捡这个多少钱？”

但随着时间推移，观念也有所转变。

2015年6月，丽水广播电视大学教职工鲍松芬看到正在人民中路捡烟头的葛学斌，深有感触，写了《法治视野下看区委书记捡烟头》一文。

文中提到，“假如仍有人对此不以为然，依然坚持称这是作秀，我们也会大声地说，欢迎这种作秀并且希望更多人参与作秀。”

这篇文章，葛学斌是后来才看到的。

有人告诉他，作者的微信朋友圈里，这篇文章获得99个点赞，但也有少数人嘲讽，是不是想讨好区委书记，从而获得提拔？

“很多事情，都会有不同声音。一开始有人说我们作秀，以为要搞点新闻。”提起外界看法，葛学斌表示并不在乎。

在他看来，捡烟头不是目的，而是载体。选择这个载体有偶然性，但也考虑到这一举动最容易产生共鸣、可以最好地检验干部作风、老百姓的获得感也是最直接的。

对于事情有点小，葛学斌的回答是，事情虽小，做好却不容易。

他认为，捡烟头，说到底还是文明习惯的养成。一个人如果养成很好的文明习惯，走到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受人尊重。如果这样的行为也叫“作秀”，不妨大张旗鼓倡导大家都来“作秀”。

升温

2015年对丽水而言，是打造城市品牌的一个契机。

这年3月，它跻身国家卫生城市之列。此后不久，该市又提出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

全国文明城市是中国内地城市颇具含金量的一项荣誉。

2005年以来，中央文明委每三年评选表彰一届，迄今已表彰四届，评出全国文明城市（区）87个。

按照丽水市委市政府此前的目标，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时间为2020年，但是在今年6月举行的推进全国文明城市创建动员大会上，该市提出“力争在2017年创成”。

争创全国文明城市的火热气氛中，小小烟头也备受重视。

2015年6月，丽水日报社旗下的《处州晚报》报道，环卫部门抽调各个物业公司的管理人员、工人等100人，上街专职捡烟头。这些专职保洁员每天平均捡到1.1万个烟头。

根据每天的香烟销售量和丢弃在路上的烟头数量，该报还得出一个数据：在丽水市区，每吸掉10支香烟，大约3个烟头会被丢弃在街道上。

如何更有效地减少烟头？捡烟头活动中，最早被调动的是党员力量。

莲都区直机关党工委工作人员介绍，从2014年开始，他们对全区在职党员提出考核要求，每年参加志愿活动不少于2次，服务积分不少于50分。如果没有完成，党员所在单位的党组织有可能面临扣分。

2015年，捡烟头活动启动后，区直机关工委要求各机关单位党组织主动认领城区路段，作为本单位的共产党员文明创建实践区。

截至目前，已有62个区直单位认领了64段城区主干道，另外还有区教育局下属19个学校认领了18个文明创建实践区。

认领只是第一步。

相关考核办法规定，各单位党组织要合理安排本单位党员参与巡查，每位党员每月巡查次数不少于1次，全年不少于12次。

巡查实行每天通报制度，区直机关党工委会适当抽查，不符合保洁要求或人员不到位的，将被扣除相应积分。

除了党员，一支名叫“小荷”的志愿服务队也发挥了中坚力量。

目前，该组织已有10589名志愿者，每月“逢9”的日子，都会组织大规模捡烟头活动。

小荷志愿服务队负责人汤伟红告诉澎湃新闻，“小荷”的发展壮大完全出乎意料。

去年10月9日，在莲都区文明办工作的她心血来潮，在自己经常联系的“文明单位”微信群号召一起捡烟头。当天群里有16个人响应，这就是小荷志愿服务队最早一批成员。

“刚开始叫文明单位学雷锋志愿服务队，觉得太普通，改为‘小荷’，小荷才露尖尖角，寓意我们会成长。”汤伟红说，第一次活动后，区里有关领导找到她，问下一次活动能不能多叫些人。

汤伟红心里没底，只好试试看。10天后，也就是10月19日，她找来了165个人。

那一天也是小荷志愿服务队的成立时间。葛学斌为这支“新生力量”授旗。

此后，它迅速发展壮大，来自机关单位、企业、社区的人纷纷加入，今年3月迎来了第1万名志愿者。

汤伟红说，小荷志愿服务队现在有106支分队。平均年龄最大的是爷爷奶奶分队，成员多是70岁以下的退休老人。人数最多的是教育系统分队，目前已超过3000人。

说到这些分队，还有一支小插曲。

去年12月，汤伟红听说物业行业打算成立一支自己的志愿者队伍，便游说对方加入“小荷”。

分管物业的丽水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莲都区分局副局长杨耀武半开玩笑地说，“如果能把葛书记叫来授旗，我们就同意。”

没想到，玩笑成为现实。2015年12月28日，小荷志愿服务队物业服务业分队成立，葛学斌为这支队伍现场授旗。

压力

领导的关注总是能给一项活动带来巨大影响，捡烟头也是如此。

据《丽水日报》报道，2015年8月－2015年11月，时任丽水市委书记的王永康先后三次参加捡烟头活动。

今年1月，王永康升任浙江省委常委、统战部部长，史济锡接任丽水市委书记。一个多月后，丽水市召开市级“两会”，史济锡以普通代表身份参加捡烟头活动。

作为捡烟头活动最主要的推动者，葛学斌不敢有丝毫懈怠。

按照他的思路，捡烟头活动要常态化，天天开展不可能，那就需要每个月固定有几次。

每个月的9号、19号和29号，他本来就有工作安排，基本不会出差，白天忙完，晚上刚好有时间，这也是每月“逢9”捡烟头的由来。

但对从事清扫工作的环卫工人而言，领导的重视，似乎是增添了压力。

在莲都区宇雷路某个路段，环卫工人赵梅（化名）告诉澎湃新闻，她的工作时间是早上4点半至晚上10点半，她和丈夫两人一块承包，每月总共能拿3000元。

从前年创国卫开始，赵梅工作量就比以前多，管理员巡视也更频繁。去年秋天，公司开始针对烟头问题实行处罚。

“（地上烟头）超过10个扣50块钱，超过15个就不让干了。”赵梅回忆，还没听说哪个环卫工因为烟头被炒鱿鱼，扣钱倒是时有发生。

在丽水当了8年环卫工人的陈泓（化名）经常被反复提醒，“你扫的是花园路，和别的路不一样。”

陈泓说，花园路是示范街，不少领导住在附近，他们晚上也会出来捡烟头。如果某个位置被发现垃圾、烟头比较多，传到公司领导耳朵里，自然很麻烦。

针对烟头，她所在的公司此前也出台过制度。如果地上发现有陈旧烟头，也会根据数量进行处罚。

环卫工人的感受，莲都区环境卫生管理局副局长朱永胜表示理解。

在他看来，烟头是垃圾中最小的单位，过去常常被忽略。如今要打造捡不到烟头的城市，表面看是压力，长远看是对环卫工作的支持。

据朱永胜介绍，莲都区环卫工人大约有1500名，其中85%来自外地。按照市场化原则，他们分属7家公司聘用。

去年秋天，莲都区环境卫生管理局针对市区道路烟头保洁问题出台考评办法，将城市核心区域主干道划分为“一类”“二类”“三类”标准。

最严格的是“一类”道路，新鲜烟头停留时间必须小于等于10分钟，并且没有陈旧烟头。如果抽查中发现未达标，就要根据地上的烟头数量对保洁公司扣分。

“我们是对公司考核，扣分就等于扣钱，1分相当于经费500块钱。”朱永胜说，政府相当于购买服务，保洁公司自然要接受考核。

此外，环卫部门还效仿宁夏中卫的做法，试行“以克论净”量化考核，要求城市主干道浮尘每平方米不高于10克，并对此进行抽查。

处罚

相比加大清扫力度，处罚显然更有遏制力。

据丽水在线报道，从去年9月1日起，丽水市城市管理局处州分局（以下简称“城管处州分局”）在市区紫金路以西、括苍路以东、城北路以南、大猷街以北的中心区域，对乱扔烟头和垃圾、不文明遛狗等行为实施处罚。

处罚方式有三种，分别是罚款20－50元、捡半个小时的烟头和媒体曝光，可由当事人选择。

对于这一措施，丽水市民也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处罚乱扔烟头是小题大做；也有人指出，处罚力度太轻，几乎没有威慑。

对此，城管处州分局副局长吕建军表示，处罚内容必须有法可依。

《浙江省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明确规定，乱扔果皮、纸屑、烟蒂、饮料罐等废弃物，可处20元以上50元以下的罚款。

另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规定，行政处罚分简易程序和一般程序。

其中违法事实确凿并有法定依据，对公民处以50元以下、对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处以1000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的行政处罚的，可采用简易程序，即当场作出行政处罚决定。

“总不能丢一个烟头，罚款就要走十几天程序。”吕建军坦言，乱扔烟头是一瞬间的行为，取证难，对执法人员精力牵扯比较大，国内大多城市并没有真正实行处罚。

但在丽水，早在2014年夏天创国卫之际，莲都区有关领导就提出要对乱扔烟头进行处罚。

当时城管执法部门在人流密集处进行了小范围尝试，发现市民不大接受，处罚难度也较大，并没有马上实施。

2015年，丽水市委市政府提出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当年6月，花园路文明示范街创建工作启动。

根据创建标准，花园路要实现“八好”和“十无”。

其中“十无”包括“无随地吐痰、无乱丢烟蒂、无乱扔垃圾”。这一背景下，相应的处罚制度再次提上日程。

2015年7月1日，城管执法部门以花园路为试点，开始对乱扔垃圾、烟头等行为进行劝导。

半个月后，处罚措施率先在花园路实行。2015年9月1日起，这一措施覆盖到丽水市区的核心区域。

吕建军说，考虑到人手有限，平日多采用巡查发现和蹲点守候的方式。如果是每个月逢9的日子，还会举全局之力100多人上街执法。

“不是为了处罚而处罚，而是想通过处罚来提高市民的文明素质。”吕建军说，列出三种处罚方式，也是从人性化角度考虑。

实际操作中，大多数人更倾向于接受罚款，少数人同意捡半小时烟头，愿意被媒体曝光的少之又少。

截至今年6月，城管处州分局针对乱扔烟头、垃圾的处罚已达到946起，其中收缴罚款1.7万余元。

变化

2016年7月，丽水捡烟头实践一年有余，市区还能见到烟头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繁华的商业区，烟头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某个角落。进入某家餐厅，仍然有人把烟头随意一扔。如果店员上前劝说，对方会摆出一副“上帝”模样，“我来消费的，你管得着吗……”

但你能说捡烟头对这座城市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答案又是否定的。

丽水市银都物业管理有限公司公司负责人邹建朵坦言，刚开始参与，主要是觉得跟物业关系比较大。现在成了习惯，不管是不是自己负责的路段，看到地上有烟头就很自然地想捡。

莲都区公务员何平（化名）本身就吸烟。他坦言过去不太留意，偶尔也会乱扔烟头，现在不但自己不好意思扔，也会提醒身边的人。

宇雷路和花园路上，环卫工人赵梅和陈泓仍然会对乱扔烟头的人进行劝导。

曾经她们收到最多的回应是“我不丢烟头，你去做什么？”如今这种情况少了，偶尔也能听到一句“对不起”。

葛学斌还在身体力行。

他把捡烟头看成走路和分享的过程，既锻炼身体，又交流工作，“这个时候找我最容易，走一两个小时，什么事都谈完了。”

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为捡烟头建立常态化机制？如何丰富这一活动的内涵？如何让“捡不到烟头”这个品牌更加深入人心？

“烟头靠捡是捡不完的。什么时候它能内化为一种文明习惯，不需要我们领导再推，才可以谈是不是成功。”葛学斌透露，目前区里围绕市容环境问题，对干部有一套考核体系，干得好可能提拔，做不好也有可能降级、免职。

对于捡烟头，这位区委书记还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认为，今天中国大多数城市已不存在温饱问题。当城市发展达到一个程度，如何继续往前走，如何让更多人参与，如何让更多人在城市创建过程中获得参与感和成就感？是留给领导干部的新命题。

和葛学斌相比，摆在汤伟红面前的问题更为具体。

她要操心小荷志愿服务队的经费问题。

这支拥有上万名成员的队伍，最主要的花费是定制志愿者服装。目前，这笔钱主要靠企业赞助。如果是单位整体报名，服装问题通常是对方自行解决。

她也在考虑志愿服务的深化和拓展。

前不久，小荷志愿服务队为当地一名身患白血病的小学生进行爱心募捐。接下来，这支队伍还打算趁着七夕搞一次以交友为主题的捡烟头活动。

她还想为小荷志愿服务队争取一个“合法身份”。

汤伟红说，根据有关规定，我国的志愿服务组织需要向民政部门登记注册。但由于缺乏专职人员和固定场所，小荷志愿服务队目前还只是一个“编外组织”。

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个一个解决，小城丽水的捡烟头实践，在前进路上仍然面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