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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广,今夜请将我遗忘

2022-03-23 18:0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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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最人物出品 最人物

当客机失事新闻刷屏时,27岁的朱朱,已经离开上海近10个月了。

曾经,她希望在上海工作、生活、恋爱、结婚;后来,她失业、失恋、回到家乡……

她曾被挫败感笼罩,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再回首,才发现,出走青春十年,归来安好无恙,这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才发现,世上最贵的祈盼,无非是自己离开大都市回到家乡时,家人发来的那几个字而已——

“落地后给我个消息……”

是的,成功,不是都市里的豪华写字楼、不是豪车洋宅名牌包包、不是朋友圈里的精致修图,不是被流量时代包装起来的各种概念。

活着,看到华灯初上、闻到晚饭的香、面对次日的朝阳,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成功了。

……

疫情动荡的这些日子里,「最人物」采访了几位生活中最平凡,却又各不相同的“普通人”。过去几年,这些人都曾失去过事业、爱情和梦想,为此她们都曾迷茫、困顿与无助。

如今,她们已找到了“自救指南”,过程中,伴随着阵痛。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代,希望与幻灭并存,梦想与妄想齐飞,丰盈的物质挑逗贫瘠的精神,不屈的心灵睥睨横流的物欲。

我们在其中沉沦、挣扎、蜕变、觉醒。

但一切的前提是:好好活着。

01

朱朱 沪漂4年

梦想、升职、前男友

疫情来临之前,95后女孩朱朱在上海某海外医疗中介机构从事线下活动策划及设计工作,日常不忙,工资不低。可就在即将进入下一个事业上升阶段时,她选择回到家乡大连,从头再来。

这是一个有关爱与抉择的故事。

过去两年疫情反复,跨国医疗服务机构业务量大跌,“几乎是直接跌到了低谷”。困局之下,行业内企业接二连三宣告破产倒闭,而朱朱所在的公司,则是为数不多还可以靠着“老本”艰难生存的特例。

2021年,朱朱所在的公司调整了业务板块,逐渐将业务重心转移到国内诊所,而朱朱就在此时迎来了职业生涯的抉择时刻。

市场部负责人离职后,曾多次与其合作策划线下活动的朱朱,成为了接替该职位的候选人。

从工作内容上看,这与其之前所从事的设计工作并不匹配,但在整体就业环境并不景气时,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上海工作时的朱朱

4年前,大学刚刚毕业的朱朱孤身一人来到上海,从“工资勉强够活”到后来的“精致女白领”,朱朱评价自己:“还算吃苦耐劳”。

朱朱在上海租到的第一间屋子没有窗户,她在那里住了半年,回忆那段日子,她说:“幸好当时还没有疫情,不然我真的会死在里面”。

由于工作需要“24小时待命”,上班与下班的界限,开始逐渐在朱朱的意识里模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得到客户的反馈,所以我只能背着电脑四处跑,这样才能确保随时随地开始工作。”——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成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的“必备技能”——有时一刻不停地奔跑不是为了“超越”,而是为了不被落下。

在上海工作时的朱朱

忙碌且不规律的日常,急速消耗着人的精力和体力。

因此每到周末,朱朱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躺在出租屋里“补觉”,至于原本向往的小资生活,她近乎从来没有体验过,“在上海一杯咖啡要40块钱,真的喝不起”。

在近4年的“沪漂”时光里,对于上海这座城市与设计工作的热爱,是朱朱苦中作乐的原动力,可在大城市光有热爱是远远不够的。

就像现在,当代表着“热爱”的本职工作与意味着“未来”的新岗位同时摆在眼前,朱朱选择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便决定了她日后的走向。

坚持热爱还是奔赴未来,这是一个问题。

朱朱在上海的工作日常

一同被纳入抉择圈的,还有一段亲密关系。

在来到上海半年后,朱朱恋爱了。男友是她的大学同学,念书时二人的交集并不算多,直到毕业后她们都成为“沪漂”,原本生疏的关系才变得亲密与暧昧起来。

讲起与男友的相处模式,朱朱承认彼此确实有些“抱团取暖”的意思,但即使这样,他们仍携手走过了三个春夏秋冬。

事业与爱情的故事在这里有了交点,对于彼时的朱朱来说——

放弃本职的设计工作,她会收获一个相对高薪却并不热爱的岗位,如此一来,爱情需要为事业让路吗?未来自己与男友能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定居吗?

可若拒绝转入市场部,“裁员”便近在眼前。那要离开上海吗?男友的工作又怎么办呢?

对于未来,对于爱情,对于婚姻,朱朱有很多困惑,但作为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她的男友并没有给出清晰的回答。

那段时间,朱朱与男友的关系已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对于婚期、婚礼、婚房究竟要购置在何处等问题,男友始终闭口不谈。

“每次只有我开口,他才会含糊地说两句,从来不主动推进任何事。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计划。谈恋爱的时候我还能推着他走,可结婚以后还要这样吗?”

朱朱在上海的日常生活

朱朱决定将结婚的事情搁置,她回到了大连,并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相比上海,故乡是安逸到有些懒散的存在,一切好像都被放慢了,但换个角度想,又或许是上海太快了。

分开两地的时间,朱朱没有从男友那里得到任何挽留与不舍的讯号,对方只是不停追问她什么时候回到上海,“他太孤独了,也不习惯没我在家忙前忙后,很多事情他自己应付不来”。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觉得好像可以回家了”。

这个想法好像是突然从朱朱的脑海中冒出的,可仔细想来,又与此前种种紧密相连: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上海,因为根本留不下。最初选择去是因为‘想看看’;后来不想走,是因为男朋友留在那里,但现在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朱朱

这之后不久,朱朱再次去了上海,在婉拒领导美意后,提出了辞职。

与前男友分手后,她回到了大连,成为了一名自由职业者。她住回了拥有一整面落地窗户的家,靠着前东家的引荐,时常会接到一些收入可观的设计工作。

她觉得自己没有失去太多,除了那位差点结婚的男友。

几天前,朱朱去与前男友在上海合租的房子里收拾行李,最后告别时,她问他:“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吗?”男友给出的回复是:“不知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上海了。”

那一刻朱朱想,感谢工作上的变动,这提醒了她,“我没有那么喜欢上海,他也没有很喜欢我”。

02

乐多 北漂5年

套路、骗局、“濒死感”

2017年盛夏来到北京后,乐多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某互联网平台进行短视频文案编辑及运营工作。

作为最早一批涉足短视频领域的入局者,这间公司曾一度被业内称为“最具潜力的创业公司”,而这也是乐多选择在此拼搏的理由,“感觉是个挺好的机会”,即使它给出的薪资待遇明显低于行业平均线。“入职前薪资经理说了一个薪酬区间,大概是1万到3万,我以为会有2万,实际是1万,还是税前,想想都是套路。”

在闯荡北京的第三年,乐多迎来了事业的巅峰期。

那时候她正在从事短视频编导工作,前后孵化的2个短视频账号,短时期内涨粉量超过600万。

按照乐多的预判,此后的自己应该更上一层楼,可现实相差甚远。

问题最先暴露在公司层面,“他们(指公司)从来不给我绩效奖金,当时账号接一条广告的收入大概有几万块钱,但是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除此之外,写在合同上的工资也岌岌可危。“公司每年都会让我们重新签订一份合同,这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事儿,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公司,我的工龄始终只有一年,如果我被辞退了,很有可能拿不到赔偿金。”

这并不是个例,按照乐多的讲述,北京的许多公司都会采用这样的方法节约成本,“一些的大厂也会这样,毕竟疫情之后大家都想多裁人,少赔钱。”

越来越多的不安开始在乐多的工作里蔓延,直到新冠疫情后的第一波“复工潮”来临。

当时乐多所在的公司,是上海某集团在北京的分公司。2020年年初,“抗疫”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乐多却觉得很多事情正在往消极的方向发展,“能明显感觉到,总部不想在北京干了。”

为了节约租金成本,公司将办公室搬到了距离乐多家更远的地方,这样她每日通勤的时间就变成了4个小时,“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紧接着乐多接到了“转岗”通知,公司将她一手运营的网红账号交给了另一组团队对接,而她则需要带领新团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业务板块内从零开始。

巨大的压力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乐多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某天夜里,她突然有了“濒死”感,“本来在睡觉,忽然开始心跳过速,喘不上来气,好像溺水一样”。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周,乐多去了医院,最终得到的诊断是“重度焦虑症”。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觉得特别轻松。很多从前不理解的事情,到那一刻都不纠结了。”

确诊焦虑症后,乐多换了份工作,“也想休息,但吃药、房租、吃饭,这些钱加在一起就得一万多。”

她发现,此前努力工作赚的钱,竟然还不够为自己治病的。

图源:《我在他乡挺好的》

北漂的第四年,乐多进入了教育领域,一个曾经极为辉煌,而后又在“双减”浪潮下急速衰落的行业。

乐多入场时,“双减”尚未出现,其所在的教育大厂正在试图转型,而她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培养及孵化网红老师,而后推进网络直播“带货”,售卖在线课程。

疫情之后,“线上课程”呈现井喷式发展,“网红老师线上卖课”逐渐成为行业营销常态。彼时,该教育机构以“让知识顺着网线传递到世界每一个角落”为目的,对外出售不同价格及阶段的课程。为此,平台以“教育平等”为宣传内容,号称“无论学生身处何地,只要有智能手机便可接受名师讲课”。

当时,乐多所在的部门,负责运营及维护购买“低价课”的用户群体,在这个过程中,乐多看见了“平等”的真相:

“购买低价课的家长,一般都是位于三、四线城市的。她们的认知水平有限,也没办法判断课程的好坏。所以有时候平台就会在网上随便找一些课程,东拼西凑地发给家长。”

当被问及如何保证“随便找来的网络课程”的质量时,乐多给出的回复是:“平台也不知道那些(课程)是不是准确的”。

讲到这个话题时,乐多补充到,她曾与一位在线上社交平台做运营的好友做过交流,发现类似的事情也出现在社交软件领域:

用户注册ID,购买每月198元的会员资格,从而获得查看异性资料、与其在线沟通的权限。支付费用的高低,决定了会员等级,而会员等级越高,每日能够查看及交流的对象便越多。

“但平台是没有审核资格的”。乐多的朋友说:“线上提交的个人信息真假我们都不知道,别说收入,他们到底做什么工作的,我们都不敢肯定。”

乐多所在的教育机构,在业内已属知名。得知低价课的制作过程后,她多次就此与同事讨论,直播运营经理给出的解释是:“三四线的家长根本不是我们的目标群体,不需要专门做精美的课给他们的孩子看。”

崩溃与绝望,在那一刻席卷了乐多。

“我在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工作,运营、打造所谓的网红老师,就是为了把家长拉到直播间,买这样的课吗?”她觉得已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双减”政策落地后,教育行业剧变节点来临。有人含恨退场,有人仍在挣扎,乐多也在经历了约谈、转岗之后,提出了离职申请。

“从前想着为了钱可以忍耐,但试了试好像不行。也不能说是为了正义吧,我就是不想再骗人了。”

没有任何争吵和辩论,她极为平静地向人力及直属领导表达了辞职的想法。对方也不意外,象征性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结束了对话,匆匆投入到下一场谈话——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等待着“被离职”。

也许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出离职的缘故,乐多没有太难过,“从前我特别渴望进大厂,后来真的进了,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如果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失望、绝望、焦虑、抑郁……那么,进大厂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北上广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图源:《我在他乡挺好的》

这次离职之后,乐多没有再找工作。

她躺在西三旗一个始建于1970年的民宅里——北漂5年,她一直住在这里,每日除了上网、吃饭、玩一款健身游戏,她近乎不做任何事,“可能是之前压抑太久了,现在就只想着玩,还想过回家捡破烂,但听说行情不好,就放弃了”。

成为“无业游民”的日子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难,相反的,规律的生活作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焦虑症,“现在只想好好养病,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扯淡。”

辞职后,乐多开始自学做饮料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7月待房屋租赁期满后,乐多就将离开这个自己曾挥洒汗水与泪水的地方,“一点不难过,甚至很期待,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闲在家里的几个月,她也曾认真思考过,自己没能成为成功人士的理由:

“人总要看过很多,才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之前想到北京见世面、找机会,后来大厂也去过了,机会也获得了,可我还是不喜欢。回头想想,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候,其实是在老家工作的时候。北京太没意思了,什么都没意思,大家都太不真诚了。”

辞职后,乐多的朋友圈:“正直,亲切”

现如今再谈起“北漂”的体验,乐多已不再提“理想”二字:

“我不后悔来北京,至少我得到了14.5万的公积金和一身的病啊。”

03

张兰 北漂8个月

大厂、裁员、普通人

围城里的人想出来,但外面的人总想进去。

大学毕业后,张兰决定去北京看看,经历过“海投”,她终于等来了一份相对满意的offer。

这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北京某知名互联网公司从事运营工作。曾几何时,她无比渴望这个机会,可当梦想成真时,她却没有很高兴。

落差从租房阶段就开始了。

谈起自己租房的经历,她觉得过程“有点魔幻”。“我当时还在东北,从选房到签约一次北京都没去过。平台管家把房间的概况视频发给我,我看了看觉得还行,就直接交了钱。”

一切都很匆忙,可张兰清楚这是常态,“这之前我也在网上看中了几套,每次都来不及签约。有时候上午房子还在,下午就被别人签走了,没有人会等你实地看房,大家都想要便宜的房子。”

很少漂在北京的人会拒绝低价房,如果这之外,每日上班通勤的时间可以在一个小时内,那便是好上加好,其他的都可以将就。

省钱、方便工作、休闲娱乐,类似的优先级贯穿了大部分北漂的打工日常,生存始终优于生活。

更多的考验还在后面。

因为急于签约,张兰并没有详细了解过房屋的情况,直到她到了北京才知道,出租房距离公司仅是坐地铁单程就要花费一个小时。

房子内部的情况同样不乐观:

屋子有一室三厅,其中最大的一间是客厅的隔断房,租客是一对新婚夫妻。用来隔断的板材并不隔音,张兰路过客厅时,偶尔会听到小夫妻说话。话题大多围绕工作、日常开销,还有老家新房的贷款,“其实大家都知道不能在北京待一辈子,他们也很想回去,但没办法,得赚钱啊”。

张兰的房间是位于最南边、最小的一间,只有9.8平米,房租为2580元。她的隔壁住着一位男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女朋友到家里过夜,但每次带回的女孩都不是同一个人”。

房子里只有一个卫生间,这也就意味着,张兰需要和其他三人共用同一个洗衣机、洗漱台和马桶。

大家的日常作息都不相同且不固定,有时张兰起床会碰到隔壁男生在卫生间里洗澡,为了不耽误出门上班,她只得带着洗漱用具去厨房,而这样就会碰到在里面做早饭的小夫妻。“人家在那里切菜煮粥,我穿着睡衣在旁边洗脸刷牙,挺尴尬的”。

张兰在北京的9.8平米出租屋

张兰也想过换房子,可实际条件并不允许。

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进入互联网公司时,她的工资是每月税前7000元。扣除各类费用和房租,可供她支配的钱还不到3000元,“刚刚够吃饭,买水果都很奢侈,更别提其他的了”。

张兰在北京工作

午休时在餐厅拍摄:“就知道吃”

“先凑合住,以后涨了工资再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张兰都将换房一事寄希望于工作。因为按照公司的晋升评级规则,她本该在2021年年底迎来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和一笔数目相对可观的年终奖,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等到这些。

动荡差不多从春节前就开始了。

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张兰工位对面的会议室里,总是人来人往。隔着玻璃门,张兰能清楚看见坐在长桌两边的HR,和每一个走进会议室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几年疫情影响整个行业都挺难的,更别说公司了,接到人力部门的约谈通知,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说这话时张兰的语气极为平和,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笑,继续说:“能被叫进会议室里聊一聊,证明公司还记得你,像我这种(刚入职不久的)毕业生,连谈话的环节都省了。”

那之后不久,张兰被通知“调岗”。她原本所在的部门因“公司业务板块调整”面临解散。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接受调岗从头开始,二是“协商一致”自行离职。

对此,张兰选择了后者,因为她并不喜欢调岗之后的工作。

张兰离职前

在公司附近随手拍下的树和天空

“都说裁员可怕,但真的经历了才发现,也就那样。”

在张兰看来,那些自认被“裁员潮”猛烈冲击的人,都是曾在海面上激起过水花的人。这之外更多的,都是如自己一般,还来不及被看见,便被淹没在浪潮里的普通人。

在这些“普通人”中,会有像自己一样刚刚走出校园,急于证明自身,却始终寻不到一个合适机会的人;也会有背负着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靠着一份工作撑起一个家的中年人。

他们都曾为一份工作吃过苦、遭过罪,恨不能为它抛头颅洒热血。可即便如此,公司在下达裁员通知时,仍不会有片刻犹豫。

这是为什么?职场总有理由,但对于个人而言,有些决定未免太过残忍与无情。

对于很多人来说,失去一份热爱或必需的工作,固然会带来无奈和痛苦,因为不甘和不舍。可张兰始终相信,“裁员”标准不足以评判个人能力,因为现实没有温度,可人有,“人生是不能用级别和工资评判的”。

“这份工作没了就去找下一家,只要我愿意,怎样都会有机会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图源:《我在他乡挺好的》

04

从写作角度来看,这是一篇“偏题作文”。

因为在最初探讨这个选题时,「最人物」的原意是以“大厂裁员潮”为切入点,进而探讨职场与打工人的无奈与辛酸。

然而听了很多人物的讲述之后才发现,比单纯消极辛酸的裁员故事更动人、有力的,是在面对“失去”时,受访者仍然乐观与勇敢的心态。

是的,人生有很多选择,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会误将妄想当做梦想,并且用都市的灯红酒绿、豪华汽车、高档住宅来暗示自己或许明天会很好,然后,继续逼自己“再坚持一下”,直到,梦想实现,或者,梦想幻灭。

幻灭不可怕,及时醒来,就好了。而如果一直保持清晰,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了。

谈论这个话题时,「最人物」遇见了很多人。

其中有像乐多、朱朱、张兰这样一路漂泊、一路寻找的打工人;

也有如同小乐一般,不渴望闯荡,一心只求安稳的小镇青年——

大学毕业后,小乐回老家“继承”了父亲经营了几十年的熟食品摊位,谈起回乡的理由,他说:“父亲的年纪大了,我是他的儿子,当然要和他一起干活。”

没有任何高谈阔论,在小乐的人生选择里,他最大的梦想,只是做父亲的儿子。

于是所谓的“裁员潮”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因为他的全部,也不过一方摊位,一盏家灯。

他没有内卷,他不怕裁员,只因为,他早早地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摆脱内卷的最好办法,是终止“争夺意识”,探索属于自己的路。当人们不再参与内卷,内卷也就伤害不到人们。

然而,探索属于自己的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从短短几十年的人生来看,非常值得,且迫切。

图源:网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变化”中全身而退——

笔者所住小区旁边,有一家面包店,店主阿梅,没能招架住疫情带来的影响。

对于像阿梅这样的个体户而言,疫情犹如一场无妄之灾。这两年,“亏损”成了小店的常态,无可奈何时,她只得做出闭店回老家的决定。

正式关店前半个月,她给每一位曾在自家面包店里,办理过充值卡的顾客发去了“退卡提示”。

在完成所有退款工作后,阿梅拉下了小店的卷闸门,转身独自离开。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去向何处,从此街边只留下了一间贴有“出兑”字样的店铺,以及一位顾客口中“很讲究的老板”。

也许,这便是阿梅所期待的结果。

近些年,疫情影响、房地产寒冬、裁员潮、35岁就业门槛、考研难等言论,时常让生活风声鹤唳。

各类“焦虑”冲荡着琐碎的日子,零零散散中,很多人已无法拼凑出最初完整的渴望与期盼。

所有人都曾有一个简单的梦,只是因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些原本单纯的盼望才变得复杂与纠结。

可若放下执念回过头看,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现在与未来,就像没有人可以抹去过去与回忆。

生活的本质是取舍,这是“命运”的规律。因此除了生命,没有什么是必须得到与失去的。

接受该来的总要来,会走的不必留,而后才会发现:

我们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想在生活中,平稳落地,在每一个布满星辰的夜晚,平安回家。

图源:《我在他乡挺好的》

*文中乐多、朱朱、张兰、阿梅、小乐皆为化名

图片:受访者提供、视觉中国、《我在他乡挺好的》

后记:

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不管你走多远,好好回来。

原标题:《北上广,今夜请将我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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