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亚迪 “污染门”：“看不见的污染”呼唤“看得见的真相”

文丨韩涵（政邦智库研究员、政能亮特约评论员）

据@长沙发布 5月8日，针对群众反映比亚迪雨花区工厂气体排放相关情况，长沙市委、市政府已成立调查组，组织政府职能部门、第三方检测机构以及相关专家，进驻比亚迪雨花区工厂展开调查。

此前有媒体报道：近两个月，比亚迪长沙工厂附近有浓烈的油漆味、烧塑料味、牛粪味等刺激性气味，傍晚至第二天凌晨刺激性气味最重。工厂附近的十几个小区，一千多位居民称受到影响。与此同时，周边小区上百个孩子出现不明原因鼻出血，大人也出现恶心呕吐、久咳不愈等症状。

此事曝光后，比亚迪长沙雨花区工业园发布声明称：比亚迪长沙雨花区工业园于2012年投产使用，园区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法规及标准。在紧挨工业园区的部分居民区，或存在异味情况，公司已采取相关措施，并积极改善。针对网传“排放超标引起流鼻血”的情况，属于恶意捏造关联，我们已报警，并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然而，比亚迪这一强硬声明，不仅没有平息争议，反而引来如潮的质疑。

严格来说，在缺乏有力医学调查和鉴定证据的前提下，将比亚迪周边小区的孩子流鼻血，与工厂排污关联起来，确实言之过早。不过，比亚迪自称排放达标，将此事定性为“恶意捏造关联”，目前看也难以服众。

如果比亚迪工厂的排放符合国家相关法规及标准的话，那么根据此前媒体的报道，比亚迪承诺投入100多亿元进行整改，是怎么回事？比亚迪告诉居民代表，不再在晚上排放废气，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难道不是前后矛盾吗？

孩子流鼻血的原因当然需要查明，但在查清真相之前，周边居民将这个问题，与比亚迪工厂异味关联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恶意”，而属于合理怀疑。因为，不管比亚迪说得天花乱坠，异味问题的危害就摆着这里，民众的感知是真真切切的，他们堪称活生生的“人肉检测仪”。

而且，从以往经验看，工厂异味，往往意味着VOCs（挥发性有机物）超标，由此很容易带来周边区域异味问题，使得受影响人群出现恶心、头晕、流鼻血等健康问题。事实上，此前轰动一时的常州毒地事件，就是因为周边的学校孩子集体出现皮肤过敏、流鼻血等症状，才使得工厂遗留毒地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所以，比亚迪“喊冤式”“倒打一耙”的回应，事实上、逻辑上完全都站不住脚。作为一家知名企业、上市公司，比亚迪遇到污染争议，给人们的感觉不是本着谨慎、负责的科学精神，而是为了自身的商业利益，一味给维权民众扣帽子，这无疑玷污了自身形象，也背离了起码的企业社会责任。

一位居民代表在与比亚迪交涉时陈述：“你们只管赚钱，因为你们的产量、销售量牺牲我们的健康，孩子还要再忍3个月？我们一天都忍不了了，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因此生病吗？”听了这番话，比亚迪的领导们，理应深思。

需要接受拷问的，不仅是比亚迪。长沙当地环保部门，在处理比亚迪工业园的问题上，也有待改进之处。

异味扰民，威胁民众健康的问题存在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环保部门不积极作为，找出根源并解决？比亚迪说停产整改不现实，如此攸关民众健康安全的污染治理，怎么能让企业自己说了算？一份居民给媒体提供的通话录音显示，雨花区生态环境执法大队一位工作人员，面对居民投诉比亚迪曾坦言，“无能为力”。所谓的“无能为力”，背后蕴含着什么？是单纯的执法怠惰，还是背后藏有更大的保护伞？

中国在2015年开始，首次将VOCs纳入监管范围，并启动了VOCs（挥发性有机物）污染治理的工作。其间，虽然生态环境部一直在力推，但是这一污染的治理，始终不尽如人意。2020年，生态环境部曾透露，调研中，发现存在VOCs环境问题的企业有3.3万家，占全部企业的28%。很多企业VOCs治理设施还停留在“有没有”“上没上”的层次上。换言之，污染处理设施常常成了摆设。

VOCs（挥发性有机物）污染的治理陷入困局，与一些地方政府的态度暧昧有莫大关系。因为VOCs的污染大户，往往是石化、化工、汽车涂装、制药等行业，这些污染大户往往都是地方的经济龙头，属于纳税大户。如果对这些企业严厉实行停工整改，不仅影响GDP而且影响政府税收收入。加之，VOCs污染属于“看不见的污染”，难以直接影响到官员政绩，所以，他们往往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此次比亚迪事件，无疑是个提醒。“看不见的污染”，对民众生命健康的威胁，近在咫尺，实实在在。经济发展的初衷，是为了让民众能有美好的生活。但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如果建立牺牲民众生命健康的基础上，这样的发展又有什么意义？有关比亚迪事件，必须要给社会一个真相。

文章首发于凤凰网政能亮专栏，原标题《政能亮丨比亚迪 “污染门”：“看不见的污染”呼唤“看得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