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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一直有这样一批人,通过山水笔墨接续着江南文脉
山水画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而近百年来,作为中国近现代美术的最大策源地,上海山水画的文脉与风格无不清晰可见,当下上海山水画的现状如何?
“文心雕龙——上海山水画邀请展”(2017年9月17日-10月7日)这些天正在中华艺术宫举办。此次展览也是上海规模最大的山水画展,既是向伟大的中国山水画传统致敬,也是对上海山水画文脉与现状的一次大型梳理:在上海,一直有这样一批人,或隐或显,一方面通过山水画接续着江南文化的精神谱系,守望属于中国文化的家园,一方面也通过笔墨彰显时代的精神。
这一展览由中华艺术宫主办、澎湃新闻协办,也是纪念中华艺术宫开馆五周年的主要展览之一。展览开幕当天,主办方邀请部分参展画家与学者就上海山水画的传承现状与未来进行了研讨座谈。“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特刊发研讨会摘录。

[主持人]由中华艺术宫主办、澎湃新闻协办的这次展览,缘起于今年初中央《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提出“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层、更持久的力量”,上海市文广局与中华艺术宫其后牵头组织了一场关于中国画的“文心雕龙”研讨会,并于其后筹备举办这一展览。我们认为,在当下中国,上海当代山水画乃至中国画的创作还是被低估的,上海山水画创作的文脉与传承其实是非常清晰的,相比其他地区,画家也大多有着江南的内敛格调以及境界。如果从一个更广的历史语境看待当下上海当代山水画的创作,无论从真正传承中国文化精神或是深入中国画的内核来说,抑或从对中国画真正的创新精神而言,对上海中国画尤其是山水画创作的真正实力都极有重估的必要。

近代以来上海一直被认为是中国最西化的城市,至少也是中西文化结合最好的城市,然而上海其实更是一座中国传统文脉底蕴极深的江南名城。以书画而言,从上海这片地域最早可追溯及比王羲之还早的西晋《平复帖》,从慨叹“华亭鹤唳”的作者陆机一直到董其昌,再到晚清民国时期崛起的海派书画大师,上海一直是这些书画大师的故乡或优游之地。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无论现代艺术发展如何眼花瞭乱,上海一直有这样一批人,或隐或显,接续着江南文化的精神谱系,守望属于中国文化的家园,对于中国书画笔墨的丰采姿神与自在天性,一直心有所会。

作为中国近现代美术的最大策源地,重新回看与重估上海山水画,因其承载的思想性与丰富的技法性,也因其隐逸情怀对于主题性创作的疏离,加上上海这一城市的文化积淀与大境界、大视野,中国画的真正文脉与精华不仅在上海保留得最完整,其开放性与创新性也同样走在前列,但所有这些在相当长时间并未被真正的系统梳理。所以今天想先请各位结合这次展览从一个更开阔的视野谈一些体会。

没有大山大水的上海何以成为山水画重镇
谢春彦(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永远是按照它独特的逻辑在走路,中华艺术宫与澎湃新闻一起举办的“文心雕龙——上海当代山水画邀请展”,我觉得正当其时。上海之前确实没有对当下的山水画创作进行过系统的梳理,所以这次大展是令人瞩目与令人期待的,我记得1999年还在上海中国画院时,曾撰文呼吁,我们站在20世纪的门口,上海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画家与文化人负有不可推辞的重要责任,而中国山水画以其情怀与气势一直是中国人的精神所寄之一。


陈翔(上海中国画院党总支书记、副院长):参加这次上海山水画邀请展,有这么多上海山水画家,这么多作品,风格各异,确实对我的启发很大。这次上海山水画邀请展,既然是一个大规模的展览,肯定代表了上海山水画的一些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作品,以及在人和作品背后那些很重要的艺术理念,这些作品这些理念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想还是要有一个客观的认识,这个认识要放在一个大背景下来看。
说到上海的山水画,很多人会说上海其实没有什么山水,我想这对山水画的理解本身就是有问题,很多有山水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山水画家,所以从事艺术不是种粮食。昨天江宏老师在中华艺术宫有个讲座非常精彩,讲到山水画的笔墨和心性,我想上海虽然没有名山大川,但一直有很多非常有成就的山水画家,道理就在这里,因为艺术不是纯客观自然生长的东西,它是靠心性来浇灌、培养、滋养的。
另外一个,谈到上海的山水画,也肯定绕不开“海派”,上海的海派山水,海派绘画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都说海派绘画是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页,也是传统的中国画向现代画转型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流派。当然从流派本身来讲,程十发老先生也说过,“海派无派”,因为它是一个比较庞杂的团体,也谈不上一个有序的系统,可能是这么一大群人,各画各的,各有各的风格和追求,海纳百川。
我想海纳百川,首先就是因为海平面是比较低的,所以它才是能够汇拢各方面的流水。另外一个就是它的容量非常大,什么都可以往里装,海派绘画其实也是海派文化非常重要的一个代表,就像我们说传统中国画是传统文化一个重要的载体一个道理。

我想除了我们大家平时讨论比较多,比较有共识的一些特点以外,我想还有一些我们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认识和探讨的地方。比如说海派文化里的租界文化、移民文化,移民文化里的难民文化,可能这种文化心态和情状对海派绘画的形成是非常大的作用,特别是我们现在对海派的认识局限于几大家,比如说吴昌硕、任伯年、虚谷等等,但是对一些小名头的画家,在当时确实是很有代表性的画家,研究得非常少,包括城隍庙画派,相对来讲本土性比较强的画派我们研究的比较少。这说明了大家对海派的认识还是比较着重于表面的一些表征,内在的系统的或者有条理的更加精确地分析,我觉得还是比较缺少的。
上海的山水画与江南这片土地与文脉相关

对于很多人喜欢说在嘴上的创新,到最后就是搞了一个大糊弄,我很不喜欢这样,在一般意义上,我是反对创新的,因为单纯的创新,没有传统的基础,你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突围。因为文化不是一个随便可以斩断的东西,既然画中国画,而且是山水画,它的立足点,它包含的所有内容是有体系的,不可以随便动的,而且历史上有很多方面证明了是这样。

[主持人]:刚才讲的我有一些感触,包括提到中国山水画还是先要掌握中国画的笔墨语言体系,我觉得这个一定要理直气壮地讲,当然,最后到了化境,一定是要画出自己的心境与艺术人文追求。对于创新,萧海春老师有个人的理解,我一直认为创新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创新,不是刻意想创新就是创新,真正的创新必然是在有着传统基础上的创新,比如赵松雪,八大山人都是。包括萧老师对黄宾虹的理解,很值得思考。下面请87岁的丁立人老师,丁老师的山水与人物画融入了很多汉画与民间艺术的元素,很有意思。其实我们说传统,中国的山水画传统,再往上追溯,并不仅仅是到唐宋,也还可以到秦汉的,可以说,这几十年来发现的壁画与画像石也是中国艺术很大的一个渊源,中国画的传统有几个方面,过去我们大多说的是文人的传承,其实还有一块是民间的传承。
丁立人(知名画家):我觉得古人对山水是有一种体验,没有体验画不出,那么许多人对山水也有体验,应该把自己的体验画出来,就是写的山水。这样画的话,山水肯定有自己的面貌,自己的风格。反正我看艺术是很天真的,所以一定要画自己的东西。人如己画,画如己人,尽可能保住童心的东西,画要保持童心,人也要保持住童心。
我今天看了谢春彦的一个山水手卷——他的长卷我第一次看到,笔法比较潇洒,好像不是画山水,是画自己的心情,这个我觉得蛮好的。我觉得能尝试一种新方法,就挺好的。

舒士俊(书画理论家):
看了这个展览以后,有了一个总体的了解,刚才我跟策展人讲上海的罗步臻的山水画画得也是较好的,这次可能由于各种原因遗漏了。但我觉得上海需要这个展览,这个展览是对大家的展示,一个鞭策。现在的美术重点工程,投入很大,但是不是可以把资金用到实实在在的促进创作上。其实我就觉得山水画、艺术,不论题材,它是文化,这个文化要做精做强,得到后人认可,这才是其价值意义。另外,我觉得上海山水画还是要整体走出去,比如到北京等地做大规模地呈现。
“文心雕龙——上海山水画邀请展”展出作品
乐震文(画家,上海海事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院长):至今为止,中华艺术宫主办策划一个纯正的上海山水画展还是第一次,也感谢澎湃新闻的协办。我一直在想,山水画从来不在重大美术创作题材里面的,我们上海有这么多人在坚持做山水画,在一个没有山的地方坚持山水画,我觉得是非常不容易的。 另外刚刚几位老师都说的很清楚了,我觉得有两点,在我当初的上海书画院和学校里感觉到的。第一个当时我在上海书画院工作的时候,举办过一个上海书画院和天津书画院的联展,在那个联展当中,天津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他突然发现——我们上海人之前也没感觉到,他说,怎么看你们上海画家的40张画,每一张画都不是一样的风格,看天津展品事实上差不多就两三种风格。他这一提醒我,我觉得蛮开心的,这说明上海是一个开放性城市,而且上海一个文脉相传很正的城市,现在全中国我估计就上海最正,因为我们这辈人还接触到刚刚几位说过的那些老先生,所以从老先生身上,看到他们画画,也感受到他们的风采,甚至感受到他们的人品,那么这样一个传承下来,我觉得上海是不错的,是个文脉很正的地方,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想说的,上海的画家都喜欢在很正的文脉基础上走边缘,刚刚说到上海40位画家就有40种不一样的画风,那就是在走边缘,什么叫边缘呢?就是开拓自己的面貌,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一个画家在具有一定积累的基础上,不走点边缘总归是对一个画家来讲对上海来说是不太负责任的一个事情。

“文心雕龙——上海山水画邀请展”展出作品
周阳高(画家,原上海书画出版社编辑):我这个人平时比较懒,外面什么活动都懒得参加,所以人家也不来叫我。但是这次参加这个活动以后,我听到有两个朋友发言,对我很有启发。一个是陈翔说的,到底什么是传统,要分分清楚,他举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范宽和黄宾虹这个面貌的差异,这是对我有一个比较大的启发。
另外就是萧海春刚才提出了一个江南的概念,江南是一个什么概念?古人就有对江南是非常敬仰、仰望的,中国文化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概念,主要就是从宋代南渡以后,江南被发现了,他们走到了绍兴这一代,看到不得了,这个山太好了。其实这个文化它是需要滋养的。刚才萧海春说,他原则上可以说是反对创新的,也有道理。因为我以前接触过一些北京的朋友,也是大名头,他跟我说,他说现在人画山水怎么画,两个方面。一个就是从传统,他的所谓的传统就是当代的那些画家当中去吸取他们的办法,用他们的办法去画,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画,题材上变革,比如说画黄土高坡,古人没画过,为什么没画过呢?这个不入画,怎么画呢?但是你去画这个就可以画出新的东西来,这个就是萧海春说的,所谓的创新就是挖空心思的想办法,而不是水到渠成的自然形成的。那水到渠成,水到哪里去,成什么渠呢?这个就是陈翔刚才说的那个问题了,水源是什么,流到哪里去。这个怎么会从范宽变成黄宾虹呢,你在哪一段。因为这个传统是一个主干,边上有很多支流汇进去。

“文心雕龙——上海山水画邀请展”展出作品
如何认识创新与传统的关系
杜之韦(旅美画家):刚才讨论一个问题,就是传统与创新,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太大了。我理解的传统,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任何绘画它有一个技术层面的东西,那就是上面传下来的,是一代一代,唐宋元明清,一直到我们手上。所有的传统在当时的时候它可能都是不得到承认的,它是被后来人承认的。 我们画画其实就是从小喜欢,我是77届恢复高考以后第一届上海师大艺术系毕业的,到现在为止我统计一下,我们同学里面80%,只要出了国基本上都是改行。 我们现在一直讨论创新,我觉得创新是非常自然的,当你的内心发生变化的时候,当你的内在成长的时候,你自然有表述的愿望,这个表述的愿望如果你跟所有人不一样,那你表现的手段一定跟人家不一样。 我们今天讲的创新,其实我们是把自己个人的爱好,加上一个非常伟大的帽子,大家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是了不起的事,我觉得画画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画画就是一个人娱乐自己,顺便也娱乐了别人。每次有人说杜老师我蛮喜欢你的,我说真的假的,你看懂了吗?他说我看出了什么什么,我说你看出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我也很开心,你通过我一个行为,你找到了一些跟你的个人经验引起共鸣的东西,这可能不是我的东西,或者是无意中有的东西,是你个人情绪化的东西,我们正好在那个时空点相逢了,所以这个艺术的作用就产生了。

“文心雕龙——上海山水画邀请展”展出作品
邵琦(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说到传统,传统是什么?在相当长时间,传统在很多人的口里就是个垃圾桶,尤其在新文化运动以来,在二十世纪大半的时候,传统是个垃圾桶,现在好像传统是个宝贝了,大家都在讲传统,传统是什么,这是从语言学到历史学可能都要去界定的一个问题。
我觉得传统是传承下来的一种规范,称之为传统的是我们还在遵循的东西,我们叫传统,我们已经不遵从的东西那才叫文物,跟现在没有关系的就不是传统。所以我觉得中国画,山水画,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说有一个事情是我们要值得深思的,那也就是要站到上海,站到世界范围来说,那是空间上的。
如果从时间上来说,有哪一个民族共同的做一件事情做了一千年,还依然信心满满,依然前仆后继在那里做的,只有中国的山水画,中国画是传承了一千年,除此之外就是宗教,一个民族前仆后继一千年,以无限的热情,虔诚的心态在做这件事情。
我觉得这个山水画展就表明:在当代的今天,在上海,在这个地方,还有这样一群人在延续地做这样一件事,这就是了不起的传统。为什么?因为山水画不是风景画,也不是一个人个人情绪的一种抒发,我们知道山水是中国人的一个精神家园,就像陶渊明那个时候开始说要“归去来兮”,归回到他自己一个最后能够安顿自己精神和灵魂的地方。
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我们可能就知道一千多年以来中国人孜孜不倦、前仆后继,每个人都在那里寻找,中国没有一个宗教问题来解答一个人从何而来,向何而去,但我们中国人通过自己的艺术,通过诗,通过画,通过书法,甚至于通过琴、棋等等,但凡被我们先人认定是可以涵养一个人修养的,我们都在这个里面赋予了,它很具体,但是它又很崇高。
所以我觉得这个展览就是向国人,或者也向世界宣告:在上海这个地方,还有这样一群人,在延续继续着这样一个传统,我觉得这个已经足够了!我就讲这些。

抓住山水画展是文化自信与自觉的表现
徐明松(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副总编):
回到这个展览,我要表达一个致敬之意。一个是李磊和顾村言写的序,他们应该把策展思路,或者说对整个这个展览的价值和意义做了很好的阐释,我觉得重要的一条,这个大展的意义可能是,文化艺术界的权威单位,和主流的媒体,来联合做这样一个展览,乍看是某种程度是体制内话语权的一个表达,但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觉得很重要的一条抓住了上海山水画的议题,这个议题实际连接是非常广泛,或者是非常深远的,我觉得有几点:第一点,山水画是中国绘画精神最具哲学、美学意义,或者说是我们的精神家园,这样一个思想的基础上我们去理解山水画,我觉得这是一个人文价值的阐发。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是一个文化自觉的反映。二十多年前,费孝通提出文化自觉的概念,这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它必须在寻找文化的根性、文化的溯源。第二点,上海山水画,当然毫无疑问的要跟海派山水、海派绘画结合起来,150年来整个海派绘画的发展,就是江南整个长三角地区,江南文化为基础的,传承下来的东西,在现代进行的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里面逐渐形成了一种文化的包容性。下周在上海韩天衡美术馆举办一个“边缘风景”的展览,我写了一篇文章,说到要回过头去看这150年来,上海这个独特的都市社会,艺术家多是江南一带的,因为又是一个移民社会,它的文化包容性决定了我们要把这个海派绘画,特别是海派山水画它的文脉有一个继续,我觉得这个展览的价值,在这一点上它有一个开放性和支持性。
第三点,我想讲的是文化自觉,实际上回到最根本的,也就是我觉得这个价值,如果从正面角度去看待的话,实际上是一个坚持文化自信的表示。坚持文化自信不是简单的复古,它是一个洋为中用,古为今用,它是对传统文化创造性的转化和创新性的发展,比如赵孟頫的复古,就是开创了他的一代新风。在所谓的复古背景下,他在不断地前进,但有的时候,比如说你真的是保守到一定程度,所谓的保守就是死抱着什么不放,带来的反向效果是有的。我不举中国的例子,我举西方的例子,十九世纪中期,拉菲尔前派,六七个艺术家他们全部排斥当时已经发展的非常风起云涌的现代艺术,到最后他们还是成就巨大的。你们都是学术中人,今天我觉得这个邀请展,它的价值就是,重新去梳理一下这个过程,这个过程或许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从大的方向,我一直在讲一句话,让展览成为一种学术思考,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事情。
吴林田(画家):萧海春先生一说话,人家认为他是顽固的传统派,实际上他的画已经出现了很多创新的符号。因为历朝历代,刚才说赵孟頫、董其昌以复古创新,我认为董其昌很新,一路从历代书画馆去看,董其昌是很新的一个人。赵孟頫也是很新的,但是因为新的人,被大浪淘沙了很多,但是也有留下来的,像牧溪、梁楷、清四僧,青藤白阳,创新的也能留下来,现在也作为传统。所以说传统他从来不是一个狭隘的概念,大家认为传统就是狭隘的,这是搞当代艺术扣的帽子,但我们不要相互扣帽子。当代艺术有不学无术的,不研究传统的,确实存在,但当代一批艺术家里也有敬畏传统的,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传统里确实有泥古不化,但我们也不要一棍子打死,泥古不化他作为一种学问存在,我觉得也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泥古不化。
当代艺术方面好多画卖得好的人,我透露一个秘密,就是他赚了钱,通过自己的作品,他再买经典的与近现代书画名家。我昨天到一个现代雕塑家工作室喝茶,他的大厅里全是黄宾虹的作品,他说我现在太爱黄宾虹了。
这个说明什么——好的东西是有共性的,好的东西是有永恒性的,我们假如忽视了绘画的永恒性就会犯错误,你形成一个壁垒,你就坐井观天,在自己家画室里称大王,我认为好多东西的应该有一个容量,好的艺术家也是一个有容量的人,他不能常常被小的感觉套住,被一家一派套住。
所以说传统不是固定不变的,历朝历代都在画山水,到我们这个时代居然就有人说不可以画有笔墨的山水了,说这个已经落伍了——我觉得这个就是很奇怪的一个理论。历朝历代都有画山水,常画常新,每个时代都有,陆俨少先生说过一句话,山水画是笔墨的千军万马,你研究过山水画之后,你画其他你这个笔墨感觉才好,因为它容量大。
就这次展览而言,我看过后感觉各种风格都有,包容性很大,这也体现了策展的容量,刚才顾村言说,中国艺术的正脉后来到了南方,这应当是从南宋开始的,南宋建都到临安去了,这个标准就出现了,整个笔墨的标准出现了。赵孟頫就提出这些观点,实际上是当时大部分文人和画家共同的观点,只不过赵孟頫是个代表,所以说笔墨系统成熟了,才催生了后来伟大的元四家。我们看整个的流变,它又是流传的,又是变化的,所以说接下来从南宋开始整个笔墨在南方,好画在南方,就出现了。中国的艺术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有关,不仅和土壤有关,我们都是拿筷子吃饭的人。上第的山水画,这需要在座的各位努力。
陈九(画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画山水,被邀请说我用新水墨的形式画水也是(山水画)。其实我是对山水一直是很敬畏的,还是比较喜欢新水墨这一块,对水墨很有感情,像一种乡愁一样,我觉得它是乡愁,不是彼岸。这次看这么多人,呈现了上海山水画的群体,刚才李磊讲到,看问题可能要退一步,远一点来看,就像世界来看中国,中国来看上海。所以山水确实是中国一个艺术很重要的部分,宋元当然一个高峰,所以我就不敢接触山水。
我到浦东来,一到中华艺术宫,从卢浦大桥看的时候,那个高远,那个气派,我想这个城市风景已经变成这样了,但它是不是还有宋元那种磅礴的气势。上海的山水应该是什么样的气派呢?或者是什么样的气象呢?拿着这个画册,我一直在翻来覆去考虑这个问题。
刚才乐老师讲的,他说在没有一个山水的地方画山水是很寂寞的,或者是有纠结。其实用中国过去的画来讲,其实是胸中的丘壑,这样来说上海人画山水应该更自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因为没有对照。刚才说到“江南”,其实江南在中国山水里,或者说国画水墨里,出现了很多了不起的人,无论是北派和南派。
这个展览让我有一个建议——其实上海山水画的策展刚开始。如果办第二次的话,我觉得这个就可以更深入,我倒希望中华艺术宫能够经常的把这种很有意思的,能够激发很多议题的这样展览,做成一个系列。

上海的山水画文脉是非常正的
凌利中(上海博物馆书画部主任,研究员):
我三句不离本行,我是上海博物馆的,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上海这个地方,没有山,但我们为什么上博收藏的有半壁江山和书画,我想这是一个刚才说的文脉问题。另外一个要思考的,我们展厅,我们上博是目前海内外唯一的一个书法绘画分开的一个展厅,那么在有限的展厅里(1000平米)我选择的作品,历代的作家作品,为什么有的就进去了,有的不能进去?如果是一万平米,藏品则有上万件。所以说艺术家不仅要自娱,还要娱人。这个娱人不仅是你娱多少人,是一个时代的,还是一个历史纵向的。
邵仄炯(画家):我觉得非常幸运地是能够在上海学习山水画,我非常坚定的是上海这个文脉是非常正的,这是我在一路的学习过程中慢慢慢慢理解的,包括山水画史、山水画家,包括几代山水画家在这块土地上积淀下来的这些丰厚的宝藏。那么我觉得我自己这么多年来对这是慢慢的有体会,还可以花大量的时间继续深入学习下去。我就说说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学习体会。我觉得我自己学习,还没有把所谓的传统、创新放在我一个非常重要的追逐的方向,我觉得我很朴素的,一个是我自己的喜好,自己的直觉,自己的感觉,我觉得这个艺术家是比较重要的,我把绘画的这种感受,和一种视觉经验,介入到所谓的古典、所谓的传承当中去,然后把它显现出来。
张弛(画家):
其实传统就是你自己对这个的学习过程,传统中间有许多从古代到现在的画家,对宇宙,对哲学思想,对文化系体的一种认识,一种表现。但到了当今的话,我们在精神方面,我们要有传统的,技术方面就是传统的笔墨,我们都要认真地继承下来。就是把许多的东西都能消化以后,但毕竟我们现在是2017年,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心去理解大自然,去感悟大自然,然后就是你创作出来的东西就有一定的厚度,有一定的深度。我觉得传统和创新一点都不矛盾,能把它消化了以后,然后再出现一个新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你自己对自然的认识,对宇宙的认识,这样能表现出的东西就一定能够是有生命力的。

李磊(中华艺术宫执行馆长):我做个小结。因为研讨会的时间安排也比较紧,大家谈得都观点鲜明,非常精彩。从这个展览本身来说其实也是冰山一角,挂一漏万,总的愿望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来促进和通过上海的山水画的发展,因为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做了以后才激发大家思考,然后推动大家的创作愿望。除了给现在的名家和比较成熟的艺术家互相激励以外,其实大量的还有要给学生看的,让学山水画的看到一些比较多元的文本,多元的图象,多元的绘画方式,其实这个展览可以做到这样的一个作用的,所以要给大家看,最终是促进上海山水画的发展。那么我们从美术馆这个角度,我和澎湃新闻的顾村言当时策划这个展览与研讨时考虑把这个题目做得大一点,把这个话题引得也大一点,就是希望大家从一个宏观的视野看进去,但是最后落脚一定是微观的,一定是个人的,一定是细致入微的。而我们传承的基础其实就是整理和研究,比如凌利中撰写的大量书画鉴定与考据文章,有的考据到极至。这种精神其实在当下一个比较浮躁的社会当中是非常难得的,就是这种精神我们得要有,就是要真正打进去。
当然我们更加还是要注重的是我们是生活在当下,还有一个社会对应的问题,还有一个当代生存的问题,所以这就有更多的个人表达,这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生生不息的可能性。今天我觉得最后大家整个的讨论氛围,相当健康,真是各抒己见,互相包容,形成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现场,这个是上海文化最可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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