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韬志略｜美日韩重启反潜演习，“三边同盟”加速成形？

热点新闻：据韩国媒体报道，美韩日三国战舰近日在距离独岛（日本称“竹岛”）150公里以外的日本海公海开展了针对朝鲜的反潜联演，这也是美日韩三国自2017年在济州道以南的韩日“中间水域”进行首次反潜联演后，时隔5年再次举行以反潜为主题的联合军事演习。

点评：日本和韩国都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盟国，近期三国关系加速靠近，采取了包括举行首脑会晤、联合军演、技术合作等一系列举措，形成“三国同盟”的趋势日趋明显。此次美日韩举行反潜联演，直接目标是评估朝鲜潜射弹道导弹的实战能力，但本质上还是美国正在积极推动构建美日韩三角军事同盟，试图通过以此为基础组成“亚太小北约”，实现美国在亚太地区特别是东北亚的综合优势，使之成为应对所谓“不断扩大的中俄影响力”的前沿威慑阵地。

美日韩举行联合反潜演习。

美国极力推动“三边同盟”成形

众所周知，美国为了维护在亚太地区的霸权地位，一直在亚太地区构建和拓展盟友体系。由于韩国和日本都拥有较多数量的美军事基地和驻军，地理位置也相互靠近，能最大程度方便美国实施战略围堵政策，因此成为美国亚太盟友体系的核心国家。但由于历史和现实因素，日韩两国一直存在较大的矛盾分歧难以弥合，从而导致美国预想的美日韩“三边同盟”迟迟难以实现。为此，近年来美国除了加强与韩日两国的双边关系外，还一直推动韩国和日本和解，意图在既有的双边同盟基础上向“三边同盟”甚至“四边机制”方向发展，并在其中发挥重要的纽带作用。

拜登政府上台后，奉行以所谓的“民主价值观”为基础的盟友政策，将推动日韩和解作为巩固亚太霸权地位的重要手段。6月10日，美国空军在本土阿拉斯加实施“红旗-阿拉斯加”演习，邀请了日本航空自卫队和韩国空军共约300人参加，这是美国拜登政府上台后首次举行的仅有美日韩三国参加的训练。6月29日，美国总统拜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及韩国总统尹锡悦举行会谈，成为时隔近五年后三国再次举行的首脑会谈，强调三国将加强合作。8月8日，美日韩三国在夏威夷周边举行“太平洋龙-22”军演，这是自2017年12月以来首次公布的美日韩弹道导弹相关联合训练，相较于之前的军演也有着显著的不同，其全程都在美国海军太平洋导弹靶场进行，演习课目包括训练导弹预警能力、弹道导弹搜索及追踪技能等内容，美国海军还专门派出了“宙斯盾”舰对导弹弹道进行预测和搜索。演习结束后，三方还签署了协议，同意将军演的战略数据在彼此之间进行分享。

此次美韩日三方举行联合反潜演习，也表明了三国的防务合作程度进一步深化，关系更为密切。众所周知，在反潜或防空作战中，最为敏感的情报就是潜艇的声呐信号，直升机、水面作战潜艇的反潜声呐性能以及搜潜、攻潜能力等，这些信息是各国军队最为核心的机密。此次演习中，美国派出了“里根”号核动力航母率领的航母战斗群，韩国派出了“文武大王”号驱逐舰，日本海上自卫队则派出了“朝日”号驱逐舰，并将美国海军核潜艇“安纳波利斯”号扮演搭载潜射弹道导弹的假想敌潜艇，参演三方对其进行探测和追击，完成了“反潜、搜潜、攻潜”的模拟对抗，同时互换相关情报并确认互操作性，这些都表明了在美国的主导下，美韩日三国的防务合作程度正在迈向一个新的高度。

联合反潜演习结束后，三国战舰又举行了联合反导演习。

韩国积极推动与日关系缓和

长期以来，韩日一直在历史遗留问题和领土上纷争不断，特别是2017年底因半导体原材料、岛礁争端问题矛盾升级后，两国关系急剧下滑，双边和多边合作都被停止。今年以来，伴随着两国政府的更替，韩日关系也发生了微妙变化。特别是自5月尹锡悦担任韩国总统后，不仅对朝鲜态度更加强硬，也更加重视强化对日关系。尹锡悦在竞选期间就曾强调，当选后不仅会与美国加强同盟关系，同时也会改善和日本的关系，以应对东北亚局势的变局和俄乌冲突带给地区的风险与挑战，并在担任总统后多次表达了与日本缓和关系的意愿。

例如，在此次军演之前，尹锡悦于9月21日在纽约与岸田文雄举行了首脑会谈，双方都再次表达了改善双边关系的意愿，这也是两国近三年来日韩首脑首次举行双边会谈。9月27日，韩国派出总理韩德洙前往东京参加了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国葬”，期间与岸田文雄举行了会谈，就改善日韩关系提出了实质性的建议，也为此次韩国下决心参加三国演习作出了重要铺垫。

除了联合军演外，韩国还开始加快推动恢复《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GSOMIA)的步伐。该协定签署于2016年11月，允许两国可以直接共享包括朝鲜核设施、导弹等军事情报。然而，由于协定签署后两国矛盾不断升级，特别是2019年7月日本政府对韩国实施出口限制措施后，矛盾到达顶点，韩国决定终止《军事情报保护协定》。虽然后来在美国的压力下，协定最终没有被废除，但基本名存实亡。尹锡悦上台后，开始重启恢复协定谈判。2022年6月，韩国外交部长朴振在华盛顿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会谈后表示，希望《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能尽早恢复正常，释放了较大的善意。据媒体分析称，韩日有关恢复《韩日军事情报保护规定》的谈判有可能在此次演习后提速，并和演习一起成为韩日扩大安保合作的重要信号。

演习中，美国海军核潜艇“安纳波利斯”号扮演搭载潜射弹道导弹的假想敌潜艇。

“三边同盟”前景复杂多变

从未来发展来看，随着亚太地区安全形势的日趋复杂，美国还将进一步强化与日韩等盟友在多领域的合作，以“一体化威慑”能力建设为核心，加强日本、韩国等盟国的军事能力，不断拉近美日韩“三边”关系，从而扩大整体打击力量规模，形成更高层次和更加有效的威慑以及在军事和外交领域“同频共振”。但是，美日韩三国在对外展示合作姿态的同时，其内部矛盾分歧也将进一步暴露，凸显其同盟体系的复杂性、多变性和脆弱性。

对于这次反潜联演，韩日两国是各有盘算，存在较大的诉求差异。对于韩国来说，加强反潜能力主要是考虑到日本自卫队在冷战时积累了较强的对苏反潜作战能力，与日本合作反潜有助于应对朝鲜潜艇和潜射导弹的最新“威胁”，利用军演起到威慑朝鲜的意图。但是，由于历史积怨等原因，韩国国内反日情绪仍然高涨。在演习开始前，韩国国内就已经出现了反对的声音，特别是演习地点接近两国争议敏感地带，更是带来民众反感，认为这意味着韩国默许日本自卫队插手半岛局势，不利于对领土争端立场的表达，不愿与日本深化军事合作。

韩国海军“文武大王”号驱逐舰。

此外，据韩国《朝鲜日报》称，不少人还担心韩日以安全合作为前提的关系改善将会给日本扩张军事力量提供动力，再加上岸田文雄政府近期提出要在5年内将防卫费从目前国内生产总值的1%提高到2%，更是加剧了这种担心。因此，未来韩日关系尽管在尹锡悦的推动下，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善，但离结盟还会很远，缺乏牢固的现实基础。

对于日本来说，发展与韩国的关系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动机要更加复杂，掺杂了服务扩军强军需要的国内政治动机，其真正目标是想借此突破“和平宪法”限制，提升自己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地位，因此，在面对韩国关切的历史问题上，依然坚持顽固立场，难以采取实质性的举措，从而导致在改善韩日两国关系问题上，相对于韩国的积极，日本表现得比较敷衍。例如，对于此前尹锡悦与岸田文雄的会晤，韩国方面渲染其积极意义，但日本方面却反应平淡，甚至不愿意承认这是一场正式会晤，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现了日本对于改善双边关系并不热衷。

因此，在上述种种因素的影响下，尽管近期韩日两国高层沟通有所增加，但双方未来合作深化仍然面临较大阻力，两国关系在短期内恐怕也难有实质性突破。而更加令人担忧的是，美国政府在推动深化与韩日防务合作关系时，也未能充分考虑地区安全形势的动态变化和复杂性。随着韩美日三方军事合作的增多，朝鲜的反应也会更为激烈，从而导致半岛紧张局势轮番升级，这些都将会成为未来美韩日三国防务关系深化的掣肘因素，“三边同盟”之路不会一片坦途。

（兵韬志略是由南京大学亚太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凌云志为澎湃防务栏目开设的个人专栏，盘点近期重大防务事件，评点信息背后暗藏的玄机，剥茧抽丝、拂尘见金，两周一期，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