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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死拍下的,还有救吗?

2022-12-01 18:2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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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经过自然之手点化的物种,都是存留于世的神迹。

——《众神之地》

2018年初,纪录片导演曾海若在西双版纳暂住,偶然之间,听到了“杀人象”的故事。

这是一群中国境内最危险的大象。过去的十年间,已有20余人在与它们的冲突中死亡与受伤。

这也是一群孤独的大象。

十几年前,它们从勐养子保护区出走,想去找寻新的栖息地,待到合适的时间,再返程回到保护区——这是大象自古以来的季节性迁徙的习性。

但没曾想,在它们的来路上,人类的水电站拔地而起,它们再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也与其他的同伴,就此失联。

野生象群迷失在现代社会,人与象的冲突,愈演愈烈。

故事听完了,曾海若萌生了拍摄纪录片的想法:“各地在快速发展,修路、建设电站等,一点点侵占着象的生存空间,森林已不能满足它们的需求。等到象群走出原本的土地时,却又不断地想往回走,但是它们根本回不去原本记忆中的土地了。”

迷路的大象们

起初,他只想做这一部亚洲象主题的纪录电影,想要借着这群大象的故事,讲一讲人与自然之间,那份极易忽略却又无法斩断的联系。

而团队其他人制止了他,觉得“应该把目光聚焦在中国古老且特有的物种上,会更有亲近感”,就这样,影片的拍摄提上了日程。

自2019年开始,曾海若将自己的团队分成了四个小组,分别针对于“西南的亚洲象”、“东北的东北虎”、“西部的野牦牛”以及“沿海的白海豚”——四种曾在历史中代表着某种信仰文化的动物,开始了拍摄行动。

这一拍,就是三年,也恰是疫情改变人类社会的三年。

曾海若团队拍摄期间

2022年,这部历经千难万险的纪录片上映,曾海若给片子起了个名字,《众神之地》。

他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它们具有神性,你就会保持敬畏,尊重它的领地,尊重它的生活方式。”

昔日的“神兽”如今身陷囹圄,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就先从“流浪象群”的故事讲起吧。

时间回到100年前,那时,北回归线以南都是亚洲象的栖息地,再往前推3000年,中原地带也曾是它们的故乡。

但在各种原因的加持下,亚洲象一路南退,到了今天,它们仅在云南的雨林中生存,国内仅剩300余头。

它们是中国陆地上最大的哺乳动物,但强大如象,也要直面困境。

亚洲象与监测象群的护林员

在传统的概念中,大象是母系社会,最年长的母象是族群首领,而公象到了年龄就会离群生活。

这个象群本也如此,领导者是一头名叫“苏托多”的母象,当地人叫它“武则天”。但相比于保护区内安稳度日的象群们,流浪象群的“象生目标”显然也有了变化——回家的欲望,似乎更大于自然的传承。

所以,故事的主角,或许可以换成武则天的配偶,象群的开拓者:“国王”。

在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的资源匮乏,野象出走的事件常有发生,当地人早已与大象形成默契:他们在手机里安装了预警APP,会避开大象出行的时间外出做活——无可奈何的避让。

而在人类社会活动时,象群也不可避免地,要以人类种植的农作物为食。

某天,当武则天带着小象们在甘蔗地里进食的时候,离群已久的国王,突然回来了。

它是象群中最强壮的公象,承担着找回故土的责任——它们已经离开其他族群太久了,久到象群的下一代都是国王的孩子,面临着种群灭绝的风险。

这一次回家,国王带上了“老四”——国王的长子,父子俩离开了象群,再次开始了探险。

老四(左)和国王

大象是公认的智者。

每一头大象都有着超越人类的记忆力,能够记得二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记住它们曾经用脚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包括几十年前离开的故土,也包括去年曾踩点过的庄稼地。

这次,国王带着老四,也要给象群找寻新的食物和水源,并通过次声波将位置传递给远处的武则天。

但老四只是一头刚成年的小象,比起缥缈的责任与回家的诱惑,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轻易勾动它的玩心。

白天,它跟着父亲标记了一处芭蕉林,老四拔腿就跑,撒欢去玩,被国王一鼻子拦下;下午,它们又找到了一处甘蔗地,老四干脆立刻躺倒,美美睡了一觉。

国王站在老四身后,无奈地看着儿子,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它三叔。

国王阻止老四贪玩

老四的三叔,曾是这个区域内有名的“车匪路霸”。

三叔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在人类的地盘转悠,打个家、劫个舍。最知名的壮举是,某一年,它堵在路上,逼停了三十多辆运甘蔗的卡车,就为了车上那些可以不劳而获的甘蔗。

但别看它在人类社会横行霸道,在象群中,它接连在争斗中败给国王,而母象又只会对最强者青睐,这意味着,三叔是一个老“单身贵族”了。

2019年,三叔又一次败给了国王,气急败坏的三叔闯进了人类的街道,开始冲撞街上的汽车,8天的时间里,老三破坏了16辆车。

虽说没有一个人因此受伤,但太猖狂的下场,往往就是“铁窗泪”。

曾经“威风凛凛”的三叔

2019年4月5日,三叔被送进了亚洲象种原繁育及救助中心,巧合的是,这里正是它们离开的地方,曾经的热带雨林。

这个它们曾致力寻找的故土,早已远离了记忆中的景象,成为了人类社会的模样。

被关起来的三叔

在纪录片的最后,三叔被关了起来,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

在救助中心,三叔也是出了名的“刺头”,始终在拼命反抗——“用身体去撞击围困的笼子,把自己的象牙撞断,笼子的钢柱也撞出很多深坑。每头野象的笼舍的栏杆上都挂着的介绍入住大象名字、生平的门牌,只有‘老三’的门前没有。‘被它自己撞坏了,都还没来换新的。’”

通常情况下,救助中心的野象可以在护理员的跟随下进入森林活动,但是三叔的野性实在难驯,于是它只被允许在笼子外的一片区域内活动,无法去到真正的森林。

三叔被管控之后,紧接着,国王与老四以及其他两只成年公象也被引入了位于勐阿镇东南方,占地面积365亩的勐海县亚洲象临时管控区中,在人类口中,这是一种“既是保护人,也是保护象”的必要举措。

自此,武则天再也没有见过国王,象群中也再没有新的小象诞生。

在高原上,人与野兽的冲突,也在发生。

高原的夏天,峰顶还点缀着皑皑白雪,脚下的荒原开始渐生绿意,垭口之间涌动的风吹过它胸前的毛发,它站在原野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类。

它就是野牦牛,“昆仑”。

昆仑曾是高原的猛士,但此刻,它是落难的“王子”——不久前,由于在野牦牛的求偶战争中不幸落败,昆仑不得不走下雪山,找寻它的“爱情”。

它翻过一座座山,到达了青海省的野牛沟,在这里,它遇到了一群温顺的,家养牦牛。

野牦牛“昆仑”

此时正值卖牛季,牧场中一派井井有条的热闹。

牧民智达按部就班地赶牛、套牛、装车,直到牛群突然骚动不安,他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山坡上的昆仑。

他心里一咯噔,今天这牛,怕是卖不安生了。

昆仑与智达

在藏族的传说中,野牦牛是山神的家畜,它们听的是山神的指派,始终保持着原始的生存习惯,行走在雪山之巅。

它们会带领家畜走向荒原,是当地牧民最神圣的对手,也“是荒原上最后一批,不屈的灵魂”。

因为自身的信仰,再加上野牦牛属于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智达无法伤害昆仑的性命,在昆仑眼里,这个“人类反派”就显然不足为惧。

它起跑、跳跃,闯进牛群之中,硕大的体型足以让所有的家牦牛臣服,不敢有任何妄动。

这一年,昆仑带走了整个家牦牛群,回到了山上,在这场与人类的斗争中,它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智达只好放弃了卖牛——尽管,这是牧民唯一的经济来源。

进击的昆仑

时间一晃而过,翻过年的夏天,智达再次来到了山上的牧场。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牛群里的混血牦牛陆续降生。混血牦牛野性难驯,如果超过一定的比例,牦牛群将难以驯养,严重损害牧民的利益——智达别无选择,必须要卖牛了。

这一天,昆仑不在,牛群中只有两头陌生的野牦牛,智达与同伴尝试着用石头驱赶,很快,两头野牦牛就离开了牛群。

智达趁热打铁,赶在昆仑没回来之前,抓紧套牛装车,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逃跑的两只野牦牛

在绳套圈住一头混血小牦牛的时候,小牦牛一反常态,开始用力挣扎——这是家养牦牛几乎不会出现的反抗。

智达连同两个帮手,费尽周折将小牦牛塞进车斗,但挣扎依旧没有停止。小牦牛开始不断用牛角用力地撞击斗壁,完全不顾及自己脖颈上的绳索,直到头破血流。

终于,它的嚎叫声,唤来了不远处的昆仑。

昆仑注视着挣扎的小牛

回头来看,这场“斗争”从开始就是难以消解的矛盾。

在昆仑看来,小牦牛是它的孩子,卡车的终点必然是分离与死亡,于是它选择斗争;而对智达来说,牧民辛苦一年,只靠卖牛的收入换取家用,所以,他举起了手里的石头。

石头像雨点一般冲着昆仑砸去,落到它的脊背上,却丝毫阻止不了它的前进,智达被野牦牛逼退,束手无策,情势十分紧张。

突然,在离车厢100米的位置,昆仑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车斗的方向。

片刻之后,昆仑转过身,朝雪山的方向走去。

昆仑最后看了一眼小牛的方向

车斗中,小牛停止了挣扎,也停止了呼吸。

这是智达不愿意看到的悲剧。他抱着吉他,遥望着雪山的方向,唱起了当地的民歌,他唱着:“蛮荒是我唯一的出路,没有母爱的我将何去何从……”

他想不明白,人类与野牦牛的关系,就只能是对立吗?

答案在山的另一边。

与智达一山之隔的青海省措池村中,野牦牛的出现,受到了当地牧民的热烈欢迎,而改变,要从一场大雪说起。

1985年,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措池村,全村的牦牛死亡大半,牧民们赶忙从外地引进新的牦牛填补空缺,但于事无补。

经过数百万年的进化,家养的牦牛早已无法抵御极端严寒,牧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牦牛一头头倒下。

就在这时,流浪的野牦牛解决了这个问题——野牦牛留下的野性基因改善了家牦牛的体质,新出生的混血小牛,就这么挨过了高原上的冬天。

二十年后,“断角”出现在了牧民江才的牧场。

断角

彼时,断角只有两岁,头上的角已然断裂,性格却是野牦牛中难得的温顺。与昆仑总想着把家牦牛据为己有不同,断角只“留情”,不“抢亲”。

它在家牦牛中寻找交配的母牛,过了发情期,就会离开牛群,再次流浪。

更不用说,混血牦牛将牦牛的单价提高到了两倍不止,“我们的家牦牛如果能卖七千元,混血的一代牦牛能卖两万到三万元,甚至更高。”江才说。

于是,断角成为了江才牧场中的“限定主人”,每年,江才都盼望着山上会出现断角的身影,给他带来新的财富。

断角熟练地跨越牧场围栏

直到2022年的到来,断角17岁了。野牦牛的平均寿命不过20岁左右,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断角已经85岁了。

这一年,江才的小女儿出生了。

小女儿百日的那天,江才放生了一头小牦牛,这个小牦牛会跟着他的牛群一起成长、玩耍,却不再会被售卖和宰杀。

江才妻子抱着圆滚滚的小婴儿,不远处,断角安逸地卧在一旁,看着撒欢奔跑的小牦牛。

江才收留了流浪的断角,让它在自己的牧场中,颐养天年。

2020年5月3日,广东江门,一场紧张的救援正在进行。

上午8时55分,值班民警接到了报警电话,称在广海镇烽火角往白宵围方向的浅水区,遇到了搁浅的海豚。

是的,落难者正是一级保护动物,与大熊猫同样珍贵的,中华白海豚。

它还有一个名字,“老白”。

搁浅的老白

在沿海的传统语境中,中华白海豚是带有某种神性的。

传说中,每到三月廿三的妈祖诞辰日,沿海人们在举办祭祀活动的时候,时常会看到海面上有白海豚一跃而起。久而久之,白海豚便被看作是“妈祖的坐骑”,因而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妈祖鱼”。

但去除玄幻的色彩,追踪中华白海豚的习性就会发现,每年的农历三月,也正是白海豚开始活跃的时候。而相比于海中的其他高级哺乳动物,白海豚的确更喜欢在近海浅水区定居,“它们似乎对陆地抱有特殊的好感”。

只是陆地,却没有善待它们。

陆地的建设,需要最基础的泥沙,而抽沙活动会直接破坏整个海床的基础结构,栖息于此的虾、蟹等底层生物不复存在,白海豚也就没有了食物来源。

于是,白海豚被迫学会了跟随渔民一起出海,冒着被渔船的螺旋桨绞杀的风险,靠渔网中逃离的“漏网之鱼”填饱肚子。

昔日的水域领袖,如今的食物收获,早已远远低于人类。

最近几年,岸上越来越多的人类可以直接看到白海豚了。

它们有的逆流游向了内陆的淡水河,身上长满霉斑;有的为了找寻更多的食物,搁浅在了人类的养殖区,一如老白。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就像老白的救援过程,也并不顺利。

老白搁浅的位置是蚝排(养蚝的场地)附近的泥潭中,距离岸边有100多米。水体浑浊,泥地松软,还有蛤蜊与生蚝遍布,救援人员只抵达老白身边,就用了十几分钟。

上午十点钟,自然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抵达现场,救援行动正式展开。

人们不断地往老白身上泼水,将衣服盖上了它的身体防止晒伤,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始终抱着老白上百斤的头部,长达数个小时不敢动弹,所有人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它。

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冯抗抗说:“很多时候,也不知道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是对的。”他参与过很多次的白海豚救助,从来没有成功过。

长久以来,白海豚的研究数据实在太少,科研人员对于白海豚的了解并不全面,而对白海豚能采取的研究手段,也十分有限,它们太脆弱了。

目前,中国境内中华白海豚种群数量约为4000至5000头,早在2000年的《中国物种红色名录》中,白海豚就已被列为濒危物种。

讽刺的是,全世界对于鲸豚生物的研究数据,大多都出自捕鲸业——早期的海洋学家,只能根据捕上来的鲸鱼的体长、体重等统计数据,进行基础研究。

但人类之于海洋,也并不只有残酷。

中午一点半,一群当地的年轻人奔进了泥潭,开始徒手挖掘水道,想要尽可能地将海水引到老白身边,尽管这对救援来说杯水车薪。

老白实在太大了。它身长两米五,体重三百多斤,人们难以搬动它庞大的身躯,又顾虑到搬运过程中对老白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涨潮的到来。

但搁浅的时间太久了,老白开始急促又艰难地喘息,眼睛也变得浑浊。“海豚到这个情况,就不是很乐观了,不是说送出去,它就能活的”,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下午三点,终于,潮来了。

老白被抬上担架,艰难地往深海中移动,直到水深超过了半米,它被从担架上放了下来。

只是,由于长时间在泥潭中的挣扎,老白的身体机能已经退化,包括,它用来辨认方位的声纳功能。

突然,老白调转了身体,朝着救援人员的方向游了过来。于是,救援人员又不得不站到水里,引导它走向正确的方向。

下午四点,老白向着蔚蓝的方向,渐渐远去。

它回到了大海的怀抱,但这片危机四伏的近海水域,依旧是它无法远离的家。

返回海洋的老白

宁古塔,大兴安岭边缘城市,一场特殊的舞蹈在这里演出。

主演叫叶丽珍。这天,她带着自己花费数天、亲手缝制的袍子,来到了森林中。

在皑皑的雪地上,她神情肃穆,敲着手鼓,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这是一出“虎神祭”。

叶丽珍是当地满族的萨满,信仰的是万物有灵,靠“跳神”与自然交谈,“虎神祭”正是她的家传。只是,自从老虎在深山中消失,叶丽珍再也没有跳过这支舞,迄今已有几十年。

直到她听说,老虎回来了。

叶丽珍跳“虎神祭”

老虎就是东北虎,在当地人的语境中,老虎就是“山神”。

它是森林的霸主,却鲜少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中,有句话讲:“当你看到老虎的时候,老虎已经凝视你一百次了”。

只是,霸主离开了这片森林,在许多年前。

1998年,中美俄三国的科学家和林业部门,曾经联合在东北地区展开历史上首次东北虎野外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中国境内已无繁殖或可持续发展的东北虎种群。

这是上世纪的最后一个虎年,噩耗传来,但总有人不愿意相信。

2006年,以冯利民为首的北京师范大学虎豹研究团队进驻了这片深林,他们坚信,老虎一定会回到这里。

“只要我们把整个的森林建设好,把整个栖息地、它的家建设好,只要梅花鹿野猪它们回来,老虎自然也会回来的。”

他们在所有老虎可能出现的位置安装了红外摄像仪,追踪着任何一个相似的脚印,更主要的是,当地的政策也在努力。

早在2002年,东北地区就全面启动了“退耕还林”工程,20年来,仅吉林省地区,就完成了退耕还林1567.9万亩。

森林在一步步重建,老虎的回来,还会远吗?

大兴安岭的冬天像画一样

2010年,本世纪的第一个虎年,老虎出现在了镜头里——

一只雌虎,也可以叫它“十月”。这是中国境内记录到的首只雌虎,第一次出现时,它还只有两岁。

雌虎定居,意味着这个环境足以承担它养育后代的条件,也就意味着,东北虎在中国境内,真正有了未来。

此后的12年里,十月顽强地生活着,有四只雄虎来过它的领地,与它组成家庭,诞下四胎小虎。冯利民称呼十月为“真正的英雄的雌虎”。

第一次拍到的东北虎“十月”

事实上,正是十月的到来,开启了东北虎回归的开端。

2022年,又一个虎年将要过去,北师大虎豹研究团队已经记录了超过100只在中国境内生活过的野生东北虎个体。

“山神”,真的回来了。

纪录片中的故事讲完了,再来谈谈荧幕之外的故事。

这部片子播出之后,在豆瓣上拿下了9.2分的高分,很多人在留言区感慨这些动物的生存困境,同时,也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出现:

“不理解为什么国内自然纪录片总要突出一下莫名其妙的人文情怀”;“一部有野心的人文风光片”;“我只想看动物世界”……

只是,在当下的社会,描述动物的世界时,真的可以摆脱人类这个变量,单独叙述吗?

2022年7月21日,长江白鲟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正式宣布灭绝。

消息发布后,最后一头长江白鲟救助者之一的穆天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不断地询问:“是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布的?真的就没有了吗?硬是没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哽咽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它存在于世时,人类漠不关心:不过是一条鱼。而当那个记忆中那个有着长长的吻、灵活的身躯的“中国淡水鱼之王”,真的消散在世间,再也不会回来时,人们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物种的消亡。

它在地球上生活了1.5亿年,却没能游到2022年的冬天。鱼是如此,人类又比鱼坚强多少呢?

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水生生物博物馆内的白鲟标本

有人说:“人类是大自然的反派”,但人类又何尝不可以成为荒野的守护者。

2019年,是西双版纳有记录以来的最干旱的一年。云南全省57条河流断流,94.5万人、22.7万头大牲畜饮水困难。

第二年的3月份,发生了一件全世界瞩目的事件:15头云南野生亚洲象从西双版纳勐养子保护区出发,跨越多个市县,一路向北迁徙,找寻新的栖息地。

因为领袖母象的鼻子比其他成年象的鼻子短了一截,它们被命名为“短鼻家族”。

“短鼻家族”迁徙途中

它们深入人类村庄,漫步高速公路,在庄稼地里打滚,还去吓唬路边的小狗……一路紧张又危险,却也带着些诙谐的色彩,让网友们一度津津乐道,霸占了热搜数月。

只是这“全民娱乐”的背后,却带着悲剧的底色——

如果不是因为食物的短缺与生态的破坏,“短鼻家族”又怎会毅然决然地北上迁徙。

云南省森林消防总队的59名队员更是在116天的时间里24小时全天候监测,先后转场4个市州、10个县区,及时向沿途居民预警,这才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人象冲突。

“短鼻家族”休息中

为帮助“短鼻家族”迁徙,中国政府共投入保障队伍2.5万人次,疏离群众15万人,沿途定损理赔500多万元。

在人类的陪伴与守护下,“短鼻家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西双版纳保护区,途经1000多公里,历时500余天。

值得一提的是,消防队员刚开始追踪大象时,曾遭到了大象的警告与威胁,而到了后期,大象已经足够信任地跟随人类规划出的道路,过桥渡江,回归故里,“你怎么对待大象,大象都看在眼里”。

“短鼻家族”回到西双版纳

在西双版纳,“短鼻家族”见到了昔日的朋友,它们的鼻子缠绕在一起,仿佛在分享这次冒险的所见所闻。

没有人会确定,这样的出走之后还会不会再有,又或许,它们始终记得那片故土。

那是象族的圣地,有奔流壮阔的黄河与一望无际的高原,象族的祖先们奔跑在森林中,追逐打闹,繁衍生息。

它们似乎正在用这次迁徙与回归告诉我们:“知其众神所来之地,莫忘众生最终归处。”

部分参考资料:

1、纪录片《众神之地》、《与象同行》

2、曾海若|《众神与众人》

3、光明日报|一头中华白海豚的生死七小时

4、上观新闻|长江白鲟灭绝消息传来,“最后的长江白鲟”救助人哽咽:像一位老朋友永远离开

5、北京青年报|专访曾海若:去感受这些旗舰动物,就是感受一片众神之地

6、封面新闻|探访野象故土:被收容的“老三” 8天破坏16辆车,再难回归山林

图片来源:纪录片截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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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冒死拍下的,还有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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