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过冬

“ 秋天的烦恼一定会被外婆煮的羊肉煲和冬天的厚被子埋藏。”

原创   梅子宸  |   公众号    才主的早餐铺

冬来得不完全。十一月的秋尾未竭，风还喜欢挑拨着枝丫，轻微抖动着，让附在叶片上的水雾凝结，顺着经络滴落至泥土。

冬日的叶子，一日一个颜色。

枝头上的，并非栾华或枣褐，而是繱犗在上，石绿在下。

所谓栾华，即为：栾木之华，其花可染黄。这金黄和暗红大多只能在泥土之上见得，无非是绿叶落在地上，失了养分，褪得暗淡，与土色相近，最终融进大地的怀抱。我称之为“雷始收声之起色”。

繱通葱。同玉帛的青白，艳亮鲜嫩，是到冬天才冒头的新叶特有色彩。老叶通常附在新叶底下，衬得它们更加活泼。其间长出几棵水红水红的果枝，多了活力，少了冬日应有的寂冷。深绿浅绿的转化，即为“水始冰之承色”。

更有甚者，叶变成朱樱，红绿相交，完全不显得俗气。

这可能是南方地区特有的景象：新生留在天上，死气压于地面。

母亲在家里插了洋牡丹和洋桔梗。像院里树的深浅变化一样，花芯总是深于花瓣根部，和花瓣尖儿保持一致，又或是颜色更浓郁——花和萼片衔接处大多都是青玉色的。绿色的花很少见，但洋桔梗就有绿色品种，在花群中似乎是特立独行的存在。花朵的色调与杆保持一致，没有对冲之感，更加淡雅，和它所带的——初春的鲜草混杂露水的味道——相匹配。

洋牡丹与洋桔梗长相相近，但品格完全不同。若说洋桔梗是隐藏在石缝中的宝玉，那洋牡丹便是张狂威风的雄狮。

洋牡丹颜色大多比较浓且丰富。如唇脂的花朵模样像丝绸卷成卷，再从卷轴底部接上枝叶一般，看不清花瓣的模样，像是球状的纸团，但又层次分明，怪得很。

洋牡丹的叶子和芹菜叶差不多，边缘裁剪随意，我认为配不上精致的花朵。但花一聚集，叶和叶相交叠，评价转化成了生得巧妙，不“喧宾夺主”。牡丹像是开给桔梗唱挽歌的，香气浓重得抹都抹不开，凑近些闻，与空气掺和在一起，粘稠得让人难以呼吸。

若不是成日呆在家，可能不会出现如此有情调的花儿与香味哩。

天气凉了，人就总想吃些热乎的东西，羊肉粉丝煲就是绝佳选择。将羊肉、粗粉条或泡好的粉丝放在石锅，加上调味料和水，可以配上老豆腐，盖子一盖，待到羊肉煮烂、粉泡涨、汤底变得浓稠，撒上一层香菜叶，便可开动了。有味儿的汁水，放入口中便散架的羊肉，配上不断腾腾冒的水汽，再夹起一大筷粉条，黏黏糊糊，暖到满心满口。

枝头吐火的柿子宣告着冬日的来临。柿子可能是我在冬日唯一愿意吃的冰凉之物了。虽说院子里种不上柿子树，但家里进了许多柿子，也有柿饼，即能让我想象出在枝头积极生长的模样。鲜红软糯的果肉皮外覆白霜，颇有冬天的氛围。冬天吃柿饼不同于夏天刚拿出冰箱的冰冰脆弹，将柿饼随意放在一处，直接拿起便是恰到好处的凉爽。

十二月，衣亦未装棉。广州算是冬日景象最不明显的城市之一了。近些天我总觉着天黑的特别快，天空总是被曾青席卷，似乎未做什么，一日又消失了。

秋天的烦恼一定会被外婆煮的羊肉煲和冬天的厚被子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