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差评”考研机构一审被判侵权，二审胜诉

是差评还是诽谤？高校研究生张铭（化名）购买广西来宾“文科考研网”（以下简称“文考网”）的课程后，在知乎留言区发表了对文考网的评价，“......文考虎视眈眈在微信上拉架，谁敢实名谁必定被网暴......价格确实贵、有些课程质量确实一般，特别是服务态度相当恶劣”。

而后，他被文考网诉至法院。此前来宾市兴宾区法院一审判决张铭的言行构成名誉权侵权，判令其登载致歉声明，赔偿文考网相应损失。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报道该案后，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近日，记者从张铭的代理律师屈振红处获悉，她已经收到此案的二审判决书，法院撤销了一审判决，并驳回了文考网的全部诉讼请求。

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判决书显示，法院认为，此案中，张铭与文考网是消费者与经营者的关系，张铭有权对文考网的产品质量和服务进行评价，甚至是负面批评。张铭的言辞虽有不妥当之处，但不存在诋毁的主观故意，亦未超过消费者表达意见的必要限度。此外，该评价的关注度很低，不足以损害文考网的社会评价，故张铭的言行不构成名誉权侵权。

一审被判名誉权侵权

12月19日，刚收到二审判决书的张铭称，他想平复下心情。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正在读书深造的他没想到自己会卷入官司之中。

这场官司始于他在知乎网上发表的对文考网课程的评论。2020年2月，他购买了文考网价值700元的复试班课程。听了课程后，他认为内容非常简单，对他用处不大。

张铭介绍，他多次看到，文考网的工作人员把给负面评价考生的微信账号和聊天内容，在微信群等地方公布出来。在他看来，对文考网有负面评价的考生或会遭到“网暴”。

同年4月7日，张铭在知乎浏览时看到“文考网怎么样”话题，他匿名评论：“为什么要匿名？因为文考虎视眈眈在微信上拉架，谁敢实名谁必定被网暴！怎么样，我觉得对专业的跨考来说，不可否认是个方便的好选择，是一个有利的补充。但不代表他不存在问题，包括价格确实贵、有些课程质量确实一般，特别是服务态度相当恶劣，这是真实存在的。你们与其声讨差评，不如思考思考这些问题到底存不存在？消费者有没有说的权利？”

他提供的一张在2020年10月被公证的截图内容显示，上述言论共有16个点赞，3个评论。次年1月，他的上述言论因“违规”被平台删除。

2021年9月，张铭收到来宾市兴宾区人民法院的传票和起诉状，他被文考网起诉了。庭审在同年10月21日进行。

一审判决书显示，来宾市兴宾区人民法院审理认为，对于在知乎网站发表的言论是否侵犯他人名誉权的认定，要符合名誉权侵权的全部构成要件，还应当考虑信息网络传播的特点并结合侵权主体、传播范围、损害程度等具体因素进行综合判断。被告张铭上述言论中“虎视眈眈在微信拉架”“被网暴”用词系侮辱或诽谤原告，构成名誉权侵权。

二审法院驳回文考网的诉讼请求

收到一审判决书后，张铭不服判决结果，他认为自己作为消费者，有权对文考网的产品和服务进行评价，张铭提起上诉。该案于2022年5月23日开庭审理。

12月19日，张铭的代理律师屈振红告诉澎湃新闻，她已经收到此案的二审判决书，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撤销了一审判决，并驳回了文考网的诉讼请求。

此案中，文考网认为张铭的言论以侮辱、诽谤的方式侵犯了其名誉权，对此，二审判决书载明，《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规定：“民事主体享有名誉权，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侮辱、诽谤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誉权。名誉是对民事主体的品德、声望、才能、信用等的社会评价。”民事主体享有名誉权，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侮辱、诽谤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誉权。但是，接受名誉权保护的民事主体，特别是从事市场经营活动的主体亦应接受社会大众的监督、批评。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十五条第一款规定：“消费者享有对商品和服务以及保护消费者权益工作进行监督的权利。”第十七条规定：“经营者应当听取消费者对其提供的商品或者服务的意见，接受消费者的监督。”

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上述法规赋予消费者对市场经营活动主体的消费监督权。而消费者评价权与消费者监督权相似。面对消费者的消费评价，尤其是批评意见，市场经营活动主体必须具有适度的容忍义务，这既是维护良好的市场秩序，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也是市场经营主体应承担的社会责任。

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此案中，张铭和文考网属于消费者与经营者的关系。作为消费者，张铭对文考网的产品质量、服务有权进行评论，甚至是负面批评，文考网一方作为经营者应有适度容忍的义务。同时，根据张铭在“知乎网”上的发帖内容来看，他对文考网的服务做出不满的评价，个别措辞虽有不妥当、不严谨之处，但该内容并不存在诋毁文考网的主观故意，亦未超过消费者表达意见的必要限度。

此外，张铭的上述言论仅有16个赞同和3条评价，关注度低，未引起网络用户的高度关注，不足以使文考网社会评价降低。可见，张铭在“知乎网”的言论没有侵害文考网的名誉权，未实际造成文考网的经济损失。

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表示，文考网要求张铭承担名誉权侵权责任并赔偿其经济损失，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不予支持。但张铭仍需注意，网络用户切不能因为网络交流的匿名性、远距离性等特点，带着情绪随意发表不妥当、不严谨的言辞，而应秉着客观、公正的态度文明发表意见。

另一被告二审也获得胜诉

在此案中，另一知乎账号“马倩”一同被起诉至法院，一审被判名誉权侵权，并赔偿原告数千元经济损失。

澎湃新闻此前报道，账号“马倩”背后绑定的身份信息为马某。她称，自己仅有初中文化，平时多在外打工、照顾子女，从未在知乎上发表过上述言论。相关言论系其账号使用者朱博（化名）发出。

朱博此前向记者介绍，2020年6月，他换了新的手机号码，用该手机号注册知乎后，系统自动显示昵称为“马倩”，也已经有了账号头像。他称，愿意承担马某为此案付出的所有成本，并将拟一份澄清声明，帮她摆脱案子的纠纷。

二审判决书载明，法院的调查结果显示，“知乎网”上“马倩”账户确为马某所注册，但从朱博递交的《个人声明》、马某和朱博分别亲笔书写两人因“马倩”账户的使用而联系和交涉的过程、马某和朱博以及朱博和“文科考研网”客服的微信聊天记录等，可知相关言论并非马某所为。故此，马某不存在侵害文考网名誉权的行为。

来宾市中级人民法院讨论决定，撤销来宾市兴宾区人民法院一审民事判决；驳回文考网的诉讼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