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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国安部长访圣殿山:“史上最右”以色列政府的危险试探

澎湃新闻记者 喻晓璇
2023-01-07 10:2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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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格维尔的竞选海报。图源:nyt

十多天来,以色列各大媒体的头条几乎被一个人的名字占据:本·格维尔——以色列政坛最活跃的“挑衅者”。几十年来,他从未停止制造麻烦,从1995年从时任总理拉宾的汽车上偷走凯迪拉克的标志,到三个月前在东耶路撒冷与阿拉伯人对峙时举起手枪,本·格维尔的煽动性举动曾引来无数诉状,也让他在日渐分裂的以色列政治舞台独辟蹊径。

在与六届“元老总理”内塔尼亚胡“互相成就”后,本·格维尔得偿所愿,成了以色列新政府的领军人物、拥有空前决策权的国安部长。然而,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燃起了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怒火和国际社会的口诛笔伐。1月3日,在全副武装的以色列军队保护下,这位著名的锡安种族主义者在耶路撒冷有争议的圣殿山“巡视”了13分钟,谴责针对犹太人的“种族主义”——犹太人在自己的宗教圣地是“二等公民”。

圣殿山的山顶遗迹被认为是犹太教最神圣的地方,也是伊斯兰教的第三大圣地,整个山顶的大院被穆斯林称为阿克萨清真寺,现由约旦穆斯林托管。这一敏感区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直接挑动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紧张的神经,历史上数次巴勒斯坦人“起义”(Intifadah)都与以色列政客针对圣殿山的挑衅有关。

“为了让本·格维尔在圣殿山享受13分钟,以色列已经对抗了半个世界。”刚刚卸任的前总理拉皮德4日在社交平台发文谴责本·格维尔的行为不负责任,暴露出了内塔尼亚胡和以色列新政府“难以置信的弱点”。

本·格维尔被认为是内塔尼亚胡的“麻烦制造者”,然而,没有内塔尼亚胡的默许,此次“危险访问”也难以成行。种种迹象表明,对圣殿山的挑衅或许只是以色列“史上最右”政府的第一次“试验”。

新盟友的尴尬

本·格维尔的此次挑衅不仅引起了巴勒斯坦人的愤怒,也让以色列的阿拉伯新盟友陷入尴尬境地。自从2020年《亚伯拉罕协议》签署以来,阿联酋与以色列建立了前所未有的广泛伙伴关系,阿联酋驻特拉维夫大使馆甚至在去年12月安排了一次驻以色列大使与本·格维尔的会晤。公开接受一个犹太极端民族主义者,这是阿拉伯国家罕见的姿态。

然而,在本·格维尔的挑衅性举动后,阿联酋立刻表示谴责,并与中国一道要求联合国安理会就圣殿山局势召开会议。阿联酋《国家报》社论谴责内塔尼亚胡政府不尊重圣殿山局势现状,敦促其采取紧急行动“纠正破坏性道路”。内塔尼亚胡也被迫推迟了原定于下周对阿联酋的访问。

内塔尼亚胡多次承诺,将在《亚伯拉罕协议》的基础上再接再厉,他甚至想与最谨慎的沙特建立关系。上个月,内塔尼亚胡告诉沙特阿拉比亚电视台,与沙特的正常化将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改变地区局势,“最终会促进巴以和平。”但本·格维尔只用了几天就让这一愿景变得更难。沙特强烈谴责了他的行为,随后将谴责案提交给了伊斯兰合作组织。

华盛顿近东政策研究所去年7月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海湾国家对《亚伯拉罕协议》的支持率有所下降,包括阿联酋和巴林,超过70%的公众对该协议持负面看法。但数据也显示,沙特、阿联酋和巴林约40%的人支持与以色列保持商业联系。

据以色列媒体披露,阿联酋人在幕后一直向内塔尼亚胡发出信号。《以色列时报》援引一名高级官员称,在以色列选举之前,阿联酋外交大臣阿卜杜拉·本·扎耶德警告内塔尼亚胡不要将本·格维尔纳入他的政府。首次报道这一消息的美国媒体Axios称,内塔尼亚胡没有回应。

“内塔尼亚胡给了他火柴”

本·格维尔的“巡访”已经过去三日,但在以色列舆论的“热度”只增不减,执政党利库德集团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利库德集团一直强调,此次访问不会改变圣殿山地位的现状——犹太人有权利进入圣殿山参观,这就是本·格维尔所做的,他并没有在那里祈祷。

不过,重要的是,本·格维尔并不是普通的国安部长。他是著名的以色列锡安种族主义者,早年频繁接触锡安恐怖主义的“犹太保卫同盟”,该组织主张完全驱逐阿拉伯人,被美国归类为“右翼恐怖组织”。本·格维尔崇拜曾制造“希伯伦惨案”的恐怖分子巴鲁克·戈尔茨坦,此前他还因呼吁驱逐阿拉伯人而被定罪,如今,他呼吁流放那些他认为积极反对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包括一些阿拉伯议员。

本·格维尔的危险举动让人联想起以色列前总理沙龙震惊世界的圣殿山之行。2000年,时任利库德集团领导人沙龙登上圣殿山,第二天就引起大规模骚乱,数日之内,以色列爆发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巴以双方的血腥冲突造成数千人死亡。此次访问眼下看来似乎并未点燃暴力火星,但随着极右翼的上台,此次事件也许只是未来事态的预演。

内塔尼亚胡默许了这次访问。“本·泽维尔是挑衅者,但内塔尼亚胡给了他火柴。”《以色列时报》如此写道。本·格维尔1月1日就已经宣布了自己的计划,2日晚,在与内塔尼亚胡见面后,本·格维尔表示将推迟访问。但事实上,在幕后,警方已经在一定条件下给本·格维尔开了绿灯,并且准备在耶路撒冷老城部署增援。3日清晨的访问也几乎是“偷偷摸摸”,没有任何媒体被邀请到场。在访问结束后,本·格维尔宣称自己已经获得总理和国防部长的批准。

本·格维尔访问圣殿山是意料之中的。他和许多以色列右翼都认为,应当改变圣殿山地位的现状,允许犹太人在这里祈祷,重要的是要澄清,以色列对耶路撒冷老城这样一个关键的历史和宗教地点拥有主权。内塔尼亚胡的新政府明白,这种举动必然会在国际上被视为挑衅,并且可能引发外交风暴或是新一波暴力浪潮,但他的默许表明,越来越多的以色列人决心打破现状。

穆斯林在这一问题上的敏感性在于,他们担忧以色列最终拆除阿克萨清真寺、建造犹太人的第三圣殿。一直以来,这是以色列的少数派观点,但这种观点正在发展,并且随着社会不断的右倾与割裂悄悄进入内阁。

内塔尼亚胡此次成功重新掌权,离不开本·格维尔的功劳,然而,对本·格维尔的过度纵容也可能会让执政联盟的合法性受到动摇。根据以色列13频道1月1日公布的新政府上台后首次民调,如果议会选举放到现在举行,内塔尼亚胡领导的执政联盟将会失去多数席位,这会让一部分内塔尼亚胡的支持者感到不安。以色列民主研究所4日公布的第二项民调也佐证了这一趋势,调查发现,大多数以色列人认为内塔尼亚胡对极右翼做出了过度让步。

筑起意识形态“铁壁”?

近年来,以色列军队越来越频繁地进入圣殿山,警察也多次进入阿克萨清真寺与祈祷大厅的穆斯林对峙。上次大选拉皮德的中左翼政党赢得大选、阿拉伯政党破天荒地进入内阁,贝内特-拉皮德政府执政的一年多时间却被认为是以色列军警针对巴勒斯坦人暴力最多的时期。一名匿名约旦高级官员接受外媒采访时称,“以色列越来越多地将阿拉伯人视为最终将被驱逐的租户,而不是合法的邻人。”

本·格维尔的亲密盟友们已经将目光瞄准4月的犹太教逾越节。今年的逾越节恰逢穆斯林斋月中期,他们呼吁警方允许他们在圣殿山进行一些挑衅性仪式,以往每年警方都会试图阻止他们,但今年,将由本·格维尔制定警察政策,而他的巨大权力由内塔尼亚胡赋予。

虽然经常“口出不逊”,从前的内塔尼亚胡在外交上还是较为谨慎。但在“史上最右”新政府上台后,他的风格出现了某种变化。4日,内塔尼亚胡在“贝塔尔运动”全球会议上发表了演讲,演讲中,他称赞这一锡安主义青年运动的创始人泽维·贾鲍京斯基“逆流而战”。

“他没有被许多诋毁者吓倒,历史证明他是正确的。”内塔尼亚胡表示,本届政府同样“不会害怕说出真相”,而是将维护犹太人的利益。“我们修正外交关系,我们的声音将在世界上被听到。我们将自豪地维护我们在以色列国和以色列土地上的利益,而不是低头屈服于国际社会的命令。”

内塔尼亚胡在“贝尔塔运动”大会上传递出的主要信息在于,以色列要在安全、经济和意识形态方面都筑起一道“铁壁”。他坚定地宣称,“在这个地区,弱者会被抛弃,只有强者才会被考虑。只有坚强的人才能最终达成协议,只有和那些坚强的人一起才能实现和平。”

曾经,人们只能在针对伊朗的言论中看见内塔尼亚胡的冒险主义,但最近的事态下,他第一次如此情愿同时承担如此多的外交和国内风险。内塔尼亚胡的大胆言论解释了过去一周的事件——内塔尼亚胡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展现出了新的、更强大的政治面孔。

本周可能只是一系列政治和外交风暴的开始。长期以来,内塔尼亚胡的右翼盟友一直认为,只有在外交上谨慎,才能带来变化。“内塔尼亚胡现在似乎愿意与世界正面交锋。”《耶路撒冷邮报》一篇社论评论道,“如此一来,他才能考验以色列能否在不损害执政联盟的情况下真正维护自己的独立。”

    责任编辑:张无为
    图片编辑:胡梦埼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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