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Logo
下载客户端

登录

  • +1

上海国际艺术节|巴兰钦为何是“美国芭蕾之父”,黄豆豆详解

黄豆豆
2018-10-16 17:22
文艺范 >
字号

【编者按】在舞迷心中,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是一个“大神级”舞团。10月18日-21日,“美国芭蕾之父”乔治·巴兰钦的多部代表作——《小夜曲》《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与独幕《天鹅湖》将在上海大剧院上演,这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首次造访中国内地,有且仅有上海一站。

乔治·巴兰钦为何被称为“美国芭蕾之父”?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在现代芭蕾史上为何又有如此高的地位?日前在上海大剧院,舞蹈家黄豆豆与上海观众分享了这支舞团的来龙去脉。

黄豆豆

乔治·巴兰钦,1904年1月22日出生于俄国圣彼得堡,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创建者、20世纪最伟大的芭蕾编导之一,被尊为“美国芭蕾之父”。

根据目前可以找到的资料,巴兰钦的父亲梅利通·巴兰奇瓦泽,祖籍格鲁吉亚,是一位著名的作曲家,格鲁吉亚歌剧团的创始人之一。他的母亲是一位热爱艺术的银行职员。这家庭的艺术熏陶下,巴兰钦5岁便开始学钢琴,9岁入读帝国芭蕾舞学校。

入学几年之后,战争爆发,学校曾一度无法正常上课,而期间巴兰钦却未能回到家乡。为了在战争中生存下来,他只好到酒馆和默片影院去弹奏钢琴维持生计。后来学校幸得恢复,1921年他以优异成绩毕业。毕业后他成为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同时在彼得格勒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和音乐理论、和声对位。

独一无二的家庭艺术氛围和学艺经历,决定了巴兰钦日后的编舞风格——他的舞作将舞蹈和音乐完美高级地融为一体——在音乐中听见舞蹈,在舞蹈中看见音乐。

年少的巴兰钦很早就展现了他的编舞才能。1920年,当他还是十余岁的少年时,便编导了他的芭蕾舞处女作——双人舞《夜》,继而他又编导了《谜》。1923年,巴兰钦与马林斯基剧院的同事自组了一个小型的舞蹈团,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投入实验性芭蕾舞的创作演出,但是他们努力创作演出的实验性芭蕾剧目,始终不被守旧的官方剧院接受。

1924年夏,巴兰钦与3位团员赴西欧演出,途中他们四人受到佳吉列夫的赏识,将四人悉数纳入了他创建的俄罗斯芭蕾舞团。同行四人中,丹妮洛娃因本来就是国家剧院的独舞演员,因此得到了最高的演员工资,而巴兰钦拿的是编导的工资,所以比丹妮洛娃还要高出一等。从此,他开始扬眉吐气了,因为这是他的编舞才华第一次得到承认。这年,他刚刚二十岁。

佳吉列夫给他提出的第一个工作要求是——“你能快点儿干吗?”因为当时他的俄罗斯芭蕾舞团驻扎在蒙特卡罗歌剧院,所以有义务在演出纯芭蕾之外,负责歌剧中的舞蹈部分。

乔治·巴兰钦

与此同时,舞团的前任总监尼金斯卡任满去职,佳吉列夫孤注一掷,任命巴兰钦为舞蹈总监,从此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展才华了。年轻气盛的巴兰钦时来运转,意气风发,在与佳吉列夫合作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创作了一部芭蕾舞剧、十几段歌剧舞蹈和四个芭蕾剧目。

如此神速且优质的编舞才华,让佳吉列夫既惊喜万分又大失所望——一方面,佳吉列夫这种以四海为家的旅行舞团最需要这种类型的编舞家,而且那时的巴兰钦在编舞的同时,也能亲自上台表演;另一方面,佳吉列夫也明白了巴兰钦是一个在艺术上已经基本定型的编舞家,他无法如同对待尼金斯基或马辛那样,以自己的意志和审美左右巴兰钦的发展。

意外的是,1926年巴兰钦在彩排中膝盖严重受伤,且由于手术不是太成功,他的舞台生涯就此提早画上了句号,不过这也在无形中促使年轻的巴兰钦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舞蹈剧目的创作中。这一时期,他为该团创作了包括《阿波罗》和《浪子》这两部高质量的作品,这一阶段是巴兰钦创作生涯的转折点,他也快速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青年编舞家。

1929年,佳吉列夫因患糖尿病逝世,俄罗斯芭蕾舞团随之风流云散,接下来的几年间,巴黎、伦敦、哥本哈根,巴兰钦的足迹踏遍了欧洲各地。此后瓦西里和勒内重建俄罗斯芭蕾舞团,但将其更名为蒙特卡洛俄罗斯芭蕾舞团,并邀请巴兰钦和马辛担任舞蹈编导。期间巴兰钦为该团创作了包括《阑干》在内的五部芭蕾。

可能是因为与瓦西里的关系不甚融洽,巴兰钦不久就离开了蒙特卡洛俄罗斯芭蕾舞团。1933年他在巴黎创立自己的舞团,以法语取名为“ Les ballets 1933”。该舞团只存活了短短几个月,但是期间巴兰钦一口气编导了好几部新作,包括《七宗罪》( The Seven Deadly Sins)等。

也正是在1933年,一位叫林肯的艺术史论家,在欧洲偶然观看了巴兰钦的舞团的表演,欣赏之极。林肯毕业于名牌大学,同时也是芭蕾艺术的狂热膜拜者。林肯在巴兰钦身上发现了他实现梦想的可能性——他希望在美国成立一家可以与欧洲芭蕾舞团平分秋色的芭蕾舞团。由于林肯此前与尼金斯基的夫人罗莫娜相熟,并曾协助她为出版尼金斯基传记而收集资料,所以他通过尼金斯基的妻子的举荐,成功与巴兰钦进行了长时间的会晤,并最终说服巴兰钦移师美国——那时,两人谁都没有料到,此举将翻开20世纪美国舞蹈史最辉煌的华彩篇章,甚至此后舞蹈世界的阵营格局也将由此而从新洗牌!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小夜曲》

巴兰钦抵达美国后不到三个月,美国芭蕾舞学校就正式开课。而这次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在上海大剧院献演的《小夜曲》,正是巴兰钦先生到达美国后推出的第一部原创作品。该作品以当时学校中青涩的学员们为演出阵容,巴兰钦用柴科夫斯基的音乐来编导《小夜曲》。虽然,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并非为这部芭蕾舞而作,但四个乐章风格特点各不相同,如同人们在不同环境下不同情感的自然流露。

舞蹈界公认《小夜曲》是音乐与舞蹈高度相融的经典之作,也是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最具标志性的舞作之一,更是西方舞蹈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

面对当时一群舞蹈技术还不十分成熟的年轻学生,巴兰钦智慧地通过舞蹈作品的整体结构与编舞技法,来弥补演员个体的水准不足。同时,巴兰钦又机智地将创作过程中发生的偶发事件,巧妙地植入舞作之中,从而自然而然地为原本无情节的纯舞蹈,注入了一些微妙的戏剧质感。

据巴兰钦回忆:“第一天晚上课堂上一共到了17个女生,没有男生。我面临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把这些成奇数的女舞者们布局成好看的队型?我将她们列成几条对角线,决定先教她们练习双手的动作,而《小夜曲》就是这么开场的。”

关于第二乐章的编舞技法,巴兰钦曾说:“第二堂课只有9个姑娘,第三堂课6个。每次我手边凑巧有多少名学员,我就用多少名学员来根据音乐编舞。后来逐渐有男生来听课了,我也将他们编入了舞蹈阵型中。”

关于第三乐章的结尾,巴兰钦曾说:“有一天,当所有的姑娘跑出我们用作舞台的那块地板的时候,其中一个姑娘摔倒了,哭起来。我吩咐钢琴继续弹奏,不必停顿,这个小插曲由此留在了舞蹈中。”

以上这些都是源于日常排练中——意外的精彩之笔!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

众所周知,巴兰钦先生历来喜欢用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作品进行舞蹈创作,早在一同为俄罗斯芭蕾舞团工作时,两人已是相互赏识。移居美国之后,巴兰钦和斯特拉文斯基更成为了黄金搭档。巴兰钦一生有30多部作品是根据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而编导的。此外,斯特拉文斯基还专门为巴兰钦的舞蹈谱写了4部音乐。在这次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带来的三部作品中,就有他们合作的经典舞作《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

有意思的是,巴兰钦第一次使用斯特拉文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编舞,要追溯到1940年左右,他为蒙特卡洛俄罗斯芭蕾舞团而创作的《阑干》。不过,当巴兰钦在创立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以后并未复排该舞作,而是同样用斯特拉文斯基的这部音乐编创了一部新的舞作——《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

所以,这次大家就可以在上海大剧院的舞台上欣赏到,在1972年斯特拉文斯基艺术节上,巴兰钦再度使用该音乐作品为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所创作的《斯特拉文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在该舞蹈的舞者编制组合上,巴兰钦做了极其细致的探索:从4男1女、4女1男,到5男、5女,从1对双人舞到5对双人舞配合,从2对双人舞到10对双人舞,再到大集体舞。淋漓尽致,变化万千。而第四乐章中由所有舞者共舞的大群舞,灵活、动感,同时又略带一点点调皮的质感,很受观众的喜爱。

我们可以豪不夸张地说——巴兰钦&斯特拉文斯基如同艺术世界中的魔幻组合,标志着一段无法被取代的芭蕾时代。同时,巴兰钦与斯特拉文斯基在艺术合作上的默契程度和沟通方式,似乎超越了我们世人所能理解和想象的常规范围:

1941年底,巴兰钦曾应一家马戏团的邀请,为大象创作一支“芭蕾舞”。据说,他为此而打电话请斯特拉文斯基为这支大象芭蕾写音乐——

斯特拉文斯基问道:“为谁写?”

巴兰钦答:“几只大象。”

稍停片刻后,斯特拉文斯基继续追问:“年纪多大?”

巴兰钦:“非常年轻。”

“好吧,如果它们是非常年轻的大象,我就写。”

可以说,由大象表演的《大象芭蕾》是巴兰钦与斯特拉文斯基合作的作品中最独特的作品。

巴兰钦既是艺术天才,同时也是工作狂人,他执掌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期间他一面推出自己的原创舞作,一面也复排或修改芭蕾经典剧目,而这其中由巴兰钦修改复排的独幕《天鹅湖》和《堂·吉诃德》,总是被人津津乐道。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独幕《天鹅湖》

《天鹅湖》大家都非常喜欢。除了完整版之外,世界上许多芭蕾舞团的剧目库中也都备有独幕版《天鹅湖》,虽然不同版本之间各有差异,但在大结构上,通常都以列夫·伊万诺夫的第二幕为原始母版。

巴兰钦的独幕版《天鹅湖》于1951年首演,他在自己的独幕《天鹅湖》中,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两个注定没结果的恋人之间——极致的爱与极致的痛并存的强烈痛楚!

而这次在上海大剧院的舞台上,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舞者们以黑色舞服登台所形成的天鹅舞群,相信将带给观众们前所未有的观赏感悟。

我觉得:如果说在母版的《天鹅湖》中,大片的群舞白天鹅与领舞白天鹅之间,是属乎一种舞台艺术呈现上的“烘托”作用的话;那么在此次将要为大家献演的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独幕《天鹅湖》中,那在满台群舞黑天鹅中唯一存在的白天鹅,这一舞台呈现方式则更具“反差突显”的艺术作用。

事实上,在母版《天鹅湖》的剧情中,群舞天鹅对白天鹅也并非是无条件的绝对拥戴和服从,她们在层层环绕着白天鹅的同时,也期望通过“王子与白天鹅忠贞不渝的爱”,而使所有被魔咒控制的天鹅们都得以回归人形。所以,当此后剧情发展到“王子拜倒在黑天鹅的裙下时”,如果我们细细体会舞蹈中那层层叠置的意味和情感,便可以感受到——所有的群舞天鹅们在关切、安慰白天鹅的同时,也夹带、隐含着对白天鹅的责备、责问与责怪。

所以,当我们在巴兰钦的独幕《天鹅湖》中,看到舞台上大片黑天鹅群舞与楚楚可怜、孤苦伶仃的白天鹅交织成如同万花筒般瞬息万变的舞蹈场景,再配合柴可夫斯基错综复杂、意味深刻、唯美且悲怆的音乐,我们可以感受到“在一个群体社会中,无论是人或是天鹅,作为个体与群体之间所永恒存在的微妙关系。而作为舞台上唯一存在的“纯白的白天鹅”,她那一身纯白,则寓意着绝对纯美、高贵的人性之善!

1983年4月30日,巴兰钦先生在纽约罗斯福医院因病去世,享年79岁。

我所掌握的词汇无法描述巴兰钦先生舞作中的精妙与精彩,让我们共同期待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在上海大剧院的盛大开演。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张艳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澎湃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1
    收藏
    我要举报

            扫码下载澎湃新闻客户端

            沪ICP备14003370号

            沪公网安备31010602000299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