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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劳伦斯”之死:沙特阿拉伯如何从苏联转向美国?

文/尤里·巴尔明(Yuri Barmin) 译/杜云飞
2018-10-25 15:30
来源:《半岛电视台英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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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的关系曾中断了54年,而其间美国成为了利雅得的主要合作伙伴和安全保证人。如果不是80年前的一次事件破坏了俄罗斯和沙特的关系并导致了其外交中断,今天的外交格局可能会大不相同。

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利雅得和莫斯科在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曾经享有非常亲密温暖的关系。事实上,苏联曾是沙特阿拉伯的外交先驱:1926年2月,苏联成为了第一个承认阿卜杜勒·阿齐兹·沙特(萨勒曼国王的父亲,通常被称为伊本·沙特)为汉志省国王(Hejaz,沙特阿拉伯西部省份)和内志省(Nejd,沙特阿拉伯中部省份)苏丹的国家。

1930年,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沙特(右)

20世纪20年代苏联在阿拉伯半岛施展的魅力攻势是莫斯科政府在此之前试图在该地区站稳脚跟所付出的无数努力之高潮。早在1900年,沙俄帝国军用船只就开始频繁地出入海湾地区,并在科威特和其他目的地港口停靠。驰名海外的沙俄瓦良格号巡洋舰曾于1901年12月访问了科威特,尽管当时埃米尔·穆巴拉克·萨巴赫与英国达成了不接待外国军事客人的协议,但这艘巡洋舰的船长还是受到了欢迎。正是在这次访问期间,俄罗斯人第一次被介绍给阿卜杜勒·拉赫曼·沙特,当时他和他的大儿子伊本·沙特被一起流放到科威特。而一年后,这位长子就从竞争对手拉希德家族手中夺回了利雅得。

当沙特王室寻求着国际支持时,伦敦方面却对年轻的伊本·沙特充满着怀疑。正因如此,俄罗斯驻波斯城市布什尔的领事邀请他访问俄罗斯,这位领事曾于1903年搭乘俄罗斯军舰访问了科威特,这在伦敦引起了强烈抗议。

但是直到布尔什维克革命后,莫斯科方面才决定认真关注海湾地区问题。和沙俄帝国一样,苏联把和该地区的外交视为对抗英国的一种方式。

除了寻求与沙特家族的结交之外,苏联还将汉志王国(注:指1916年至1924年间哈希姆家族于今沙特阿拉伯红海沿岸地区所建立的一个国家)视为接触整个穆斯林世界的一种方式,因为其统治者谢里夫·侯赛因控制了麦加和麦地那。出于与伦敦政府的不和,侯赛因一直在寻找强大的外国盟友,这也解释了为何其在罗马的代表与苏联方面进行了会谈。

穿着传统阿拉伯服饰的哈里姆·哈基莫夫

苏联人民政府的外交委员乔治·奇切林和苏联外交官之间大量的外事交流体现了阿拉伯半岛及其在穆斯林世界中的重要作用。奇切林在给斯大林的备忘录中主张任命一名苏联穆斯林为特使,他指出,“进入麦加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将增加我们在阿拉伯和其他地方的影响力。” 他认为,一年一度的麦加朝圣是接触英国和法国殖民地内成千上万穆斯林并激起其反殖民情绪的绝佳机会。

1924年8月,苏联领事哈里姆·哈基莫夫,一位鞑靼人后裔的苏联穆斯林,抵达吉达。而就在哈基莫夫抵达吉达后不久,伊本·沙特便发起了夺取汉志省的政变,这无疑让新来的苏联外交官进退两难。

苏联外交委员发来的外交电报命令哈基莫夫将自己定位为所有阿拉伯人的盟友,而没有公开表示苏联政府对任何一方的偏好。“如果伊本·沙特奉行团结阿拉伯人的政策,这将符合我们的利益,我们也就必须努力去接近和拉拢他,就像我们对待试图团结阿拉伯的侯赛因一样,”奇切林这样写给哈基莫夫。苏联方面坚信阿拉伯人的团结一致是增强该地区穆斯林权力和摧毁英国对他们的统治的第一步。

到1924年12月,伊本·沙特占领了麦加,这使得哈基莫夫确信,现在是他尝试向伊本·沙特介绍自己的时候了。1925年4月,吉达被围困时,哈基莫夫被允许去麦加朝圣,那里是伊本·沙特的基地,因此他有机会见到他——这是西方非穆斯林外交官所没有被允许过的。哈基莫夫写给莫斯科方面的信显示,他与伊本·沙特的会晤进行得异常顺利,甚至他关于苏联方面试图在汉志和内志之间进行调解的想法也得到了伊本·沙特的认可。

到1925年底,伊本·沙特已经控制了吉达,1926年2月,他宣布自己为汉志国王和内志苏丹。苏联代表团得知这个消息后,哈基莫夫就采取措施最终赢得了伊本·沙特的尊重和友谊。2月16日,哈基莫夫驾驶着挂有苏联国旗的私人汽车,从吉达穿过炮火来到伊本沙特在沙漠中的住所,向他递交了一份承认他国王身份的文件。苏联成为第一个承认伊本·沙特新头衔的国家。伊本·沙特回信感谢苏联在与侯赛因的战争中保持中立,并表示愿意“与苏联政府及其公民保持关系”。

1926年6月召开的泛伊斯兰麦加大会,旨在解决麦加和麦地那的争端,使得苏联和沙特的关系进一步改善。当时,有些人反对伊本·沙特对这些圣地的控制,其中不乏穆斯林的重要人士,而这对国王能否在国会获得认可至关重要。

哈里姆·卡基莫夫(右)和伊本·沙特的儿子费萨尔王子于1932年在莫斯科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苏联政府做出了违背其无神论意识形态基本原则的事情:派遣了六名苏联伊斯兰学者参加大会。拥有3000万苏联穆斯林的莫斯科一方支持伊本·沙特国王,并投出了选票支持他当选国会主席。此外,凭借哈基莫夫的努力,一名苏联代表当选为了会议副主席。在与伊本·沙特国王建立了全面外交关系后,苏联于1928年派遣了新的使团团长,纳齐尔·贝伊·图尔雅库洛夫,前往该王国。

伦敦对苏联在吉达的影响的主要担忧是害怕苏联在朝觐期间对穆斯林进行共产主义宣传。事实上,这正是莫斯科方面向其驻吉达外交官传达的思想之一。然而实际上,苏联代表团很难接触到当地人和朝圣者。

面对巨大的阻力,苏联外交官决定将重点放在苏联的黑海港口和汉志之间的贸易联系上。哈基莫夫设法说服伊本·沙特国王取消了对苏联商品的限制。1929 - 1930年,苏联货物从港口城市敖德萨涌入了这个王国。苏联外交官在吉达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使煤油和汽油进入了当地市场,这个市场此前几乎完全由英国人主导。在朝圣期间,苏联也派遣了一批医务人员到王国去照顾朝圣者。

哈基莫夫致力于进一步发展与伊本·沙特的关系,伊本·沙特的儿子费萨尔王子( 1969年成为国王)在1932年的欧洲之旅中访问了苏联。莫斯科方面竭尽全力希望给费萨尔和他的随行人员留下深刻印象,他们向他介绍了苏联工业的成就,免除了沙特当时积累的债务,最重要的是,莫斯科方面提供了伊本·沙特国王急需的100万英镑财政援助金。费萨尔王子在访问苏联阿塞拜疆时,对其石油工业印象颇深,并表示希望在他的国家也能用上同样的技术。

费萨尔国王(左一)于1975年3月19日在利雅得会见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

1932年对苏联的访问是沙特-苏联关系的顶峰。伊本·沙特国王利用莫斯科财政援助的承诺来催促伦敦提供援助,但从未真正接受苏联的援助。从那以后,两国关系停滞不前。1932年,苏联非正式地禁止了国内穆斯林进行朝觐。

不过苏联医生们还是继续在沙特王国工作,外交使团也仍旧继续在沙特人中间进行苏联的宣传。1937年,苏联领事的妻子,一名医生,甚至和费萨尔王子最喜欢的妻子同住了几个月。

在也门和莫斯科呆了几年后,哈里姆·哈基莫夫于1935年回到了吉达,担任特派团团长,并且希望能够重振在他离开期间双方正逐渐终止的外交关系。哈基莫夫试图与国王商谈新的贸易合同,但是莫斯科方面却不再感兴趣。时值希特勒正在欧洲变得越来越强大时期,而斯大林从一开始就对苏联在海湾的外交持怀疑态度,他不再认为与伊本·沙特国王的伙伴关系是有益的。事实上,这时放弃对海湾地区的政治野心是一种外交姿态,莫斯科方面认为这种姿态将有助于它与英国结成伙伴关系——苏联需要寻求英国的支持来对抗希特勒。

1937年,阿拉伯的“苏联劳伦斯”成为了斯大林政治大清洗的受害者,哈基莫夫的职业生涯因此戛然而止。同年9月,他因外交部对其进行的例行访谈而被召回莫斯科,但他抵达后却因涉嫌间谍罪被捕。1937年10月,在沙特档案中记录的哈基莫夫的同事特拉库洛夫被处决了。哈基莫夫也于1938年1月被处决。

伊本·沙特国王对他的朋友——这两名苏联外交官被杀的消息感到愤怒。哈基莫夫在莫斯科被处决两个月后,美国地质学家在达兰(Dhahran,沙特阿拉伯东北部城市)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原油矿藏。这也促使苏联于1938年在吉达任命了新的特派团团长。然而,伊本·沙特国王拒绝了这一任命,称他不希望在吉达见到除哈基莫夫或特拉库洛夫以外的任何人。他指责莫斯科煽动穆斯林世界的革命,并就此断绝了与苏联的外交关系。1938年9月,所有留在沙特的苏联外交官离开吉达,任务终止。随着苏联这一竞争对手被淘汰,英国和美国先后掌控了沙特石油的开发和开采。

直到1992年苏联解体,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的关系才得以修复。自断交以来已经25年,俄罗斯和沙特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超越象征性访问的程度。克里姆·哈基莫夫为在莫斯科和利雅得之间建立牢固和持久关系所做的外交努力至今仍然是无与伦比、无法被超越的。  

本文原载于《半岛电视台英文网》2017年10月15日,原题为:《How Moscow lost Riyadh in 1938》

    责任编辑:伍勤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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