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思想周报｜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去世；戒严中的乌克兰

老布什的一生：战地英雄、精英模板与冷战终结者

美国当地时间12月1日凌晨，前总统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的发言人发表声明，称这位美国历史上最长寿的总统于当地时间11月30日去世，享年94岁。作为美国第41任总统，老布什一生经历丰富，颇具传奇色彩，在他的总统任上，冷战终结和海湾战争等大事件先后发生，前者更是让他在西方享有较高评价。在由他的儿子，美国第43任总统小布什发布的布什家庭成员声明中，老布什也被誉为“一位最好的父亲”。

老布什的一生堪称是美国白人精英的成功模板。1924年夏天他出生在新英格兰地区，父亲普雷斯科特·布什担任过麻省参议员。18岁时乔治·H·W·布什就作为当时美军最年轻的飞行员前往二战的太平洋战场服役，先后执行58次任务，但在其中一次任务中险些遇难——当时在小笠原群岛的战斗中，美军遭受日本炮火轰炸，所幸布什被美军潜艇救起，而其他八名战友则落入日军手中，其中五人的尸体据信更是被日军分食。战时的空军经历让布什对跳伞产生了别样的兴趣，在他晚年庆生时，跳伞也成为了必备项目。

战争末期布什和芭芭拉·皮尔斯结婚，后者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受欢迎的第一夫人，在今年早些时候已经离世。战后布什进入耶鲁大学学习，并获得经济学学位，此后开始了成功的石油业生涯。也是在德州开采石油致富期间，布什家庭奠定了日后在德克萨斯的影响力。也是在他手上，布什家族真正成为美国政坛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他的儿子小布什后来担任第43任总统，而杰布·布什则曾是佛罗里达州州长，其他孩子入尼尔和马文，也在金融、石油和地产等行业取得成功。

1964年，商业上志得意满的布什又投身政界。作为共和党德州哈里斯县主席的他，在1966年成为众议院议员。70年代，布什先后担任美国驻联合国代表、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美国驻北京联络处主任（职责相当于中美建交之前的大使），以及美中央情报局局长，他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出任过情报机关首长的美国总统。在党内初选败于罗纳德·里根之后，布什选择成为里根的竞选搭档，随着里根成功担任并连任总统一职，布什也在其八年任期内一直担任里根的副总统。身为副总统的布什保持低调作风，而据称他在里根遇刺后的得体表现也让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在较好的状态。最终在1988年，布什击败了民主党候选人杜卡基斯，如愿当上了美国总统。

里根在总统任上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延续到了布什的任期。在1987年，里根曾经在西柏林发表了一次著名的演讲，他呼吁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拆掉这堵墙吧！”（"Tear down this wall!"）。不过，两德统一和冷战终结的果实最终落在了布什总统任内。而在柏林墙被推倒之后，戈尔巴乔夫和老布什又举行了著名的马耳他峰会。在马耳他这个中立国领土上，据信美苏领导人达成一致，将结束那场深刻影响了20世纪的冷战。不过1991年苏联的解体更为直接冷酷地宣告了冷战的终结，老布什也因为任上的外交事务表现而备受赞誉。

另一项在他去世后不久即被反复提及的政治遗产要属布什任上发动的海湾战争。1990年伊拉克萨达姆政权入侵科威特，并主张了科威特的“回归”。美国随后于1991年联合30多国的联军开进波斯湾地区，联军的高科技军事手段让这场战争的结局在40多天时间里就见分晓。伊拉克方面最终撤出科威特，并遭到了美国的经济制裁。不过，这场战争并未真正推翻萨达姆政权，直到2003年，他的儿子小布什才在伊拉克战争中让这个海湾国家改头换面。

但海湾战争让布什的声望达到极点之后，他对国内经济的处理却让他开始失去民心。他寻求总统连任时的竞选对手、年轻的民主党人克林顿就疯狂抓住了老布什任上的经济施政不力，大加宣传。在第一个任期之前，老布什曾在竞选总统时承诺国民“不加税”，但在经历军备竞赛的大量开销之后，任上他又违背诺言，最终未能连任成功。《华盛顿邮报》在老布什离世后的纪念文章里细致地罗列了当时寻求连任时的老布什，是在哪些细节上丢分，包括在看超市购物小票时对价格露出的惊讶表情，以及辩论中看表的不耐烦举措，这些都被媒体加以报道，而他和克林顿之间明显的世代差距也被媒体放大。老布什连任失败后，也曾对媒体在竞选时的报道风向有过怨言。

不过，在老布什晚年，以及他离世后的评论来看，老布什仅仅四年的总统任期留下的政治遗产得到了重新评价。一些美国媒体都认为，老布什政治能力其实相当优秀，外交上的成功自然佐证了这一点；而导致他离任的经济问题，事实上在后来也证明了，加税措施让美国的财政赤字有所缓解，并一定程度上为克林顿时期美国经济的繁荣奠定了基础。NPR的一篇评论里提到，老布什愿意以自己的承诺乃至总统生涯为赌注而采取加税，以换取国家财政往更健康的方向发展，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这也是他作为一个老派保守的政治精英的担当。另外，仅有四年的总统生涯也让人们忽视或低估了老布什政治遗产的重要性，因为一任任期让他看起来像是个过渡者，尤其是国际形势也发生了大幅度的转变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会被放置在历史的拐角处加以评估，也不免被与前后两任总统的长时间执政加以对比和联系。

老布什去世后，克林顿和奥巴马也先后发表声明，表达了对这位前总统的缅怀，同时也都夸赞了老布什一生的成就。与布什家族有过不和的特朗普也称赞了老布什对美国的贡献。然而，在生前老布什也曾被卷入#metoo风波，他被指控对多名女子有过性骚扰行为，而布什对这些指控则表达了“最为诚挚的道歉”，并辩解称坐在轮椅上的自己，因为病痛会导致在对他人做出举动时不够审慎。作为史上最长寿的美国总统（尽管可能在不久后被吉米·卡特超过），也是美国最后一位二战老兵总统，老布什的政治生涯和政治遗产，尤其是他见证了冷战终结的经历，会在当前及未来微妙的国际局势下，被一些人重新提及并加以全新的解读。

乌克兰实行戒严，刻赤海峡局势紧张

作为连接黑海和亚速海唯一通道的刻赤海峡（Kerch Strait），东西两端分别为俄罗斯领土，以及此前已由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半岛。11月25日，这处海峡吸引了国际各界的目光。三艘乌克兰海军船只在意图通过刻赤海峡，前往该国城市马里乌波尔时与守卫在此的俄罗斯海军发生冲突。据多家媒体报道，一艘乌克兰船只被俄方海军舰艇撞击并造成了严重的损毁。随后，乌方三艘舰船上的人员被俄方以“非法入境”罪名扣留，乌方另称有6名乌克兰海军人员在此次冲突中负伤。刻赤海峡的冲突被普遍认为是克里米亚危机的延续。在克里米亚半岛被俄罗斯实际控制之后，刻赤海峡区域就成了俄罗斯的内海，普京总统更是下令在刻赤海峡重新修建一座刻赤海峡大桥，即今天的克里米亚大桥。此次冲突中，俄罗斯主张自己拥有领海主权，而乌克兰则坚持本方军舰拥有通行海峡的权利。争执不下的主权争端，让该地区局势一度非常紧张，而双方之间颇有差距的力量对比，又让冲突升级的可能性显得不是很大——《经济学人》提到，自克里米亚被俄罗斯实际控制后，乌克兰流失了高达80%的海军力量。

事发后不久，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就声明该国易受俄罗斯攻击的地区实施戒严，为期30天。但波罗申科也强调，戒严令并不意味着该国将向俄罗斯宣战，而是为了维护本国领土和主权完整。乌克兰最高拉达也在随后表决通过了总统的戒严令。这是自2014年俄乌自克里米亚危机交恶以来，乌克兰方面第一次下达戒严令。目前，整个乌克兰基本处于东西分裂的状态，大体上以贯穿该国的第聂伯河为界，东乌克兰地区自2014年的顿巴斯战争以来基本处于动荡局势之中，亲俄武装和俄罗斯军队，与乌克兰政府军之间冲突不断。除“公投”加入俄罗斯联邦的克里米亚之外，乌东两大工业重镇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也先后宣布独立，成立所谓“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

戒严令发布之后，乌克兰方面又再度针对俄罗斯提出人员入境禁令。11月30日，乌克兰发布禁令，称年龄介于16至60岁之间的俄罗斯男性将被禁止入境乌克兰，理由是为避免部分俄罗斯成年男性入境乌克兰，并聚集为“私人军事力量”。另据英国《卫报》报道，有传言称此项禁令也会针对俄罗斯女性施行。在马里乌波尔，戒严令得到了全面落实；而在克里米亚边境，乌克兰也加紧了对由该国实际控制领土入境克里米亚的管控，同样是《卫报》的报道提到，持有许可的各国记者也被明确要求不得从乌克兰控制领土进入克里米亚。另外，由于旅游旺季将至，戒严令和入境禁令料将对边境两边多达几千个家庭产生影响。

《华盛顿邮报》专门刊文梳理了此次刻赤海峡冲突的来龙去脉。该文章指出，此次危机爆发并非没有前兆，作为克里米亚危机的延续，这场海上危机早在大半年前就已有苗头。在2018年3月，一艘挂有俄罗斯国旗的渔船在乌克兰被查获，并因为没有走合法程序出入乌克兰国境而遭扣留，最终俄罗斯籍船员被释放，但渔船却被扣在了乌克兰。作为应对，俄罗斯方面也加紧了对乌克兰的海事检查，在今年5月，一艘乌克兰渔船就因为在俄罗斯管辖的专属经济区捕鱼而遭到扣留。另一个使得两国的海事冲突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原因，则是俄方在刻赤海峡修建的大桥。在克里米亚落入俄国人手中后，乌克兰的亚速海港口收入和船只往来，都需要仰仗刻赤海峡的通行，但5月大桥建成，使得通航船只的高度受限，马里乌波尔港口的收入也因此骤减30%。

在自由欧洲电台的采访报道中，位于东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在戒严令来临之际气氛变得紧张。哈尔科夫紧邻俄罗斯边境，自2014年以来，这里有大量亲俄民兵武装和乌克兰政府军交火。接受采访的一位民兵Vladyslav Sobolevskyy表示，戒严势必会让哈尔科夫的民兵们有所警觉，无论是乌克兰还是俄罗斯，一旦事情演变为全面的侵略战争，对国境两边人们的生活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但Sobolevskyy也指出了此次冲突的一个潜在成因，他表示这次戒严动员是面临2019年总统大选的波罗申科所采取的一项拉票举措。大选已经确定不会因为戒严而推迟，但波罗申科意图借助俄乌最新的武装冲突煽动民众的可能性也存在。另一个让俄乌两国关系再度恶化的原因，在于教权争议。此前基辅方面已经和伊斯坦布尔普世牧首通气，要在乌克兰建立独立的教会，这引发了俄罗斯方面的强烈反对。

刻赤海峡冲突发生后，七国集团宣布将坚定不移地支持乌克兰，特朗普也在敲定与普京的会面日程之后，因俄乌冲突而决定取消会面，但他也表示一旦情况好转，将继续寻求与普京会面的可能。波罗申科还要求北约方面加派军事力量前往黑海地区干预此次事件。在接受德国媒体访问时，波罗申科直斥普京的“帝国梦”，并称普京唯一想做的就是恢复过往俄罗斯帝国的疆域，而这意味着对乌克兰的侵略。目前刻赤海峡局势依然僵持不下，乌克兰方面自然不希望俄罗斯发动全面战争，因为该国的百姓已经无法承受面临这样一场侵略战争的代价；而在俄罗斯，国内的微妙形势或许也会让普京在采取下一步行动前多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