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城市观察︱为建公屋，加州想要废止一项1950年的法律

和我们曾报道过的多个地区一样，美国加州正在面临严重的住房危机。根据麦肯锡发布的报告，为了缓解供应不足，2025年前加州需要新建350万套住房单位。

这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安德森预测中心给出的数据相仿，中心主任Jerry Nickelsburg曾在今年6月的一次采访中透露，新建房数量至少需要达到三百万套。

加州是个“昂贵”的地方。旧金山湾区、洛杉矶等大都会区有诸多跨国企业，相比光环加身的高薪精英们，低收入者相对隐形，他们的工资水平并不比其他州高，却需要在高昂的物价里求生存。

面对都市危机，许多人已经开始将公屋建设提上日程。但在加州，公屋建设极为困难。

最基础的建设成本来自土地价格、人力和建材费用，在旧金山，每平方英尺的建设成本超过了330美元（约合每平方米24443人民币），位列全世界第二。

然而，最大的阻碍并不是价钱。几乎所有的公屋都会在选址时遭遇邻避运动（Not-In-My-Back-Yard），建成社区的人们反对低收入者和自己做邻居，他们认为这是对既有社区资源的“入侵”，会拉低本社区的土地价值。不同的是，加州居民在排斥种族和低收入者时还拥有一项法律依据——加州宪法第34款“公屋建设法”。

“公屋建设法”对加州境内所有的公屋建设提出了限制，要建新的公屋，或是行政单位想为廉租房建设提供资金，都需要进行公民投票，获得67%以上选民同意的才可以立项。其他地区邻避者们需要通过示威抗议来表达诉求，加州居民想要保护社区“纯正性”却很容易，只需要投反对票。

因而在加州，公屋建设需要经过漫长的投票和表决。洛杉矶最近一次为公屋立项的投票还是在2008年，获准为52000套廉租房建设注资。

加州“公屋建设法”生效于1950年，湾区独立媒体The Bay City Beacon以奥克兰为例，回溯这条法案诞生的历史，其中有着种族隔离和阶级优越性的背景。

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使得许多中产家庭搬去了东海岸，留下的人大多出生蓝领工人家庭，种族单一。直到1940年代，这一区域95%的居民都是白人。

经历了大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一度停滞的住房建设在战后迎来一轮热潮。一部分需求来自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美国大兵，政府专门为军人设立了住房贷款，房地产商人们看准了时机，新建了一批住房。

但房地产商人们没能预料到另一批新来者。战后加州制造业持续发展，大批非裔美国人北迁，他们进入奥克兰的工厂成为工人。波士顿大学教授Marilynn S. Johnson曾著书描述了“第二轮淘金热”。

为了满足这部分劳动力的需求，奥克兰开始建设公屋。在此之前，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内，奥克兰一直是一座纯白人的城市，面对大量迁入的非裔美国人，相对保守的原居民想要保持原社区的“纯正性”，要求进行种族隔离。

此后私人房地产开发商也加入了反抗者阵营，公屋建设影响了他们的利益。

正是他们的抵抗最终带来了1950年的“公屋建设法”，此时距离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还有十多年。

这项种族和阶层区隔的法案被保留至今，根据加州住房及社区建设部的报告，由于这项法案的存在，每间公屋的建设成本需要上涨1至8万美元。

今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迎臂”同盟（Yes-In-My-Back-Yard），要求废止这项法案。

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人通过各种方式试图绕开或修改“公屋建设法”。 有的议员要求降低公屋立项的门槛，将原本的67%降至55%。也有的法案不直接建设公屋，但承诺为低收入家庭提供税收减免。

如今，“公屋建设法”已被看作是加州住房危机的“原罪”。12月3日，加州参议员Ben Allen提出，计划于2020年选举前进行一次公民投票，修订或废止这项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