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少女心就是永动机

对于《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下文简称《小时光》），笔者经历了追剧——弃剧——再追剧的一个过程。4月8日首播时笔者就追了几集，但当时很快做出弃剧的决定。虽然《小时光》里的男女主角林一和邢菲足够清新美好，但作为《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下文简称《小美好》）的姊妹篇，《小时光》男女主角的人设与《小美好》相似度还是挺高的。加上俗套的剧情（比如自行车相撞，拿错书包；女主角面试时被抢劫，男主角英雄救美），非常悬浮的大学生活，以及过度使用的柔光滤镜……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小时光》很可能重蹈最近青春剧口碑差、反响差的覆辙。

但笔者预测失败，《小时光》没有“凉凉”。虽然上线两个礼拜，其网络热度与昔日的《小美好》不能比，但《小时光》也算小范围地爆了。尤其是豆瓣评分高达8.1分，比《小美好》（豆瓣7.2分）口碑好许多。为了弄清《小时光》的火爆的原因，笔者再度追起了剧。

火爆，并不必然代表着它是好剧，但它绝对不会火得莫名其妙。

有必要先搞清，《小时光》的主流观众是谁。根据艺恩数据，《小时光》的男女观众比例，男性观众占比仅为11%，女性观众的占比高达89%。而所有受众的年龄分布，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并不是很多人以为的90后（占比10%）、00后（占比5%）占多数；30-39岁受众占比最高，为62%，次高的是40-49岁受众，占比为23%。也即，80后、70后才是《小时光》的主流观众，占比高达85%，而其中又大概有89%的是女性受众。

80后、70后年龄段的女性，或是掌控家庭消费支出的家庭主妇，或是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的新时代女性，她们的最大共同点是：她们拥有巨大的消费能力。2000年，美国方言学会举行了一次有趣的“世纪之字”评选活动，“她”以绝对优势战胜“科学”等候选字，成为“21世纪最重要的一个字”。“她”之所以重要，很重要的一方面就体现为消费能力。新华社曾在一篇报道中指出，女性成为家庭中掌管一家老小花费的主要决策者，近75%的家庭消费决策由女性主导，“她经济”时代已经到来。

“她经济”同样体现在影视剧领域。像不久前《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口碑不佳但最终票房却将近10亿，事实证明，是女性受众支撑起了这部电影。至于《小时光》这类青春剧、偶像剧，女性观众的占比往往轻松突破80%。

显然，《小时光》得以走红，便是因为它在某一点上击中了这群具有消费能力的女性的心理诉求。这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玛丽苏是不少女性的心理刚需。

简单地说，玛丽苏就是极品好男人爱上灰姑娘，它的审美快感就是让快要死寂的少女心再度砰砰响。女权主义者不必动怒，女性爱看玛丽苏并不是什么丢人或者自我贬低的事。我们必须承认，女性的生理特点以及社会处境，也直接影响着她们的审美偏好。在文化研究者张柠看来，一般而言，“‘男性世界’是一个现实的杀戮世界。‘女性世界’是一个想象的哭泣世界”，男性更关注的题材可能是战争、政治、商务，而女性更关注的题材则是爱情故事、婚姻变故、日常生活，“带有农业文明趣味的叙事，塑造了大批消费者，那些生活平淡无奇、毫无起落的中小城镇的女性，靠阅读别人的悲欢离合的故事度日”。

哪怕是21世纪的今天，这个结论仍然具有普遍性，对于囿于厨房和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来说，玛丽苏是她们忙碌且乏味生活的调味剂；对于那些在职场上疲于奔命，或者身处职场和家庭夹缝中的职场女性而言，玛丽苏是难得的放松，也是彼岸的幻想。

概而言之，少女心就是永动机，有一部分女性对玛丽苏总是有需求。一部玛丽苏剧能不能成功，关键就看能不能激起少女心。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玛丽苏剧千千万，女主角往往是一成不变，大多像《小时光》中的女主角司徒末（邢菲 饰），外表娇小可爱，内里是奔放的女汉子。但男主角则不同了，男主角始终在不断进化，有白马王子、暖男、霸道总裁、“来自星星的你”等等。换句话说，玛丽苏的看点主要在于男主角，它的核心是一场“造男神运动”。一旦男神形象成功了，这部剧往往就能成功圈住一大批粉丝。

《小时光》里的顾未易（林一 饰），拥有以往玛丽苏剧中男主角的一切特点，比如高+帅+身材棒+聪明+爱干净+细心+有趣+有创意+温柔+善解人意+宽容+有能力+有决心+真诚+可靠+经常赞美她+多关心她+少索取+多给她时间+多给她空间……并且，《小时光》对于顾未易这些魅力的呈现不是限于口头上说说，而是具体呈现为许多细节，能够让观众真正认同这个人设。比如顾未易的学霸特征，就用他进实验室、修手机、修电脑、脱口而出各种专业知识来体现。这是该剧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除此之外，顾未易还有几个独属于他的特点。一个他的确是“小鲜肉”，出演顾未易的林一是1999年出生的小弟弟，面孔清新，颜值颇高。颜值在玛丽苏剧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只要男主角越帅，观众的打分就会越宽松。另一个是理工直男的木讷和口嫌体直，按网上的说法是“又奶又A”——这一设定一向很吃香，颇能激发姐姐粉们的保护欲和“调戏欲”。

玛丽苏剧两大必备元素：一个是男神，一个是少女心。少女心来自于男神爱“我”——很多观众会代入到女主角的角色中。问题是怎么爱呢？

以往的玛丽苏剧，走的通常是又虐又甜路线，男主角爱上女主角总得经历九曲十八弯，还要兜兜转转各种误会。福楼拜先生在《包法利夫人》中帮我们总结得非常到位了：“讲的总是恋爱的故事，多情的男女，逼得走投无路、在孤零零的亭子里晕倒的贵妇人，每到一个驿站都要遭到毒害的马车夫，每一页都疲于奔命的马匹，阴暗的树林，内心的骚动，发不完的誓言，剪不断的呜咽，流不尽的泪，亲不完的吻，月下的小船，林中的夜莺，情郎勇敢得像狮子，温柔得像羔羊，人品好得不能再好，衣着总是无瑕可击，哭起来却又热泪盈眶。”你看，总不免要哭哭啼啼，虐恋情深的。

但在时下这个爽剧时代，观众对于审美快感反馈的要求变得更加“短平快”了，观众要的是那种简单直接的爽感。以往是通过虐来体现甜，现在要的就是你大把大把地直接发糖。这类玛丽苏剧的别称，是甜宠剧。

《小时光》也是一部甜宠剧，用网友的形容是，“甜到齁”。从两个人开始相识，顾未易就开始各种宠溺女主角了，什么挡在医生前面说“不准看我女朋友”，晒毯子晒到两个人抱在一起，写各种理由让女主留下来，醉后轻吻，蠢萌表白……哪怕两人之前有误会，都不会给观众虐心之感，因为这些都是小障碍，他们因为在意彼此成为“醋坛子”，在观众眼里这也是甜的表现。

玛丽苏剧更近乎是女性受众的定制剧，它不必满足所有受众的需求，不必讨好所有受众，只要目标受众感到满意，哪怕它经不起严格美学体系的考察，它的市场境遇都不会太差。《小时光》也是如此。哪怕从影视批评角度看，它勉强合格，但假若核心受众吃它那一套，它还是可以拿到豆瓣8.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