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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餐厅》里的健忘服务员:与轻度认知障碍患者相处

姜楠/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工作学院博士
2019-06-09 16:1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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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各类慢综艺涌现,到处都有明星在开餐厅,但一档名为《忘不了餐厅》的综艺节目显得十分特别,观众口碑也几乎是一边倒的五星好评。这间餐厅由黄渤担任店长、张元坤担任店长助理,而独特之处在于,五个服务员平均年龄已经72岁。这五个老人里,有三个患有轻度认知障碍,有两个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健忘”是这群服务员的共同特点,因此来这个餐厅吃饭,你得做好菜被落下或者上错菜的准备。

轻度认知障碍与阿尔茨海默症并不同,有不少文章将二者混淆。轻度认知障碍的定义比较“新”,它同样以记忆力、智力减退为主要表现,与失智症和阿尔兹海默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超过65岁的人群中,有大约不到1/5可能患有轻度认知障碍,而这1/5的人里面有将近一半,会在今后的岁月中逐渐恶化为认知症,快则3~5年,更多的需要10来年。

概而言之,轻度认知障碍比一般的自然“老化”严重一点,但又不及阿尔茨海默症那样凶猛;并且,轻度认知障碍不一定会恶化为阿尔茨海默病,越早干预,恶化的速度越慢、可能性越小。随着老龄化社会的来临,患有轻度认知障碍或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超过65岁的中国老人,患病比例在10%左右。

当然,节目带来的感动是片刻的,能否转化为介入现实的力量,才是更关键的。其实,轻度认知障碍虽然无法治愈,但是可以用药物、活化大脑和合适的照护减缓认知功能的退化。一方面,社会需要鼓励和保障老人定期对认知功能进行筛查,提早预防和发现。另一方面,在一个少子化和老龄化双重叠加的社会里,年轻人的养老负担越来越重,尤其是对于一些情况比较糟糕的认知障碍患者家属来说,要照顾好患病老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当家中有亲人开始有了认知障碍的症状,你面对的将是难以预料的挑战。除了照顾病患,可能要兼顾其他家人和工作事业,同时还得承受许多旁人的误解甚至责难,这些承担足以令任何人感到心力交瘁。 所以,我们非常有必要了解认知障碍和失智症的真实面目,减少盲目摸索的无助,在漫长的照护之路上提早规划,帮助老人和照顾者降低遗忘的遗憾,在有温度的陪伴中共享有品质的生活。

如何为老人求医

在认知障碍的诊断过程中,你可能需要一位神经内科医生、老年精神科或是老年科医生来进行全程的顾问,这位医生需要掌握所有的检测、治疗和处方,并协调整合照顾。

当老人有思考、记忆或学习上的困难,或是显示出性格上的改变时,去做一次详尽的诊断是非常重要的。不同的医院可能会有不同的程序,但是,一个好的评估必然包括身体检查、神经系统检查、对患者的社会支持系统的考察以及一起对老人日常生活能力的评估。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自由选择医生,但是需要坚持让老人获得完整的检查。

当开始第一次仔细检查时,如果老人无法准确提供资料,医生需要从一位熟悉老人的人那里得知详细的发病历程。这包括发生了什么改变、有哪些症状、症状发生的顺序以及其他疾病的讯息。然后做一次身体检查,包括脑波图(EEG)记录脑部的活动、电脑断层扫描(CT)、核磁共振(MRI)等放射性技术,协助医生确认脑部的变化和中风的状况。

此外,还要做心智功能测验、问受试者关于时间、日期、地点的题目,并测试受试者的记忆力、注意力能否集中,抽象思考能力,简单计算能力,以及能否照图样画简单的图形。每一项测验会显示脑部不同部位的功能是否出现异样。当医生做检查时,需要考虑患者的教育程度和紧张因素。

还有一些血液的化验要做。全血计数(CBC)可检查出贫血或发炎,其中任何一种病症都可能造成认知障碍。血液化学检验可测出肝、肾的病症、糖尿病和其他疾病状况。维生素B12值检验可显示是否有维生素缺乏,如果是则可能造成认知退化。化验甲状腺素可知是否甲状腺功能异常。而甲状腺激素对于影响认知功能至关重要。

日常生活中的相处

当病况逐渐恶化,要找到患者仍然可以享受的事将愈来愈困难。事实上,照护者可能已经用尽了全力,因此要找一些不会带来太大压力,而且你和老人都喜欢的事。

患有认知障碍的老人,往往失去了自己找乐子的能力。有些人因为无聊而开始走来走去,或做其他重复性的行为。老人也可能抗拒你所建议做的事,因为他不懂你的建议是究竟是什么。这时候照护者不妨自己先开始做,然后再请老人加入。一般建议选择简单的成人活动,而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也不要只顾及治疗作用,尽量可以选择老人的兴趣,而且还能做的事(例如把木头磨亮、和小孩子玩、摇刨冰机的把手等等)。每位老人能承受多少活动的差别很大,在精神好的时候进行活动,在他们变得焦虑或不安时提供帮助,而且要把活动分成简单的步骤。

即使在认知功能受损之后,老人从前喜欢的活动对他仍然很重要,也可能令他高兴。但是,过去的爱好,例如访友、音乐会、出去吃饭,对患者而言也可能变得太复杂而不再有趣,这时可以用较简单的事情来取代。

音乐对许多认知障碍的患者而言是快乐的泉源。认知受损的老人有时似乎也还保有享受熟悉老歌的能力。有些老人只有当有人坐在旁边鼓励他时才会唱歌,有些人则还能使用简单的录放音机或是转钮很大的收音机,如果他们以前学过,有时候迷糊的患者仍然可以弹钢琴或唱歌。而另一些有些记忆损伤的人喜欢看电视,也有一些人喜欢看老电影的录影带。但是,也有一些老人因为看不懂而生气,电视上快速移动的画面会引起一些情绪的波动。

虽然访客有时令他们不舒服,但是大多数老人还是喜欢见老朋友。如果有这种情况,最好一次只有一、两个访客,而不是一群。太多访客所造成的混乱可能令老人不悦。照顾者这个时候需要请访客不要待太久,并且让他们事先了解老人健忘及其他行为的原因。有些家庭喜欢上馆子吃饭,而且许多认知障碍患者的社交礼仪仍保留得很好;另一些则因为吃得乱七八糟而令他们的家人觉得丢脸。这个时候最好点一份简单的食物让患者独享,把没有必要的杯子和餐具拿走。有些家人发现,私下解释让侍者知道患者有点迷糊而无法自己点菜,是能够让大家放轻松的。

每个人都喜欢透过感官来体验事物,比如喜欢看看夕阳,闻闻花香,或尝尝美味的食物。患上认知障碍后,老人通常会越来越孤立,无法寻找刺激感官的经验。照顾者不妨指出美丽的图画,唱歌的小鸟,或熟悉的花香和味道帮助老人慢慢体会。老人会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感官经验。如果一向喜欢动物,可能很高兴能有动物作伴,某些猫狗似乎对脑部受损的人有天生的吸引力。有些人则喜欢毛绒动物或娃娃。毛绒玩具可能孩子气,也可能是安慰。照顾者要给患者创造一个安全肯定的环境接受这些感官需求。

当认知障碍继续发展下去,而老人开始有协调性及语言的困难之后,旁人很容易忘记他仍然需要感受令人快乐的事物。千万不要忽视握手、抚触、拥抱和爱的重要性。往往当没有其他方法和患者沟通时,他仍然对碰触有反应。碰触是人类沟通中重要的一部分,按摩背或手、脚能令人感到宁静。你们可能喜欢就只是坐着、握着手,当谈话变得困难或不可能时,这是一种共享一段时光的好方法。

寻找有意义的活动

正常人一天之中大多数的活动都是有目的的,这令生活有意义。我们工作为了赚钱,为了服务他人,为了感觉自己是重要的;我们为孙辈织毛衣,或为朋友烤蛋糕;我们换衣服、洗头发,为了干净也为了好看。这些有目的的活动让我们觉得有用、被需要。

当老人无法继续日常的活动时,你需要帮助他找到一些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有意义的事做。这些事必须能够从带来满足感。例如,把毛巾折好再打开对有些人可能有意义,但对另一些人则没有。对某些人而言,觉得自己是“志愿者”而非“患者”是很重耍的,它提供一种个人的价值感及参与的好处。患者也许能帮你或邻居在花园翻土,帮你整理菜叶、削水果皮或摆摆桌子,即使无法再做一顿饭。在你做家事时,老人可以卷毛线球,掸灰尘,或是整理杂志。鼓励他尽量替自己做事,可以帮他把工作简化,分成几个步骤或是由你自己来做部分较为困难的步骤。

有些医生会敦促轻度认知障碍的老人做运动或做些事情来保持心智活跃。科研结果显示,保持思维活跃的确能延缓失智症的发生,一旦认知功能开始退化之后,活动对患者的影响就更值得考虑了。活动必须是有趣的,即使非常简单,例如跟狗玩、与人聊天、散步或坐在门口。如果患者重复出现不悦的征兆,例如易怒、固执、哭泣,或拒绝参与活动,那就表示这个活动已经变成一种压力,而不是乐趣了。催促患者去做令他不悦的活动不会有任何帮助。

一档综艺节目当然无法完全解决这些复杂的问题,但《忘不了餐厅》至少让更多观众关注到轻度认知障碍与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群体,认识了几个可爱的老人,鼓励其他老人多多参与社会活动,也提醒观众用爱陪伴家里的老人。在老龄化社会的背景下,我们需要更多对认知障碍的了解和关怀,既有社会意义,又能够抵达人心。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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