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今日面临“最严峻时刻”，深陷脱欧泥沼的欧盟更糟心了

谈起政治动荡的欧洲国家，人们现在应该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英国。但是，另一个欧洲国家：意大利，最近也在经历着严峻的形势。意大利的联盟党和五星运动联合执政一年多之后，双方的分歧越来越大，执政联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联盟党8月9日提出对总理孔特的不信任动议，意大利参议院决定于8月20日就不信任动议进行审议和表决。

自从2018年5月份以来，民粹主义的五星运动以及极右翼的联盟党组成的执政联盟成立了意大利的新政府。总理由倾向五星运动的政治素人朱塞佩·孔特担任，两名副总理则分别由五星运动以及联盟党的党首路易吉·迪马约以及马泰奥·萨尔维尼担任。民粹主义+极右翼的这个搭配，从一开始就不被人看好，双方之间在意识形态上存在较大的差距。

根据最新的民调，由萨尔维尼领导的极右翼政党联盟党一马当先，取代五星运动成为了支持率最高的政党。现在意大利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要么五星运动联合其他政党重新组阁，要么就重新举行大选。而根据这个民调结果来看，重新大选很可能意味着意大利的彻底右转。意大利作为欧盟内部第一个极右翼政党上台执政的国家，具有指标性的意义。这次意大利的政治危机，是现在深陷脱欧泥沼的欧盟要面对的另一个挑战。

一条铁路把民粹与极右的分歧暴露在阳光下

现在执掌意大利的五星运动-联盟党执政联盟，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本来在联盟内占据主导权的五星运动在执政的这一年时间里，许多的竞选承诺都没有实现，许多说好了要反对以及下马的项目，最终也都继续进行了下去。这让本来被五星运动反体制的口号吸引的选民，对其丧失了信心。而之所以五星运动如此束手束脚，其中就有执政伙伴联盟党的影子。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在意大利饱受争议的法国里昂至意大利都灵的高速铁路修建计划。也正是围绕着这个计划的种种争执，激化了执政联盟内部的矛盾。

新建从法国里昂至意大利都灵的高速铁路，是数年前就由欧盟以及法意两国政府定下的计划。建成后，从巴黎到米兰的高铁运行时间将从现在的7小时缩短至4.5小时。但是，自从这个计划提出之初，意大利国内就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计划需要在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区打一条隧道，引发许多环保人士的担忧。同时，许多意大利人质疑这个项目耗资巨大，政府应该优先把钱花在教育以及医疗等人民更加需要的方面。

作为扛起民粹主义大旗的政党，五星运动自然是反对这个项目的，中止这个项目的建设也是五星运动此前竞选时的重要口号之一。但是，五星运动的执政伙伴，极右翼的联盟党却是这个政策的支持者。联盟党的前身，北方联盟党是一个地方主义色彩很强的政党。这个政党的指导思想是如何让富裕的北意大利获得更大的自治权，甚至独立。虽然改组为联盟党后，独立的倾向降低了很多，但是这样一个惠及意大利北部的工程，肯定是要支持的。围绕着这个铁路修筑计划产生的一系列争论，也将两党的分歧摆在了阳光下。最终，五星运动低调了接纳了继续建设这条铁路的计划。这不光让其支持者们愈发失望，也让野心勃勃的萨尔维尼，以及他背后的联盟党看到了机会。

组建新政府还是重新大选，意大利前途难料

此前，凭借在过去一年中对待难民的强硬态度，萨尔维尼以及联盟党在意大利的支持度越来越高。根据8月初发布的最新民调，联盟党的支持率已经攀升到了36%，五星运动的支持率则掉到了17.8%。根据民调数据，如果现在举行选举，联盟党只要联合其他两个右派小党，就可以抛开五星运动独自组阁，萨尔维尼也将当上总理。这也是为什么，在民调出炉后不久，萨尔维尼于8月8日的一次政治集会上公开表示，自己将对政府提出不信任案，促成执政联盟垮台，从速进行大选。他的新闻官也在社交媒体上发出帖子，声称“不要内阁改组，不要官僚政府，让意大利民众发言！”很明显，联盟党想要在年内举行大选。

但是，问题在于，2018年的意大利议会选举中，联盟党实际上只得到了17%的选票，远低于五星运动的32%。这就意味着，虽然萨尔维尼提出了不信任案，但是联盟党单独是无法决定意大利参议院什么时候就此投票的。五星运动也是想尽了办法要拖延时间。8月13日，五星运动在参议院内联合在野的左翼政党联盟，将本来要在14日进行的议会辩论推到了8月20日。更为吊诡的是，就在同一时间，萨尔维尼自己也突然表示要确保削减议员人数的改革法案通过。他提出，五星运动和左派的意大利民主党之间的合作，是一个噩梦。议会改革法案预定投票的日期是8月22日。也就是说，如果政府在那之前就垮台的话，投票必然是无法进行的。但是，意大利舆论大部分都认为，这只是萨尔维尼的缓兵之计。

有一点是肯定的：本周就是决定一切的关键。萨尔维尼很有可能在下周通过辞职或者推动不信任案的方式让现在的执政联盟崩溃。到时候，摆在意大利面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想办法建立新政府，要么提前解散议会举行大选。五星运动想要的是前一种道路，萨尔维尼想要的则是后一种可能。

要避免提前大选，那么五星运动就必须联合现在在野的左翼民主党组阁。但是，五星运动和左翼各党派在意识形态上的差距也不算小。现在双方单纯就是为了避免重新选举，避免萨尔维尼大获全胜而在进行联合的尝试。这样到底行不行得通，没人知道。左派内部对于这种联盟的态度本身也是分裂的。

另一种避免大选的可能方式，则是组成无党派的官僚政府。官僚政府是意大利政治特有的一种政府形式。一般是在国家遇到重大政治或经济危机时，如果议会内部没有政党占据多数，也没有执政联盟产生，那么为了保障国家的正常运转，议会将暂时委任非政治人士（非议会成员）组成官僚政府。但是，这样的官僚政府，也需要获得议会中各党派的支持才能建立。如果五星运动和左派各党无法达成共识，意大利也很难组建官僚政府。

最严峻的时刻：意大利给欧盟带去新的挑战

意大利最大的报纸《晚邮报》直接将此次萨尔维尼一手炮制的政治危机，称为“共和国最严峻的时刻”，不无道理。现在的意大利政府，有一大堆急需解决的问题，完全不是陷入危机的时候。举个例子，热那亚发生的高架桥倒塌事件，刚刚举办完周年悼念活动，还需要政府的善后处理以及重建。最为重要的是，意大利必须要在年底前完成2020年预算案的编制工作。不论意大利是继续动荡，还是提前举行大选，萨尔维尼大获全胜，对于预算案的编制工作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这不光给意大利的经济带去不确定性，更会影响欧盟的整体运作。

意大利是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仅次于德国和法国。其不健康的经济情况，一直是欧盟内部的一个隐忧。在2018年时，布鲁塞尔和罗马就曾因为意大利2019年预算案中赤字过于严重而发生过争执。现在一年过去了，意大利的债务占GDP比例又上升了2%，预计到年底意大利的总负债将达到GDP的134%。萨尔维尼一贯就以对欧盟的敌意而闻名，此前就曾以“对布鲁塞尔不够强硬”为理由，拒绝过政府对外交部长的提名。现在他在意大利搞出的这个政治危机，注定会让意大利的整个下半年不得安生。今年下半年又正好是英国脱欧的关键时期，意大利政局动荡造成的内部问题势必会给欧盟带去新的挑战。

同时，意大利作为主要大国，如果萨尔维尼领导的极右翼势力成为议会第一大党，主导新政府的建立，对于欧盟内部其他疑欧派以及极右翼的势力，都会起到鼓舞的效果，给未来欧盟内部的团结，增添更多的变数。

（作者系芝加哥安全与威胁项目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