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长》：鲜活的平凡人，鲜活的英雄群像

《中国机长》所基于的川航3U8633航班机组紧急迫降的真实事件，读者和观众从各新闻媒体报道里已经有了非常详尽的了解。这部电影从立项、选角，到拍摄、后期制作、定档上映，一年出头的时间，紧锣密鼓，完成得高效率。而从影片呈现出的整体面貌来看，可以说并没有辜负掉原型事件里蕴藏着的戏剧张力，而主要演员的表演也都集体在线。电影在片首即道明“角色、故事经过戏剧化处理”，总的改编思路是兼顾专业性和视听娱乐性。《中国机长》当然不能和民航纪录片比专业性，也不能和好莱坞灾难大片与超级英雄大片比视听娱乐性，但做到了双重目标之间的较好平衡。作为博纳影业“中国骄傲三部曲”（前两部为《烈火英雄》与《决胜时刻》）的最后一部，《中国机长》是还算漂亮的收官之作。

电影由中国民航宣教中心协助拍摄，保证了影片在技术细节上不至于出现大的纰漏，而也相应地要向观众承担起民航知识宣教的功用。统计资料显示，2018年全年，中国民航共搭乘约6亿人次。然而根据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的估算，这6亿人次的民航搭乘量，仅由不到2亿人贡献。换言之，在过去的一年里，中国有10多亿人未曾搭乘飞机，其中的绝大部分，可能人生中还从未有过搭乘飞机的经历。因此，《中国机长》用了一定的情节篇幅，以及安排功能性的角色，为观众普及民航安全知识。

电影的前四十分钟，向观众详细展现了乘客登上飞机前，机组成员和地勤工作者的工作准备状态，以及对飞机各部位进行的事无巨细的安全检查工作。以航空业为题材的影视作品不多，观众印象最深刻的或许仍是2003年的TVB电视剧《冲上云霄》。此外，2018年的电视剧《老男孩》里，刘烨饰演的主角吴争，职业身份也是民航机长。两部电视剧对民航业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流程都有不少展现，但电视剧细水长流式的叙事方法，降低了信息密度，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起到强化观众记忆的效果。《中国机长》用快节奏的剪辑，呈现出中国民航业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利索专业的工作作风，镜头语言干净爽利，契合中国民航一贯予人的可靠感和可信赖感。

电影在乘客的群像塑造上，懂得抓住典型，虽然有台词有镜头的乘客配角不多，但各有其叙事上的作用。川航3U8633航班是从重庆飞拉萨的红眼航班，乘客来源和行程目的五花八门。电影给到台词和镜头的，有去拉萨务工的中年夫妇，旅行散心的青年男女，为战友扫墓的退伍老兵，返乡和家人团聚的藏族母子，以及粗鄙俗气的土大款等。这几组乘客选得多元化和不雷同，丰富了影片的叙事层次与面向。土大款刁难服务人员，类似的事件时有见诸报端。电影延用这一情节设计，不仅仅是为了唤起观众的同理心，也更凸显出民航乘务工作者的服务态度和服务水准，顺带再次向观众普及乘机安全知识。土大款的前倨后恭，形成反差，也丰富了笑料。

电影在第45分钟左右才正式进入到空中遇险的情节。影片深谙灾难类型片的镜头技巧，风挡玻璃上裂纹的出现，以及风挡玻璃的破裂，都毫无铺垫，突如其来，给观众以有力的视觉和心理刺激。电影叙事在驾驶舱、乘客舱、多个地面部门、机组成员家属、民航飞行爱好者之间来回切换，叙事线索多而不乱，主次得当。《中国机长》给观众以强烈的临场感，靠的不是天旋地转的镜头炫技（影片甚至没有采用视效大片的3D“标配”），而是富有层次的场面调度，以及演员扎实的表演。电影大部分镜头都是在1:1搭建的空客A319模拟机里拍摄完成，演员要根据角色的需要，演出身临其境时的镇定或恐慌，还要不装腔作势、不浮夸，对演技的要求并不比要摸爬滚打吊威亚的动作片来得容易。

电影的几名主演，都发挥稳定。张涵予的银幕硬汉形象深入人心，《中国机长》还挖掘出其饰演专业技术人士的沉稳干练一面；杜江短期内接连在《烈火英雄》《我和我的祖国》与《中国机长》里亮相，角色有连贯性，也有亲和力；欧豪饰演的副驾驶员，戏份不算多，造型上吃尽苦头，演员够“拼”；袁泉饰演的乘务长，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有趣的是，影片在结尾花絮里放出演员和现实中机组成员的合影照，眉眼间竟然都有那么几分相似。电影选角还真是门艺术。

比飞机穿行云层，贴着雪山飞过的影像更能震撼人心的，还有多组地面工作人员在灾难面前临危不惧、恪尽工作岗位职守的群像。观众能看到西南空管局、民航西南地区管理局四川监管局、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应急指挥中心、民航气象中心等多个地面部门紧张有序的协作。客串的多名明星演员，也不纯为“刷脸”，表演同样可圈可点。

观众没必要将《中国机长》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导演、汤姆·汉克斯主演的《萨利机长》做比较。两部影片除了都是基于民航史的真实案例改编，叙事策略和叙事重心完全不同。作为一部群像电影和“主旋律”电影的《中国机长》，角色的塑造和情节段落的选择，需要考虑到诸多因素制约。部分细节桥段的设计和人物安排，从灾难类型片的角度来讲略显多余：张涵予、杜江、欧豪角色的家庭戏和感情戏，完全可以再做精简。而很明显影片经过多次剪辑，以致一些副线情节语焉不详：乘务长毕男在家庭和事业间面临着两难选择，但影片里似有所指又欲言又止。这些都是这部被观众期待已久的电影留下的小缺憾。

瑕不掩瑜，《中国机长》里的机组成员和地面工作人员，有血有肉，是鲜活的平凡人，也是鲜活的英雄。《中国机长》不止是一部灾难片，也是一部职业片。电影里飞机平安降落后，乘客向英雄机长致敬，机长亦向乘客回礼的镜头，是影片的高光时刻。致敬所有在平凡岗位上做出不平凡贡献的英雄们。